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歷史—多爾袞死因之迷

關於多爾袞的死因,向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史屆的普遍看法是,他在狩獵的時候墜馬受傷,病重身亡。這個說法是在沒有找到新的有價值的證據之前,一個比較中庸的解釋,也完全是按照清朝的官方史料來的。

扯歷史—多爾袞死因之迷

不過,清朝官方史料,對於多爾袞具體死亡的前因後果和過程都語焉不詳。介於多爾袞突然死亡的微妙時間,身後遭遇清算的倒黴結局,我認為這件事的表相之下,也許有著深層的,不可被人知曉的秘密。結合當時錯綜複雜的政治背景和人物關係,利益關係等等,以及史料中不被人所注意的片段和細節,做出了一個詳盡且多方面的分析,以供大家參考:

目前,史學界普遍的看法是根據明末清初談遷的【北遊錄】記載而來的:順治七年十一月,他出獵古北口外,可能墮馬受傷,膝受重創,塗以涼膏,太醫傅胤祖認為用錯了藥。至十二月初九日卒於喀喇城(在舊熱河境)。注意了,太醫這一段並非當時清朝的官方正史記載的,因為這個疑竇實在不小。倒是當時在北京的談遷聽到了“內部消息”,所以記載於【北遊錄】之中。這個可信度還是很高的,當時很多內幕,都不會記載於官方史料的,就譬如多爾袞死後被揚灰,也是衛匡國的【韃靼戰記】裡面記載的。

現實生活中,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很多看起來健壯的人,一輩子也不會感冒幾次,卻會突然猝死;而病病歪歪半輩子的人,卻多半能長壽。多爾袞也許就屬於後者。他從20多歲之後就老是生病,光他自己敘述,旁人議論,史料記載都很多次。他那些體壯如牛的兄弟侄子們很多都是二三十歲就突然病死,而多爾袞健康狀況一向不佳,卻能夠一直拖延到三十九歲,而且在死前幾天還能正常地行獵,可見他當時並沒有什麼極其嚴重的病症,甚至絕症之類。

這樣的人,似乎不會“理所當然”地掛掉,而且還在順治即將大婚親政的前夕,未免微妙了些。再看多爾袞生前最後一次出獵的全過程記錄,就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扯歷史—多爾袞死因之迷

根據《內國史院滿文檔案》記載:順治七年十一月“十三日,皇父攝政王身體欠安,居家煩悶,欲出口外野遊。”這一次出遊,多爾袞帶上了清王朝絕大部分政治核心人物。其中有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和碩巴圖魯親王阿濟格、和碩豫親王多尼、巽親王滿達海、多羅承澤郡王碩塞、多羅端重郡王博洛、多羅謙郡王瓦克達,以及諸貝勒、貝子、公、固山額真等人。

在這些隨行的親、郡王中,既有多爾袞的政敵,也有多爾袞在朝中的親信重臣。多而國內把他們帶在身邊,一方面是為了處理政事方便,同時也是為了使自己雖然身在塞外,仍能控制朝政。與多爾袞一同出行的這些王公貴族們,自京師齊化門外出行。一路之上邊走邊行獵。

經過七日之後,十一月十八日多爾袞一行到達遵化境內,當天住宿湯泉。這一天,攝政王還賜給鄭親王濟爾哈朗、英親王即巴圖魯王阿濟格備有鞍轡的馬各一匹,未備鞍轡的散馬各一匹;賞滿達海、多尼、博洛馬匹各一。多爾袞所帶領的這些王公貴族們,在湯泉沐浴之後,於次日離開湯泉,“十九日,宿遵化。二十日,宿三屯營。”

順治七年“十二月初五日,宿劉漢河。初七日,宿喀喇城。是日,皇父攝政王病重歇息。初九日,戊子,戌時,皇父攝政王猝崩。”

仔細看上面的記載,再結合我們所知的資料,會發現,多爾袞應該是在劉漢河駐紮狩獵的時候受傷的,所以轉移到附近的喀喇城休養。按照【清世祖實錄】裡面的記載,當時喀喇城剛剛開始動工,根本連間房子都沒有,大家都是紮營下來,宿於營帳之中的。既然條件如此簡陋,如果多爾袞在來喀喇城之前就已經病重,那麼又如何會在這個時候動身去另外一個荒蕪之地呢?不怕病體承受不了折騰?

而再次細讀【清世祖實錄】,有這樣一句“又於初八日,英王知攝政王病劇,乃於初九日早,遣人往取葛丹之女”。可見,多爾袞初七到喀喇城之前身體還不壞,然而健康狀況卻在到達喀喇城的第二天(初八)一早就形勢急轉直下,甚至到了病危的地步,這其中就有很大的貓膩了。

這樣一計算,多爾袞從單單的膝蓋受傷這樣的小創,到突然病重死亡,實在是非常短暫的。而從病重到死亡,也不過是30多個小時的時間,也難過這本原始史料中會用“猝崩”這個詞彙了。

如果說他因為病重而自然死亡,那麼怎麼解釋他在出獵過程中健康狀況都不錯,心情一直很愉快呢?如果他真的是因為墜馬而加重的病情,似乎膝蓋受傷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值得注意的是,這本史料明顯是當時同步的,類似於【起居注】的記錄,否則不會一直稱多爾袞為“皇父攝政王”,而且還用“崩”這個皇帝死亡才能用的字眼。所以說,這本史料的真實性無疑是最強的,可以作為我們推測多爾袞真正死亡原因的一個重要證據。多爾袞確實是被謀害的,當然,不一定是下毒,很可能是太醫藉著給他治傷的機會,用了和他本身病情相剋的藥物,促使他很快發病,才在兩天之內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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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到這裡,這個故事還沒有進入尾聲,因為我又根據【世祖實錄】中的一些片段發現了新的證據。真正致死的原因,並不僅僅是藥物的問題,還有一個令人極失望和事件以及某些人極其陰毒的用心。

注意看這兩段:“先是攝政王薨之夕,英王阿濟格赴喪次,旋即歸帳。是夕,諸王五次哭臨,王獨不至。翌日,諸王勸請方至,英王子途遇攝政王馬群廝卒,鞭令引避,而使己之馬群廝卒前行。”“又於初八日,英王知攝政王病劇,乃於初九日早,遣人往取葛丹之女。”

如果這段史料完全屬實,可見阿濟格與多爾袞的關係在後期惡化到了什麼地步,竟然冷酷如斯,真令人寒心。只是奇怪,【北遊錄】裡說多爾袞臨死前曾與阿濟格密談,然而從這段看來,似乎阿濟格並沒有去探望彌留之際的多爾袞,所以這個密議似乎並不存在。而多爾袞死的當晚,他又一個人躲在帳內不出來,究竟是惱恨多爾袞不讓他當攝政王,還是另外有謀反準備?至於後面一句,則更令人費解,他為什麼知道多爾袞快要不行了,就急忙去取蒙古王公的女兒?這其中就很有微妙了。

先說說這個蒙古貝勒葛丹之女,史料中僅僅一筆帶過,不過,聯繫到某件事情,依然可以推測出是怎麼回事。這次狩獵,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孝莊之長兄)也參與了,現在史屆說法普遍是,多爾袞打算藉著這次圍獵的機會替順治說親。吳克善之女博爾濟吉特氏(後來被順治廢黜為靜妃)具體是什麼時候和順治訂親的,沒有相關記載,不過卻有記載說,吳克善是帶著女兒在順治八年正月從喀喇城出發,隨著大部隊一起去北京奔喪的。而且他在北京一直住到八月份,中間走了很多門路,疏通很多關節,終於憑藉著孝莊的關係而將女兒嫁給順治。吳克善為什麼這樣焦急地在北京常駐下來?顯然多爾袞在最後一次圍獵時已經和他說親,定下了他的女兒。他身為孝莊的孃家人,肯定有極其靈敏的政治嗅覺和獲得政治秘密的便捷渠道。多爾袞一死,他知道順治肯定會立即親政,而清朝皇帝親政的規矩,就是大婚之後親政,這才是他在國喪之時,徑直帶了女兒去北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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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多爾袞在順治七年底的這次聚集了滿蒙眾多王公貝勒、大臣的圍獵,主要目的是給順治選擇皇后,這從一個方面證實了他的確已經沒有了謀反篡位的念頭,同時也是他已經準備歸政給順治的一個有利證據。

由此,阿濟格派人緊急去取的葛丹之女出現在這裡的緣由,就浮出水面了——幾個蒙古王公們帶了自己的女兒們去見多爾袞,讓這位攝政王為小皇帝挑選未來皇后。而多爾袞出於吳克善之女史載“麗而慧”,是孝莊侄女,且和順治是表兄妹關係等方面考慮,最終選擇了她。於是其他的蒙古貴族女們就落選了。而在這個過程中,阿濟格相中了葛丹之女,於是就出現了史料中記載的那一幕。

關於動機問題,這樣解釋就合理了:阿濟格急於娶蒙古王公之女,其實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那方面需要,此人好色程度不次於多鐸。估計這女人是多爾袞看上了,出事的幾天前多爾袞還和這些蒙古王公們聚宴,他大概是這時候和阿濟格一道看上這個女人了,但是他沒有閒暇立即去娶這個女人,又忙於行獵就耽擱了,沒想到突然發了病,再也起不來了,這個豔福就沒得享。而阿濟格看到多爾袞病重,知道他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只要多爾袞一死,必然會高規格發喪,到那時還有哪個人膽敢在國喪的時候去玩女人?所以他就自作聰明,在多爾袞之死的當天早上派人緊急地去討要了那個女人。

這個事件發生之後,一個更加毒辣的陰謀就出爐了。當時濟爾哈朗和理正三王等人都在喀喇城內,很可能他們秘密商議之後,認為這是個刺激多爾袞死亡的最佳手段,於是他們利用了那些對阿濟格一貫厭惡的正白旗大臣們,令他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瀕死之際的多爾袞,目的是為了阻止多爾袞立阿濟格為攝政王的事態發生。興許多爾袞這時候還剩一口氣,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在極度的憤怒加失望之下,就一口氣上不來了。而阿濟格當晚姍姍來遲,大概就是怕多爾袞不死,當眾給他個嚴厲懲處吧?

至於多爾袞具體的死因,是在外因作用下突發的腦溢血。根據百度百科的解釋:“腦溢血(腦出血)起病急驟、病情兇險、死亡率非常高,是急性腦血管病中最嚴重的一種,為中老年人致死性疾病之—。腦出血的原因主要與腦血管的病變、硬化有關。血管的病變與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壓、血管的老化、吸菸等密切相關。患者往往由於情緒激動、費勁用力時突然發病,表現為失語、偏癱,重者意識不清,半數以上患者伴有頭痛、嘔吐。腦溢血發病主要原因是長期高血壓、動脈硬化。絕大多數患者發病當時血壓明顯升高,導致血管破裂,引起腦出血。”

仔細翻閱大量史料,可以看出他們這個家族在那個時候的確有心腦血管疾病的遺傳,而明顯死於這類疾病的,分別是莽古爾泰、德格類、皇太極、豪格、多爾袞。

莽古爾泰是早上八點鐘突然發病,十一點鐘死亡的。根據【太宗實錄】裡面皇太極親口所言,他死前,頭劇烈疼痛,“口不能言”,是非常痛苦地死掉的。而兩年後,德格類的死法也和莽古爾泰如出一轍,如果排除謀害的可能,那麼這兄弟倆多半都是死於腦溢血;皇太極在崇德八年的突然死亡,也早已被認定為腦溢血;豪格在順治五年二月下獄,三月猝死,也與多爾袞的親信鞏阿岱等人屢次前往獄中以言語刺激為誘因的,可見他多半是有潛在的病根,在情緒極度氣憤激動之下突發了腦溢血,因而突然死亡。

而多爾袞素來有心腦血管疾病,墜馬的原因也與高血壓造成的眩暈有關。而在太醫的“加料”湯藥的“治療”下,病情越發嚴重。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聞了阿濟格的那個冷血而愚蠢的作為,在極度的慍怒、失望、寒心之下,以至於突發了腦溢血,病情急轉直下。而他在臨終前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顯然就是腦溢血的症狀之一,和莽古爾泰兄弟們一樣,他在突發腦溢血之後,口不能言,在經過最後幾個小時的痛苦之後,於十二月初九日晚八點左右死亡。

若史實果然如此,那麼這的確是個悲哀而沉重的結局。造成這個結局的原因,有可能是多爾袞的自己人中出了叛徒,或者此人是濟爾哈朗或者孝莊太后等人安插的奸細。這個叛徒或者奸細聽到了多爾袞打算調動兩白旗的消息,報告給了濟爾哈朗或者太后。後者肯定不清楚多爾袞的調兵的具體步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多爾袞想要動手篡位了,所以才趕在多爾袞調動兩白旗之前,出此下作手段。

再看多爾袞死後,兩白旗的一些大臣,與理政三王等人的密謀和古怪的舉動,就讓人覺得其中有貓膩。也許是有些人想要藉著賣主求榮,找到新的靠山,所以參與推動了清算多爾袞的運動。不過他們的愚蠢之處在於,濟爾哈朗等人的政治手段很是老辣,在這種事情上自然不會親自赤膊上陣,而是要尋找一些可以先推出來清算多爾袞,利用完畢之後馬上被拋棄的替死鬼,他們就不不小心做了這個替死鬼。

兩白旗大臣們這樣蠢,輕易中了圈套,主要和後繼無人有關係。原本最有能力的英俄爾岱和阿山先後病故之後,兩白旗中就很難出一個優秀的領軍人物了。多爾袞生前當然意識到了這個危機,於是在英俄爾岱死後不久,就急忙將何洛會從正黃旗調到正白旗。觀當時諸旗議政大臣和各個旗主的能力,何洛會屬於比較高層次的那種,所以才會得到多爾袞的重用。

不過何洛會本來不是正白旗的舊臣,調到正白旗才兩年時間,所以下面的人未必肯聽他指揮,尤其是多爾袞死後,就更要各自為政了。再加上何洛會和兩黃旗大臣們早有宿怨,關係很緊張,這才導致了後來的徹底崩盤。可以相信,如果這時候兩白旗能有一個有能力的領軍人物,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被各個擊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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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如果從這些錯綜複雜的政治角度來分析,那麼多爾袞本身的健康問題不是最重要的推測依據。我認為應該從多爾袞最後一次出獵的過程記載,還有臨死前,死後,兩白旗大臣和阿濟格,濟爾哈朗,理政三王等人的言行舉止來進行推測。

為何多爾袞的親信們在他還沒死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暗地裡“反水”,投靠了濟爾哈朗等人:首先從多爾袞這人的人緣,權術和馭下之道來看,他在幾個方面就比較差了。他要真正精明,早就抓住時機篡位了,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再看他死後,牆倒眾人推,可見他的用人眼光也不是很強大的。而從崇政殿之爭,兩次打擊豪格和濟爾哈朗,數次整治索尼鰲拜等人這幾次多爾袞的重要政治表演,其中他的優柔寡斷,計慮不足,手段低劣的這些缺點就已經暴露得淋漓盡致了。

崇禎那等刻薄寡恩之人,在煤山上吊的時候尚且有王承恩陪死,可見當過大哥的人,就算人品再差,敗得再慘,最後身邊也總歸有那麼一兩個忠心的人陪葬的。可是再看看多爾袞,他的親信們有幾個沒有反水的?又幾個沒有參與揭發他的?實在是屈指可數。

顯見,多爾袞的死和其身後所遭遇的清算,本就是一場隱晦頗深的巨大陰謀所造成的。再譬如那個很有可能被逼做偽證,然後被滅口的吳爾庫霓;再譬如突然出現在多爾袞棺槨裡的龍袍;再譬如先追封,同時逮捕阿濟格父子,再於一個月後突然清算,捅出多爾袞謀逆罪狀的那場政治風暴,這前前後後,步驟合理,層層遞進,手段高明,顯然是精心策劃過,而不是什麼“隨機作案”那麼倉促那麼沒有計劃性。若說不是早有預謀,很難服人。

至於這個叛徒究竟是誰,似乎已經浮出水面了,他就是那個多爾袞曾經的部下,主子死後最先出來檢舉揭發,後來飛黃騰達的蘇克薩哈。後來乾隆給多爾袞平反,自然不好意思把順治孝莊濟爾哈朗等人的罪行公佈出來,只好抓一個替罪羊。於是蘇克薩哈就成了這個替罪羊,終清朝結束,也再也沒能翻案,可見報應不爽。

至於另外一個關鍵人物濟爾哈朗,他因為被多爾袞屢次打壓排擠而產生的仇恨心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希望做第二個多爾袞。這樣的人,權力慾望被壓制了很久,想要東山再起,重新掌政的慾望肯定是相當強烈的。

所以,他完全具備了作案動機和作案條件,作案能力。多爾袞出獵時候,他一直陪伴在左右,也許就是這段時間裡,他悄悄地與蘇克薩哈等人聯絡安排,最終成功地謀害了多爾袞。

只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濟爾哈朗最後也沒得到預期的好處。畢竟順治的翅膀也長硬了,當然不會任由他來操縱自己,繼續做傀儡。所以順治10年之後,濟爾哈朗就漸漸退居二線,頤養天年去了。不知道他究竟是為自己的這一番機關算盡而欣慰呢,還是感到諷刺和不值得呢?多爾袞當政時候的好處,還有多爾袞對清朝對順治帝的忠心,他不可能不清楚,不過他為了個人勢力,就狠心下此毒手,相信深夜裡捫心自問,也是非常愧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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