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談文房——八大山人,給世界一個白眼

默默談文房——八大山人,給世界一個白眼


給世界一個白眼又如何。

如果世界給了你一個耳光,你會如何

如果生命遭遇痛苦不公,你又會如何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默默談文房——八大山人,給世界一個白眼

月雅藝術圖書江西美術出版社官方直營-八大山人2020年日曆小程序


印度詩人泰戈爾如此回答

即便面對苦痛,依然高歌

依舊以善來回復遭遇的惡

這是追求真善美的詩人給的回答

心性耿介的畫家卻不以為然

如果世界不公平

給它一個白眼又如何

八大山人用畫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默默談文房——八大山人,給世界一個白眼


遭遇痛苦,面對世界的不公對待,

見識到諸多的惡,

似乎遺忘、掩蓋、或是以美好的善來回應,

這才是我們熟悉的人間正道。

吶喊,彷徨,或是對抗,則是異類,

而八大山人,偏偏是這異類中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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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尚誼 布面油畫《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為何許人?

八大山人不是八個人,

而是一個姓朱的怪老頭。

他有許多個名字,

最常見的還是朱耷。

大耳而耷,耷而為驢,

以大耳、以驢命名,

果真是一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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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畫像《個山小像》,為八大山人好友黃安平所畫


這怪人生於明末,長於清初,

為明末清初四大高僧畫家之一,

原為皇族貴胄,是朱元璋的直系子孫。

本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翩翩貴公子,

打小人稱神童,八歲吟詩,十一歲可畫青綠山水,還可懸腕寫米芾小楷,

十六歲偷偷參加科舉便中秀才,

可以說本是“投胎的典範”,卻在考中秀才的第二年,被命運狠狠擺了一道。

1644年,明朝崇禎十七年,也就是清朝順治元年,滿清入關,明朝滅亡。

風雲際會的1644年,對於八大山人來說,也是一個命運的拐角。

在此前,他是尊貴的皇族後裔;

在此後,他是隱姓埋名的前朝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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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將災難降臨給你的時候,是不會給你任何商量或是選擇餘地的。”


1644年的3月19日,

明朝皇帝朱由檢在萬歲山上自縊身亡。

明朝結束,

清朝開始。

這也意味著朱耷的皇室貴胄的生活也到此結束。

在這場變故中,

他的國家平白被奪,

家平白被殃及拆散,

父親亡命途中,

他自己也成了一個悽悽慘慘的和尚。

這時候的朱耷,

也不過才19歲。

世界對他,

著實不公;

他對世界,

也著實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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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姓埋名地過了一段稍微安生的日子,

在順治五年,

妻子亡故,

他奉母帶弟“出家”。

來到南昌不遠的奉新縣耕香寺,

剃髮為僧,改名雪個。

二十四歲時,

又更號個山和個山驢。

此後,

將半輩子在寺廟道場消磨盡。

以為就此就能了卻傷痕,

卻是意氣難平,

無處發洩的朱耷,

開始瘋狂畫畫。

他的精神時好時不好,

常常癲狂如瘋。

畫紙之上,

滿目舊山河,

滿紙都是淚。

如他自況:

- 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

- 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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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的名號為他晚年時候常用。

八大山人,上下連筆,形同哭之笑之,

極其切合八大國破家亡後悲悽又無力的心。

畫為心聲,畫中一切都是心裡的丘壑,

畫中世界是他心中世界的最直接表達。

他痛恨這個世界,痛恨他遭受的苦難,

但他無力回擊,無力抗爭,

所以畫了一群能以白眼相回的動物。

他儼然成了一個當時的表情包畫家,

以一個個的白眼,回了世界一個清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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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雨說,八大山人的畫裡有讓天地為之一寒的白眼。

白眼,其實是一種極低成本的不苟且。

面對亂世不公,八大山人如是,阮籍、魯迅亦有如此白眼。

魏晉的阮籍,不屑與當世俗人為伍,便以白眼示之,唯有見到如嵇康般的知己好友,阮籍才以青眼示之;

而民國的魯迅,亦是常常“橫眉冷對千夫指”。

白眼,在他們的世界裡,

是向世界宣告的一種態度,

是將一身傲骨寫在字間、畫在紙上的奇妙語言。

所以在八大山人的畫裡,常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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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稱他為中國的梵高,

但如果梵高畫裡的世界是熱烈肆意到極致的,

那八大山人筆下便是一個孤傲冷峻到極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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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素白畫紙上,

一隻半空孤鳥,

一條水底孤魚,

一頭山間野鹿,

一雙了無生趣的鵝,

空白畫紙之上,

它們的眼裡有更多留白。

每一個都在肆無忌憚地翻著白眼。

它們在赤裸裸地表示一種孤傲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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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有人說,

八大山人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的畫筆下有一支強大的隊伍。

它們的武器,便是這一個個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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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說,

是八大山人骨子裡的貴族血液,

不容許他在另一個時代沉沒下去。

若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八大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即便王朝更迭,即便不為王族,

即便做一山野老僧,

他也從未丟失作為一個皇室子孫的氣節。

雖身著布衣,他卻始終保留有一顆貴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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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自號八大,

四方四隅,皆我為大,而無大於我也。

雖然帶給他無限尊榮的明王朝已經不在,

他依然不容許世界輕賤自己,

他不與看不慣的世界捆綁前行,

不將自己的滿腔憤恨掩埋起來,

即便是一條翻身無望的鹹魚,

在他的畫中,依舊可以給世界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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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世間沒有自由可言,

那就造出來一方自由天地。

無力抗爭的時候,

至少還有表達憤怒的權利。

八大山人的畫中世界,

便是這樣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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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為政》篇中,

孔子說:“見義不為,無勇也。”

義,宜也,就是指應該做的事。

見到應該做的事而不去做,

是為沒有勇氣。

勇於對世界翻一個白眼,

勇於為自己向世界發聲,

勇於表達對不公的對抗,

或許亦是一種見義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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