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疫情，許多民營書店營收告急，書店作為城市重要的文化聚合地，在為讀者提供精神食糧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促成了許多名著的誕生。例如巴黎的莎士比亞書店就曾為喬伊斯出版《尤利西斯》做出貢獻。
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被稱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小說、現代人類精神的百科全書。然而這本書首次出版時卻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讓我們通過《莎士比亞公司》這本書，重新回到二十世紀初的巴黎，瞭解《尤利西斯》誕生背後的故事。
01．
不被允許的作品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年出生於愛爾蘭都柏林的天主教家庭，22歲時便以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開啟了文學創作生涯。在寫給出版商的信中，喬伊斯明確表述了他的創作原則是“為我的國家的道德和精神史寫下自己的一章”，後來，這也成為他一生追求的文學目標。
詹姆斯·喬伊斯
喬伊斯的才華得到了詩人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的賞識，並漸漸在圈子裡有了名氣。龐德在看完《尤利西斯》的手稿之後，將它推薦給了美國現代主義文學雜誌《小評論》的主編瑪格麗特·安德森（Margaret Anderson）。安德森非常欣賞喬伊斯的小說，決定在《小評論》雜誌上完整連載《尤利西斯》。
然而令人唏噓的是，這一行為最終產生了非常負面的結果：因為部分露骨的描寫，當時的審查機構判定《尤利西斯》是一部“淫穢”小說，郵局要求焚燒書稿，而《小評論》雜誌社被送上法庭的被告席。
大量針對《尤利西斯》的謾罵信讓安德森痛心不已，為她自己，也為喬伊斯。安德森說，“這些最惡毒、最低俗、最讓人義憤填膺的信件，讓我們瞭解了大眾對喬伊斯的看法。”
連載《尤利西斯》的《小評論》雜誌
1920 年，《尤利西斯》被美英兩國封禁，沒有出版社敢頂風接手這份燙手山芋。這也意味著，在大多數英語世界裡，喬伊斯的這部作品被迫淪為“地下讀物”。
02．
莎士比亞書店的女主人
就在作品遭到封禁的1920年，喬伊斯帶著家人來到了當時的文藝中心巴黎。在塞納河畔靜靜的時光裡，喬伊斯完成了《尤利西斯》的最後三章。在朋友的建議下，喬伊斯決定將《尤利西斯》私下印刷出版，後來喬伊斯形容"這是最後的冒險"。
巴黎左岸莎士比亞書店的主人西爾薇亞·比奇（Sylvia Beach），從小就熱愛文學，從書店名稱就能看出，寓意是致敬英語文學最具代表性的領路人。書店主營英文二手書的售賣和借閱，依靠著比奇獨到的眼光，莎士比亞書店很快成為法國與美國文學交流與交鋒的主陣地。
比奇認識喬伊斯是在1920年的夏天，當時比奇跟隨好友艾德麗安·莫妮耶來到安德烈·斯派厄家的做客，喬伊斯夫婦也正巧在那。那時的喬伊斯已經有了些名氣，比奇十分崇拜他，在後來的作品中描述說：“當時真是出人意料，驚恐不安，想逃之夭夭”。
喬伊斯的妻子諾拉不會說法語，所以與說英語的比奇很聊得來。那一天比奇和喬伊斯夫婦聊了一下午，這份珍貴的友誼就從這裡開始了。喬伊斯稱她為“比奇小姐”，而比奇在背後叫他“沉思默想的耶穌”。
喬伊斯與比奇在莎士比亞書店，1920年
在比奇的莎士比亞書店，喬伊斯認識了許多朋友，包括海明威、麥克裡希、菲茨傑拉德等等。比奇在《莎士比亞公司》中寫道，“有時我會發現他在書店裡等我時，正入神地聽我的門房給他講冗長的故事。他坐出租車，到了地方，也要等司機把他一路講的故事講完，他才下車。喬伊斯本人使人傾倒，他的魅力無人能擋。”
後來喬伊斯告訴了比奇《尤利西斯》的困局，沒想到比奇提議由她來出版。喬伊斯驚訝又興奮，但對銷量並不抱希望，提出只需印幾十本就行——“那種無聊的書，你一本都賣不出去”——比奇卻足足印了一千本。
03．
珍貴的生日禮物
當所有人都拒絕出版《尤利西斯》時，巴黎小書店的主人西爾薇亞·比奇被喬伊斯的經歷和友誼觸動，決定投資出版這部飽受爭議的作品。
比奇女士深信這是一部天才著作，她允許喬伊斯反覆修改，有些地方甚至改了十校，所以校樣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難於辨認的小字，最後直到出版前兩天才送到印刷廠。為了避免可能因內容引起的麻煩，比奇特地找了不懂英語的人來印刷。
1922年2月2日，就在喬伊斯40歲生日那一天，第一版《尤利西斯》正式面世。這是“比奇小姐”送給“沉思默想的耶穌”的一份隆重的生日禮物。
莎士比亞書店印製的首版《尤利西斯》
這本書一出版就很快經歷了售罄加印和再版，許多美國的旅遊者慕名前來購買。為了能通過海關, 比奇還用假名（如《莎士比亞作品一卷集》或《兒童趣味童話》）偽裝封面，甚至海明威也幫她安排走私。
儘管《尤利西斯》獲得了大賣，但書店在經營上卻一度陷入窘境。因為比奇古道熱腸的性格，常常資助喬伊斯的生活，而喬伊斯恰恰是一個消費無節制的人。許多作家為了緩解書店的經濟壓力，紛紛拿出自己最新的作品進行詩歌和作品分享，這也成為莎士比亞書店最困難時期的一段佳話。
04．
後來的他&後來的她
1931年，在被禁十年之後，美國聯邦法庭宣佈准許《尤利西斯》進入美國市場，作品的合法化使喬伊斯聲名日盛，甚至登上了《時代週刊》封面。1933年，美國版《尤利西斯》出版一週就賣出了五千本，如今《尤利西斯》以每年十萬冊的銷量在世界各地出售。
喬伊斯登上了《時代週刊》封面，1934年
因為比奇從來沒有和喬伊斯簽過合同, 所以當《尤利西斯》解禁後在美國出版時，就出現了版權問題。喬伊斯把版權賣給了一個美國出版商, 但沒有規定比奇也享有該書的部分版稅。儘管比奇嘴面上說，“利益不重要，與喬伊斯一起工作獲得了極大的愉快”，但在內心深處還是受到傷害。喬伊斯因此致富，而比奇卻瀕臨破產。
在《尤利西斯》之後，喬伊斯又出版了《芬尼根的守靈夜》，這部作品被稱為“人類歷史上最難的、比《尤利西斯》更復雜的天書”。1941年，喬伊斯因病去世，享年59歲。
二戰時期比奇被監禁數月，莎士比亞書店也被迫停業。比奇在戰後通過演講和著書的方式，回憶當年巴黎的文藝圈生活。1962 年，比奇開始致力於喬伊斯作品的研究工作，此時“沉思默想的耶穌”已經去世整整 21 年。同年10月，西爾薇亞·比奇被人發現死於書店樓上自己的房間裡，享年 75 歲。
西爾薇亞·比奇和詹姆斯·喬伊斯，1922 年
1.《莎士比亞公司》，西爾薇亞·比奇
2.《喬伊斯，你的腦子還不夠混亂，所以無法創造一個世界》
3.《莎士比亞書店的傳奇》,經濟觀察報
4.《比奇小姐與〈尤利西斯〉》，李樹德
5.《〈尤利西斯〉在〈小評論〉的連載：起因與影響》，李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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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公司》（Shakespeare & Company）即大家所熟悉的“莎士比亞書店”，此譯本由譯者反覆斟酌，遂取此名。
對於喬伊斯來說，莎士比亞書店早已超越了書店本身，它融合了比奇小姐出版《尤利西斯》的心血，既是經紀人也是出版社，更是一段文壇傳奇的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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