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最负盛名刽子手:他用一辈子,清洗了这门职业的屈辱


历史上最负盛名刽子手:他用一辈子,清洗了这门职业的屈辱

刽子手

人生无须绝望,

只要凭借信念就能走出困境。

——乔治·哈林顿《忠实的刽子手》


历史上最负盛名刽子手:他用一辈子,清洗了这门职业的屈辱

阿尔布雷希特二世,陷害海因里希的伯爵

1

1553年10月的一天,德国霍夫市的行刑台下站满了人。

台上,三名衣衫破烂的囚犯,无精打采地跪倒在地。

这三个囚犯的罪名,是涉嫌暗杀霍夫市侯爵。

太阳越来越酷烈,侯爵起身慢步,提起一把长刀,走进围观的人群中。他斜乜着眼,看着一张张莫名恐慌的脸孔,最后定格在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上。

那人叫海因里希·施密特,是当地的一名伐木工。因为他本分勤快,颇受当地人敬重。

侯爵把刀递到海因里希胸前:“接刀,去把那三个人砍了。”

海因里希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如果他接过刀,他就不再是伐木工,而是一名刽子手。

在当时,刽子手是“声名狼藉的职业”,它和盗墓贼、屠夫一样臭名昭著。

许多年轻姑娘,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嫁给刽子手;谁一旦成为刽子手,其后代也只能是刽子手,终身剥夺公民权,永无翻身之日。

海因里希大声抗议:“这会让我的子孙蒙羞,我们家族永远也洗不掉这个污名!”

侯爵并不为之所动:“接刀,不然你就和那三个人一起上断头台吧。”

那天,几近崩溃的海因里希,在慌乱中砍掉三个人的头颅后,得到了一大包沾血的赏钱。

那天,海因里希一直在想,还有几个月,差不多新年的时候,儿子就要出世了。

他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弗朗茨·施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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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张弗朗茨的画像

2

弗朗茨12岁的时候,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处决手法。

他度过了12年的孤独童年,靠写日记来舒缓心头的孤独感;他被禁止进入其它受人尊敬的行业,唯一的选择,就是继承父辈的“声名狼藉”。

父亲一边教他技艺,一边反复叮嘱他:

“是侯爵剥夺了我们家珍视的一切:光彩的职业、公民权、亲友间的来往……你要永远把这些耻辱记在心上!”

在父亲的教诲中,弗朗茨掌握了各种处决手段:斩首、勒死、溺死、凌迟、车轮砸死。

1572年,海因里希一家在霍夫市民的排挤下,举家搬迁到了班贝格。

次年6月,海因里希受差遣前往离家40英里的一个村子,处决一名小偷;弗朗茨也跟着去了。

根据当时律法,小偷的处决方式是绞刑,也就是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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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刑

当时的绞刑设备,就是双排梯加绞刑架;有活板门的平台设计到了18世纪才出现。

弗朗茨将小偷的手脚绑定,海因里希协助儿子将小偷扶上双排梯。

一切准备就绪,海因里希望着儿子:“这次你来。”

弗朗茨应了一声,把绳套套在小偷脖子上,将绞绳另一端绕在绞刑架上。

他望着小偷,小偷也望着他,眼神惊恐、慌乱。

他吸了口气,低下头,把小偷从扶梯上用力推下去。

绞绳被拉紧,小偷沉重的身体悬在空中,没来得及吱一声,就断了气。

海因里希拍了拍儿子脸颊:

“这人生的第一次行刑,就当做你19岁的成人礼吧。”

他不理会还没反应过来的儿子,转过头大声宣布:

“新手弗朗茨,处决手法熟练,毫无差错!”

他们回到班贝格,公证处给弗朗茨发了证书:

“靠着全力以赴的勇气,你今后有资格以正式身份受雇与获取报酬。”

“受雇”,不是终身职业,随时可以解约。

弗朗茨终于“子承父业”,他回了家,写下:

“天大的不幸,我和我无辜的父亲被迫背负刽子手一职。尽管我百般不愿,却无力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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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刑

3

1573年,弗朗茨在父亲的协助下,总共处决了七名死囚。

这当中,有三次轮刑,即用车轮反复猛砸罪犯胸口致死,“那是冷到骨子里的暴刑。”

他一面痛恨这份职业的残酷,一面痛恨中世纪层出不穷的偷盗、奸污、枪杀等罪恶,一面自顾自怜自己的现实际遇:

“尽管我受雇于主教,穿着体面,彬彬有礼,但远行执刑的时候,客栈都不接收我。愿意与我坐一桌的人,永远只有乞丐、雇佣兵和妓女。”

他没有朋友、与人隔绝,他希望社会接纳他,给他一条正当营生的活路,“我一心想成为正直、清廉形象的年轻人。”

然而就连他的亲戚也避之不及。

在百般难过之中,弗朗茨做了个决定:

将自己奉献给暴力,将“刽子手”从雇工发展成终身职业,以百分之百的冷静与冷酷打击犯罪,让盗贼、杀人犯怕他,让体面的人敬畏他,让当局者知道他。

他要以暴力之名,来挽回家族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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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刑

4

在当时,审讯和处决,都由刽子手来完成。

审讯包括考验罪犯的“耐折磨程度”,即用拶指、火刑、水刑、吊刑等诸多方式,让犯人痛不欲生,吐露真相。

为了获取高超的折磨人的手段,弗朗茨特地接受了非学院派的解剖学训练,“掌握用刑分寸,既能让罪犯痛苦万分,又不至于造成重伤乃至丢掉性命。”

他的行事风格在一次次训练和实战中,变得越来越狠辣和刚烈。

有一名头部和四肢都严重受伤的罪犯,当局者下令关禁闭;弗朗茨则置之罔闻。

“我先动用了一回吊刑,但他依旧守口如瓶。于是,我又动用了两次火刑和四次水刑,他终于供出他的从犯。对于从犯,我总共施加了六次梯刑,用蜡烛烧伤他的左腋多次,最终让他俯首认罪。”

不同于其他刽子手的一味冷酷,弗朗茨在罪犯认罪后,会悉心治疗罪犯的伤口,直至愈合。

“他的医术是从他父亲海因里希那里学来的,每次治疗,他就像一名慈父。”

处决也分两种:秘密处决和公开处决。

前者对象通常是官员、教士,秘密处决是为了遮掩政治与宗教的丑闻。

后者的对象是普通罪犯,目的是“让大众惧怕,重申神的权威,减少犯罪”。

然而,落在弗朗茨手里的官员和教士,并不能享有秘密处决的特权。

奥格斯堡财政大臣被判死刑后,弗朗茨直接把他带到了公开处决的绞刑架上。

“他有着光明的前途和光鲜的职位,却做着令人作呕的贪污丑事。我要让他的尸体曝于荒野,让乌鸦和猛兽啄食,让他名誉扫地!”

而对于伏法的、被判斩首的普通罪犯,弗朗茨则是让其坐在审判椅上,而非跪在地上,为他们留下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以菩萨心肠,行雷霆手段”,民间罪犯开始对“弗朗茨”这个名字闻风丧胆,百姓也不敢再用鄙夷的眼光去看这名刽子手,当局者也开始注意到他。

1577年1月,一封信送到了弗朗茨手上——

来自纽伦堡的法官,聘请他去任职。

那时候,弗朗茨才24岁,他知道,这次升调,让他离恢复家族荣誉那天,进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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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的荣誉之路

5

纽伦堡在当时是“德国与欧洲的中心”,与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可一较高下。在这里,犯罪率大大降低,刽子手给当地人的感觉,也不在那么臭名昭著。

在这里,弗朗茨认识了比他大9岁的玛利亚,并和她组建了家庭。

玛利亚身在工人家庭,“这种结合,在霍夫和班贝格是永远不可能的。”

婚礼是在弗朗茨的家里举行的,“家在地处偏远的郊外。尽管刽子手在纽伦堡是正当职位,但他们仍是不受欢迎的群体,他们完全没资格在教堂结婚。

弗朗茨依旧秉持他的冷静与公义,来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特别是当他有了三个孩子后,他更注重在意识形态与社交层面下功夫。

当地高级知识分子沃尔夫,因冒名欺诈罪,被弗朗茨愤怒斩首:

“只可惜我没把他罪恶的右手斩下。我希望子女们以公义之心去面对善恶,不要因为阶级和职位去确定一个人的高低,要根据一个人的道德去确定对方的高低。

他开始远离乞丐、狱卒、屠夫,开始走入法官、医生、药剂师的圈层,他知道自己或许此生无望,但子女们完全有希望依托这个关系圈,摆脱“刽子手”这一污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就在他为了身份和荣誉而奔走的时候,父亲海因里希去世了。

他终于没等来恢复家族名誉那天。

同年夏天,纽伦堡爆发黑死病疫情,弗朗茨的长子和长女双双去世。

他们也没等来过上正常生活那天。

接着,他收到法官委派的审讯任务——

审讯弗朗茨的姐夫,姐夫犯下偷盗抢劫罪。

疲惫不堪的弗朗茨,从父亲和儿女的墓前爬起,走入黑压压的监牢审讯室。

最终审定姐夫罪名成立,弗朗茨亲手了结了姐夫:

“我用车轮在他胸前痛击了31下。我怀着愧疚与相信正义的心打死了他,只希望当局者明白我的的立场,希望他们同意我日后的提呈。”

不知不觉,弗朗茨在纽伦堡已生活了15年。

这天,为了让自己的15年任期更有意义,他大胆向市议会提出恳求,恢复家族“公民”的身份:

“让我的子女将来能够从事其它行业,而我也能另谋出路,不再做刽子手。”

议员们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纽伦堡从来没有一个刽子手是“公民”。

但议员们讨论后宣布:“15年里,弗朗茨在自己分内工作上表现称职,无可挑剔。”

议员们恢复了弗朗茨一家的“公民”身份,这距离海因里希被剥夺权利、自由和荣誉那天,已经过了整整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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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7年后,黑死病再度爆发,纽伦堡进入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冬天。

病痛与严寒,夺走了弗朗茨次子的生命,三周后,老婆玛利亚也病逝了,享年55岁。

但这一次,“一些邻居愿意主动帮忙,协助抬着棺椁走向墓地安葬。”

46岁的弗朗茨终身没有再娶,一来他无法断绝对玛利亚的思念,二来也没有愿意嫁给他的女人。

“尽管我们明里已是公民身份,却仍然不断遭受他人暗里的排挤。我们根本无法体面进入中产阶级的圈子,在他们眼中,我们仍是‘刽子手世家’。”

但他仍是没有气馁,“我还有医术,我至少可以利用它成为值得敬重的人士。”

他靠着一本父亲传给他的《伤口治疗笔记》,“在纽伦堡及其周边区域,治疗了15000多名病患。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让受苦之人得到慰籍,还是为了救赎自己。”

他年纪慢慢大了,想不明白这些东西,也想不明白,自己终其一生地为了恢复家族荣誉而殚精竭虑,却仍然无法获得社会认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值不值得。

1617年11月13日,弗朗茨被要求,执行刽子手生涯中,最后一次处决。

弗朗茨64岁了,体力不支的症状逐渐显露:

“几年前的一次鞭刑处决现场,罪犯竟从我手中挣脱了,最后还是愤怒的围观群众,用石头把他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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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刑

这次需要处决的方式,是火刑:

“先勒死囚犯,然后把一袋火药挂在他脖子上,点燃导火索,把尸体烧成灰烬。”

然而,在处决当天,弗朗茨却把这场告别秀搞砸了。

当弗朗茨确定自己已经勒死囚犯、并点燃导火索后,囚犯却传出惨叫:“主啊,我把灵魂交付到您手上!”

火越烧越大,最终把囚犯整个身体吞噬,传出阵阵恶臭,他还在大叫:“主啊,收容我的灵魂!”

许久,终于再没任何声音,法庭牧师狠狠瞪了这位老刽子手一眼,然后他瞒下这一节,大声宣布:

“我千真万确地相信,他现在已获永生!”

回去后,法庭再没给弗朗茨委派任务。

第二年,弗朗茨写下这样的话:

“我在纽伦堡任职40年,而现在,我病了,我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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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的日记

7

1624年春末,70岁的弗朗茨,在一次家庭晚宴上,听到小儿子的诉苦:

“我出去行医,但就连木匠都看不起我。”

小女儿的丈夫也说道:

“印刷厂的同事也排挤我,只因我娶了刽子手的女儿。”

两天后,弗朗茨坐下来,拿起笔。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写一封长达15页的请愿书:

“我的父亲,是一名勤勤恳恳的木工。只因为一名伯爵的一句话,他的一生都被改变了;他和他的后代,都被寇上了洗不去的屈辱和骂名。

“我父亲从此承受着来自世人的唾弃,忍辱偷生,不顾个人生命安危,本本分分坚守岗位,希望有朝一日再度成为木工。

“作为儿子,我接过了这个烂摊子,我非常希望摆脱这一切。作为父亲,我更不希望我的后代继续忍受骂名。在45年的从业生涯中,我亲手处决了394名不法分子,并医治了15000多名伤痛患者。我让纽伦堡的窃贼犯罪率从1/3,骤减为1/10,我医好了包括皇室成员在内的50位贵族病患。

“我小心翼翼做好每一件事,我和我的工作也从未招来任何抱怨。我谦卑地请求皇帝恢复我的家族名誉,让我这辈子做个有明确身份的人,让我的子女不再受他人横眉冷眼。”

三个月后,一封印着华丽皇室纹章的回函寄来:

“皇室基于威信与仁慈,宣布就此废止消除其污名,恢复弗朗茨·施密特先生一家的荣誉地位,得以和其他可敬之人平起平坐。”

这份官方文件里,印上了弗朗茨的正式头衔:

“高尚的弗朗茨·施密特,职业是医师,住在上沃德街。”

10年后,弗朗茨去世,享年80岁,他的墓碑上,

刻着“医师”的字样,完全没有提到他45年的刽子手生涯。

他用一辈子,终于洗去了刽子手这份职业的无尽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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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的刽子手

8

弗朗茨去世后,欧洲刽子手的黄金期也进入了尾声。

整个17世纪,纽伦堡只执行了6次轮刑;而弗朗茨从业的第一年,就亲手执行了3次。

弗朗茨生活的年代,“刽子手”是一门肥差,供不应求,然而却遭到其他行业人士的唾弃、鄙视;即便到了现在,人们依旧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夺人性命、作恶匪浅,他们代表了野蛮、无知和冷血。

但正如“历史不忍细看”,只有“细看”,我们才知道:

这些“野蛮”之人,他们用暴力带来了社会的稳定治安;

这些“无知”之人,他们比皇室大臣更具正义与道德感;

这些“冷血”之人,他们用生命去改变了全世界的偏见。

所以,不要小看任何一门职业,或许它很卑贱,但它流动的血液,从未冷却。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或许他很卑微,但他为了更好的明天,从未停止向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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