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最接近科學的儒家巨擘

提到朱子,我想大多數人的腦海裡,都會浮現出這樣幾個詞——迂腐、封建、頑固、虛偽、歧視婦女、假道學等等,有相當一部分人甚至把朱子的出現,當作中國近三百年開始落後於西方的根本原因。更有甚者,就連韓侂冑汙衊朱子的不實之詞,諸如私通尼姑之類,在某些人看來,都成了朱子“板上釘釘”的罪狀。

那麼,事實真的如此嗎?

今天我們就來挖掘一下,朱子除了“道學家”之外的另一面——朱子,原來是一位,具有科學思想的學者。

朱子——最接近科學的儒家巨擘

1、童年的發問

話說朱子在五六歲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坐在某處發呆、想問題。他想的問題是這樣的:“天地四邊之外,是什麼物事?”在那時候,大多數人對這個問題的認識都是:“天地是沒有邊際的。”可是小朱熹不這麼認為,幼小的他總覺得,這天地總有個盡頭吧,而這盡頭之外,一定有不一樣的,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就像這個牆壁之後,總有別的什麼東西一樣。他特別想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於是他想啊,想啊,幾乎都生了病:“思量得幾乎成病。”

直到朱熹很大年紀了,他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會頗為遺憾地發出感慨:“直到今天,我還是不知道啊,那個牆壁之後,到底有什麼東西。”

現在很多人認為,中國古人沒有探索精神,不願意探索大自然,可是,看看朱子,他居然能為“天地之外有什麼物事”這樣的問題思索一輩子,怎麼能說中國人沒有探索精神呢?

2、《大學》的改定

我們都知道,朱子是“新儒學”的集大成者,他對《大學》《中庸》《論語》《孟子》所作的註解——《四書章句集註》,成為了此後數百年儒學教育的“標準教科書”。在他之後,儒家古老的《五經》體系被拋棄,《四書》體系則被建立了起來。

不過,朱子所做的貢獻絕不僅僅是“註解”“提倡”,實際上,他在對《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書進行註釋的同時,也對他們進行了規模不小的“再創造”。

朱子——最接近科學的儒家巨擘

在朱子之前,《大學》僅僅是《禮記》中的一篇,並不引人注目,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個《大學》還是殘本。我們知道,《大學》中家喻戶曉的“八條目”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學》的文本就是以這八條目為核心編排的,每個條目都有對應的詳細解說。

可接下來問題來了,朱子在翻看原本《大學》的時候,發現“格物”這一條的註解在《大學》原本里沒有!《大學》原本里只有孤零零的“致知在格物”一句,至於“格物”是什麼?抱歉,原本《大學》裡沒寫,也沒人知道。

怎麼辦呢?朱子決定——自己補上!於是,在沒有絲毫依據的情況下,朱子“憑空”補上了“格物”這一條目的註解,後人也稱朱子補上的這段註解為《格物補傳》。這個《格物補傳》是什麼樣的呢?請看下文: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未有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如果我們拋棄所有的偏見,細心解讀這段話,就很容易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格物”的意思,毫無疑問就是探索自然,總結自然規律!“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這不就是說,所有的“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應該以瞭解萬物之“理”(自然規律)為基礎嗎!!

不要小看這段話,這段話就是朱子對《大學》做的最大的在創造,是朱子,第一次把“探索萬事萬物的道理”當作治國平天下的前提。而這一點,無論是之前的孔孟,還是後邊的王陽明,都是沒有提到的,或者不認同的。

朱子——最接近科學的儒家巨擘

那麼,我所說的是朱子的本意嗎?別驚訝,就是的!請看朱子對於“格物”的幾條具體解說:

“天下之事,皆謂之物,而物之所在,莫不有理。且如草木禽獸,雖是至微至賤,亦皆有理。”

“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大小; 這底是可以如何使? 那底是可以如何用; 車之可以行陸,舟之可以行水,皆所當理會。”

有一次學生問朱子:“物必有理,皆所當窮?” 朱熹回答說: “學者須當知夫天如何而能高,地如何而能厚,鬼神如何而為幽顯,山嶽如何而能融結,這方是格物。”

看到這裡,大家應該不會再有什麼疑問了。

3、朱子對自然的探索

朱子曾說過:

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運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得許多渣滓,裡面無出處,便結個地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為星辰,只在外常周運轉,地便在中央不動,於是在下。

這段話其實很像如今的“旋轉星雲說”,甚至有些人認為,康德的“星雲假說”就是受了這一段話的影響。

朱子還和學生認真考慮過,地球到底有沒有在“天”中浮動的問題。

學生說:“然則冬夏晝夜之長短,非日晷出沒之所謂,乃地之遊轉四方而然爾。”

朱熹說:“然。”

另一個學生說:“人如何測得如此?恐無此理。”

朱熹說:“雖不可知,然歷家推算,其數皆合,恐有此理。”

除此之外,朱熹還對生物起源問題發表過精彩的評論:

天地之初,如何討個人種?自是氣蒸結成兩人後,方生許多萬物。所以說“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後方說“化生萬物”。當初若無那兩個人,如今如何有許多人?那兩個人,便如而今人身上蝨,是自然變化出來。

我們可以設想一個場景,朱熹因為某種原因,被強行“穿越”到了同時期的西方中世紀,在和路人交談的時候,朱熹沒有管住自己的嘴,不小心說不出了上面那段話。於是乎……朱熹被教廷抓了起來,上了火刑柱……

另外,很多人都知道王陽明格朱子的故事,卻很少有人知道,朱子也格過竹子。有一次,朱子聽一道士講竹子夜間生長,白天不長。於是有一天,朱子閒著沒事,就晚上、白天各量竹子一次,最後得出結論:這個道士錯了。

姑且不論朱子結論是否正確,但我覺得,比起靜坐盯著竹子看一個月,這才是朱子真正服膺的“格竹子”方式罷。

以上這些只是朱子探索科學的幾個嘗試,類似的記載還有很多,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

朱子——最接近科學的儒家巨擘

最後,讓我用一段李約瑟對朱子的評論,作為本篇圖文的結尾:

當我們進一步考察這一精心表達的自然體系時,我們不能不承認宋代哲學家所研究的概念和近代科學上所用的某些概念並無不同。並且朱熹對宇宙本質的洞察力,因此就要比他的任何中國和歐洲的註疏者和翻譯者所承認的更為先進得多。我相信由理學所總結的中國思想對歐洲思想的貢獻,比迄今為止人們所充分認識到的要大得多。

參考文獻:

1、 席澤宗:《中國傳統文化裡的科學方法》

2、 杜車別:《中國歷史停滯嗎?對資本主義萌芽問題的再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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