讀王安憶(流逝)有感

閒暇之餘又把(流逝)重溫了一遍,每次讀後,總想信手寫些什麼,一次次的提筆凝神,卻又一次次的無限期的擱淺,內心思緒萬千,卻又不知從何入手,也許那個上海女人歐陽端麗太過平淡的生活瑣事和那常常莫名的感傷影響了我的思緒,抑或是自己對於生活的頗多感觸。

歐陽端麗的10幾年生活過程正是一個國家充滿浩劫的悲慘過程。從文革開始,一個工商業者家庭的頻臨破產,原本作為上流社會的端麗感受到生活的艱辛,痛楚,無奈和尷尬。曾經風光無限的公公成了街頭的清潔工,婆婆的鬱鬱寡歡,原本自信瀟灑的丈夫張文耀變得似乎一無是處,弟弟文光的支邊和妹妹文影的下鄉遭遇,幾個孩子成長中的酸澀和無奈,都成了原本無憂無慮的端麗永遠的傷痛。

在艱難而又充滿現實的生活裡,看著張家日益破敗的慘景,端麗不得不放下她高貴的矜持。從第一次去菜市場排隊買菜時的羞澀不適,到後來的習以為常,這其中的心靈煎熬過程已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她的生活態度。在那個填飽肚子才是真理的日子裡,端麗迫於生計的壓力為別人帶孩子,織毛衣,進街道工廠,雖清苦卻也充實自在,人際關係似乎也在這潦倒的困境中顯得微妙了許多,與妹妹文影在文革前安逸的日子裡總是磕磕碰碰,經常為一些無聊的小事而拌嘴,如今卻因為整個社會環境的變化而彼此親熱了,還有街道上的鄰居金花阿姨,以前是不屑於與他們這樣的人交往的,但在如今這個瘋狂無助的年代裡,恰是金花阿姨這樣善良的人才能在她陷入絕境中得到久違的希望曙光。端麗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年復一年的走過了最艱難的10年,靠自己勤勞的雙手維持了一個完整而挫折的家。

時間緩慢的走到了1976年,張家也隨著歷史的腳步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資本家的公公落實了政策,婆婆也容光煥發了,丈夫文耀也找回來失落已久的尊嚴和自信,弟弟文光從黑龍江把戶口遷回了上海,妹妹文影在經歷了幾多波折後如今也做了幼兒園老師,幾個孩子有的已工作,最小的咪咪也已上了中學,原本面目全非的張家如今又生龍活虎起來。而端麗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10幾年厚重的生命底色讓她已無法輕鬆自如的生活,縱使一切都已回到文革前的生活標準,但那心卻已不在!就如文革中文光說的:“不知怎麼搞的,我常常感到很無聊,人活著是為什麼啊!真的,人活著究竟為什麼?”端麗不加思索的說:“為什麼,吃飯,穿衣,睡覺。”三個看似再簡單不過的詞,卻道出了人活在世上的全部概念。那艱難的10年裡,端麗有理由為這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而當1976年希望來臨的時候,端麗卻覺得沒有了希望,與妹妹文影的關係又緊張起來,和丈夫文耀的感情,心靈隔膜不斷的加深,全家人都欣喜的計劃著美好的將來,那10年的痛苦經歷似乎根本就不曾經歷過,抑或是他們早已遺忘了…

“有時候端麗常常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惆悵,但她從不追究那惆悵從何而來。”也許就是這莫名的惆悵才使端麗在虛假的應酬和沒完沒了的購物之後更加寂寞。

“人輕鬆過了頭反而會沉重起來,生活容易過了頭又會艱難起來。”人就是在這種痛苦的矛盾中品評著生活的喜怒哀樂。“當端麗夜晚一個人坐在客廳的花園裡,望著天上幽遠的星星出神,秋色的天空又高又遠又寧靜,給人一種空明的心境。她卻突然想哭,她好久沒哭了,生活裡如今盡是好事,高興的事,用不著眼淚,但她還是流出了淚水,這味道鹹而苦澀,她覺得好久沒有這種滋味了。”

紅衛兵瘋狂的吶喊聲已永遠的消逝了,公公那驚心動魄的批鬥會已成了歷史,孩子們再也不用看著別人的眼色生活了,全家再也不因為一日三餐而耿耿於懷了…但端麗卻永遠不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端麗了,生活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吞噬著端麗已不再年輕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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