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怪杰”辜鸿铭

“民国怪杰”辜鸿铭

民国人物之盛令人叹为观止,特立独行之士比比皆是,其中佼佼傲世者更是不乏其人。素有“民国怪杰”之称的辜鸿铭就是其中最有特色的人物,他的逸闻轶事至今仍然为学界所津津乐道。

辜鸿铭(1857.7.18——1928.4.30),字汤生,号立诚,自称慵人,东西南北人,又别署为汉滨读易者、冬烘先生等。英文名tomson。祖籍是福建同安县,他本人却出生于南洋英属马来亚槟榔屿。辜鸿铭十岁随英国义父到了英伦三岛,在欧洲求学生活了整整十四年。学博中西,号称“清末怪杰”,进入民国以后,其“怪”更加登峰造极,世人皆以“辜老怪”称之。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有特别杰出的禀赋与才能,行为举止才可能显得怪异,如果才能平平,想怪也怪不起来,即使哗众取宠也只能得逞于一时,断不能长久的。辜鸿铭的怪,当然根植于他深厚的学养与广博的东西方知识,据说他精通英、法、德 、拉丁、希腊、马来亚等九种语言,一生获得欧洲鼎鼎有名大学的十三个博士学位,单就这两条来说,偌大的中国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因而,对辜鸿铭的评价不仅中国人佩服他的人不少,就是外国人伸大拇指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许多外国人宁可花钱也要听他的英文演讲,兴高采烈的受他的骂。所以,世人包括西方人都认为他是满清时代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兼及东方华学的中国第一人,如果说英文水平的话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人。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太吓人了!

辜鸿铭二十四岁以前都是“外国人”,之后才接触学习中国的语言文化,后半生痴迷于中国传统文化并誓死捍卫之。中国的“四书”,他翻译了三部:《论语》、《中庸 》和《大学》,可以说这是那个时代最高的翻译水平了,即便现在也没有谁能够超越。他影响较大的著作还有《中国的牛津运动》(原名《清流传》)和《中国人的精神》(原名《春秋大义》),均用英语写作,是向西方宣传中国传统文化不可多得的著作。终其一生,都在不遗余力地向西方传播东方的文化精神并产生了极为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要说辜鸿铭在西方世界的影响有多大,听听这句话就明白了。在西方人中间,当年曾广泛流传着这样的话:到中国可以不看故宫的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这个评价太厉害了,据我所知,民国年间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有如此高的评价。

学界视他为一代怪杰,民间则视他为一大怪物,不管怎么说,他的巨大影响力是谁也无法漠视和忽略的。

要说辜鸿铭的身世,本身就很神奇。他的父亲是马来亚华侨,据说,辜家的先祖在大陆福建省因为误杀了人而远赴南洋避祸,辜家这一支从此就在马来亚扎下根来。辜鸿铭的母亲是葡萄牙人,因而,他是名副其实的中葡混血儿,或许因为基因的关系,他与生俱来就拥有融合东西方文化的能力,也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中西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

1857年出生的辜鸿铭,从小就异常聪明,很受家人的喜爱。和他父亲合伙经营橡胶园的英国人布朗尤其喜欢他,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把他认作了义子。几年后,在征得辜鸿铭父亲的同意后,布朗带着年仅十岁的辜鸿铭到他的家乡英国求学。临行前父亲语重心长的对他讲,西方人热衷于学习中国文化是为了侵略咱们,你到英国去也要好好学习他们的文化,为着将来咱们中国人反抗西方会有所作用。少年辜鸿铭虽然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四年。

初到英国的少年辜鸿铭,又瘦又矮,脑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因而备受“夷狄”的欺负。西洋人管辜鸿铭的那条辫子叫做“猪尾巴”,同学甚至把他推进女厕所而侮辱他。饱受欺凌的辜鸿铭时刻记着父亲的叮嘱,咬着牙默默忍受着一切屈辱。他读书异常发奋,正如古人所教导的那样,头悬梁锥刺股,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自古 功夫没有白下的。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能背下多半本德文的原著《浮士德》,二十三岁的时候,辜鸿铭已经获得爱丁堡大学的硕士学位和一个德国博士学位。青年时期的辜鸿铭,十数年间不断游学进修于意大利、奥地利、德国等欧洲著名的高等学府,欧洲各国的历史、人文了熟于胸,可以说,此时的辜鸿铭已是学识十分渊博的饱学之士了。

同时,饶有兴趣的是,由于长时间和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夷狄”斗嘴、打嘴仗,他居然还练就了相当出色的辩论功夫,成了不折不扣的操着英文游说列国的“苏秦张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遍欧洲无敌手!

说到辜鸿铭的英文水平,有这么一则趣闻足资佐证。据说,他曾在英国伦敦的街头故作惊人之举,故意倒拿着报纸佯装读报,结果周围的英国佬轰然大笑。有人就公然嘲笑辜鸿铭,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一边肆无忌惮的对身边的同类说:“你们看这个中国傻瓜,报纸都拿倒了!字都不认识还装模作样看报纸,这个中国佬多笨呀!”辜鸿铭对着这堆英国人一脸鄙夷,仰着脸看着天,大言不惭的说道:“你们英文太过简单,简直不值一读!正着读有什么了不起,显不出我的本事来!”然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阴阳顿挫、声音洪亮地倒读起报纸来。辜鸿铭一口流利而地道的伦敦腔英语,顿时让这些围观嘲笑者目瞪口呆,一时间傻在了那里,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辩才无碍的辜鸿铭,其英国文学的功底以及精湛的语言表达能力,就是一般的英国学者也是望尘莫及的。如果说西方的汉学家们是中国通的话,那么辜鸿铭就是名副其实的英国通、法国通、德国通了,这一点也不夸张。

辜鸿铭欧洲游学结束之后,已经二十四岁了。回到故乡马来亚以后,顺利被马来亚殖民政府聘用,不久就被派到新加坡任职。在这里他荣幸的认识了第一个中国官员和学者的马建忠,从此一生的轨迹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由西学而转到中学,开始了自己后半生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人生历程。

马建忠,晚清著名的语言学家,著有中国第一部语法学专著——《马氏文通》,在国内非常有影响力,当时他任清政府驻新加坡总领事。在一个偶然的社交场合,辜鸿铭和马建忠相识了,他们一见如故,互相欣赏,惺惺相惜,曾一连畅谈了三天。通过马建忠,辜鸿铭第一次比较系统的接触到了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一旦了解了也就深深迷上了。正是在马建忠的建议下,他下了回国工作的决心,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给自己正儿八经起了一个中国人的名字,这就是辜鸿铭,此前一直用的英文名字辜汤生就此划上了句号。别小看换一个名字的事情,对中国人来说实在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意味着一段新的生命历程的开启!

在马建忠的举荐下,辜鸿铭回国后就进入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府,成了张之洞的“洋文案”,也就是英文秘书,但意义远不止于此。作为张之洞的重要幕僚,辜鸿铭不仅是英文秘书搞搞翻译,还是张的外交顾问和洋事的百科顾问,每天都要给总督大人讲西洋那些事,向张一一介绍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等,帮助张之洞做了很多重要的工程,比如汉阳铁厂等。

后来,辜鸿铭又调入外务部办外教。在此期间,他苦读儒家经典,从《康熙字典》开始,先把中国字认全,然后开始研读经史子集。他做的一件很有开创意义的工作就是把中国传统文化翻译成英文向世界推介和弘扬,这就是“四书”的翻译工作。颇具特色的是在他的四书译作中,他用歌德等西方明哲的话来做注解,这可以说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首开中国古典文化走向西方世界的先河,居功厥伟!

辛亥鼎革,清帝退位,中华民国建立。

尽管国号曰民国,却不是中国国民的中国,从袁世凯到各地大大小小的北洋军阀,一座锦绣中华被这些封建余孽们瓜分割据,说来中国人真是悲惨的不得了,依然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进入民国以后的辜鸿铭,对现实肯定是极端不满的,然而回天回力只能独善其身了。他决心毕生做大清的忠臣,为维护孔孟名教而至死不渝。

怎么表示自己是大清的忠臣呢?那就是保留自己头上的辫子,甚至说出谁敢动他的辫子就和谁拼命的狠话。辜鸿铭之所以成为民国年间的一大怪,标志之一就是他的辫子以及长袍马褂,甚至人家末代皇帝溥仪都剪了辫子留起了新式的西洋头,他仍然不改其旧。外形依旧,思想更其依旧,死抱着皇帝的牌位不撒手,复辟保皇成为他活在新时代的坚强信念。作为一个坚决的保皇派,即使在北大讲学依然留着辫子,带着书童。不仅于此,对于清代文化习俗,诸如妇女缠足、长袍马褂、纳妾等等,辜鸿铭一样不缺坚持了一辈子,其顽固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辜鸿铭有着中国知识分子嬉笑怒骂和西洋人直截了当的双重性格,因而辜鸿铭敢骂善骂以骂而成名于世。当然,辜鸿铭骂人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胡骂,除了理念不同以外,大多数是因为正义,这如同他自己翻译的《春秋大义》一样,因为正义而骂人,故而理直而气壮,甚至气壮山河。当年的大诗人李白不过骂骂权贵,辜鸿铭骂过比皇帝还有权势的人物,比如慈禧老佛爷,比如袁世凯、徐世昌等等。

想当年,慈禧太后过六十大寿,为了过生日这个老太婆居然连海军军费都敢挪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纷纷献宝拍太后的马屁,劳民伤财暴殄天物的事情太多了。这让辜鸿铭愤恨不已,对慈禧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而且敢于形之于形出之于口,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敢损太后。这是1902年在湖北武汉的湖广总督府,张之洞和文武官员们为太后寿辰而举办庆祝宴会,辜鸿铭当场就发作了。他在现场即兴作歌一首:“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满座官员闻听个个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而他却若无其事言笑自如。亏的是遇到张之洞,如果是端方之流顽固派,辜鸿铭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说袁世凯,辜鸿铭照骂不误甚至骂的更狠,更不留情面。袁世凯反而拿他没办法,这和章太炎章疯子一个样,都是叫袁世凯头疼而无可奈何的人物。

袁世凯出身于行伍,常常自夸自己是投笔从戎的班超,班定远立功异域,青史留名,袁世凯一生引以为豪的恰也是在朝鲜平定了维新党人的政变从而一举成名,后来成为晚清第一权臣的。因而,袁世凯总是对别人喜欢强调自己虽然没有学问但善于实干,是实实在在的的实干家。有一回袁向德国公使吹嘘,说什么“张中堂(张之洞,科举探花出身)是讲学问的,我袁某人却是讲办实事的。”言下之意是嘲笑张之洞是书生无用。结果袁的幕僚把这件事很得意地告诉了辜鸿铭。作为张之洞的心腹幕僚,辜鸿铭当然很不忿,对那个幕僚讥讽道:“老妈子倒马桶是不需要什么学问的,但除了倒马桶以外,我不知道天下哪些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的!”直接拿袁世凯当倒马桶的老妈子了!

辛亥革命那年冬天,袁世凯曾让唐绍仪(清尚书、民国第一任国务总理)和张搴(清状元、实业家)设酒请辜,希望辜鸿铭能支持袁党。唐张二人嘘声下气好言相劝,谁知辜鸿铭当场翻脸,直接痛骂他二人是“土芥尚书”和“犬马状元”,没有气节没有廉耻之人,不配和自己说话,对袁世凯的更是没有好话,把两位堂堂的民国显贵弄得好不尴尬。唐绍仪虽然挨了骂,但一点不记恨辜鸿铭,反而更加的尊重他。在辜鸿铭死后,唐绍仪一度四处奔走为辜鸿铭申请国葬,尽管事情没有办成,足可见唐绍仪对辜鸿铭是由衷的感到敬佩和尊重的。

袁世凯称帝以后,辜鸿铭更是怒不可遏,他怒骂袁世凯:“袁之行为,尚不如盗跖贼徒,其寡廉鲜耻无义至于乃尔!”后来干脆不管公开还是私下场合都将袁世凯呼为“贱种”!风声传到袁世凯那里,刚刚登基当上中华帝国开国皇帝的袁世凯脸都气绿了!然而,面对辜鸿铭,他却只有干瞪眼生闷气的份!就因为辜鸿铭名气太大,自己刚当上皇帝,正需要拉拢人心,这个时候迫害辜这样的海内名士实在是不明智的,只能给自己的皇权蒙羞,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因而,袁世凯只能选择忍耐!

即使贵为一国领袖,权力之大世间无人能敌,然而也并非可以任意妄行,看看袁世凯就能明白一二。

不能迫害,那只有收买,偏偏辜鸿铭这样的人却是硬骨头,软硬不吃!不怕死也不贪钱,对这样的人谁都没有办法!

骂骂中国人也就罢了,骂外国人才是真本事。辜鸿铭曾在北京东交民巷使馆区的六国饭店开英文演讲会,讲的主题就是《中国人的精神》,辜自己称为《春秋大义》。演讲前辜鸿铭不无自得的对人说:“我就是要让这些趾高气扬的洋毛子们花钱买票来听我的骂!”他的演讲会的门票价格还挺高,比当时的名伶梅兰芳的戏票价格还要高。当时,听梅兰芳的戏,票价是一块二,听辜的演说却要二块大洋。结果洋人还就是贱,一窝蜂跑来挨骂,演讲会座无虚席一票难求,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见,辜鸿铭的影响力、感召力有多大!辜鸿铭的骂人虽然厉害,却绝非胡骂,而是正义之骂,他是一个讲原则的骂人的人!

辜鸿铭的胆子之大也是骇人听闻的。有一回他参加一个大型的宴会,中外的嘉宾济济一堂,官员甚多。其间,遇到一个外国记者,这位记者先生很不识时务,偏偏问了辜鸿铭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中国战乱不休,政局混乱,请问辜先生怎么样才能稳定中国的政局呢?”辜鸿铭用手一扫会场,直言不讳的说:“办法很简单!把现在座中的这些官僚和政客,统统拉出去枪毙掉,相信中国的政局一定会好很多。”在场的官员们听了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然而却没人敢出头和辜理论,他们知道所有的人没有谁能骂得过辜鸿铭,强出头的话只能招惹更大的羞辱。于是个个沉默是金,敢怒而不敢言直到终场。

想想也够刺激,从古到今,这样的场合可真是不多见啊!不能不真心佩服辜疯子,天地间一个奇男子也!

有的材料上说,辜鸿铭生前就是一个传奇,死后更变成了一段神话!细细想来,这样的评价可谓是别有深意。很多年以来,人们似乎只记得有这么一个死不悔改的老顽固,一辈子坚持男尊女卑的腐朽落后思想,始终对女性抱有歧视的态度,和现代文明格格不入。或许,人们会忘记了他老人家曾对祸国殃民卑鄙下流猥琐不堪的官僚政客,对拥兵割据荼毒生灵的大小军阀,曾进行过深入骨髓、酣畅淋漓的痛骂,甚至还会忘记他早早就看透了所谓的西方文明在民主自由等光环笼罩下的虚伪与狡诈、骄横与野蛮,他敏锐地看到了这些需要进行无情揭露与批判的特性,而且他就是这么去做了,做的那么畅快那么深刻那么彻底,让外国人都不得不衷心的佩服。

他的骂声虽然刺耳,他的批评尽管犀利,但基本都是出于义理,或者说出于公心,并不夹杂自己的私心或者个人的好恶。虽然他的有些观点实在是太旧了,好像和这个不断前进的时代拉开的距离太过遥远,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那么的古旧陈腐,难怪世人要以老古董老顽固老怪物来形容他了!然而,中国却实实在在需要这样的老古董和老顽固,文化的精髓不在于不断的创新而在于永久的沉淀,时间越久文化的真谛越深沉。一个民族如果永远都是一些新东西的话,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传统,什么文明,岂不是狗熊掰包谷,一路掰过来始终只有手里拿的那个,是最新的不假,却未必是最好的!世界上的好东西都是经过岁月打磨与沉淀积累下来的,断乎没有一个民族把刚出生的婴儿当做圣人一样顶礼膜拜!

我很赞赏学者张中行的话,他说“我想,如果说这位怪人(指辜鸿铭)还有些贡献,那么,他最大的贡献就在于,在举世都奔向名和利的时候,他肯在旁边喊‘危险!危险!’”是啊,现实的世界,能这样清醒的人而且愿意大声疾呼的人还有多少呢?恐怕都要绝迹了吧!今世哪里还会有辜鸿铭这样的怪物,不向名利奔跑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会舍得花力气去劝诫别人!当人们把动物界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当做人类社会竞争的不二法门的时候,人类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在退化?好不容易走出丛林的人类,却满口是血满嘴是毛的回归到丛林草莽之间,对同类的强取豪夺茹毛饮血视之为自然法则,美其名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几千年的文明进化史成果毁于一旦,脉脉的人间温情换成了刀光剑影,再怎么美化矫饰恐怕也不能称之为进步与文明吧!

从辜鸿铭想到当今的大学教育,自然,今天的大学教授、学者专家,也会骂人,然而有几人是出于公心,是“忧道不忧贫”的正义之骂?恐怕更多的是“忧贫而不忧道”的势利之骂!为着自己的私利私心,即使骂人骂得再精彩绝伦也是不值一哂的滑稽剧而已!

辜鸿铭的一生,可谓是光明磊落。他曾自称自己是“四洋之人”,意即生于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当官当到外务部侍郎,享受副部级待遇。他有一妻一妾,中国贤妻和日本美妾,可谓享尽了齐人之福。他是坚决的保皇派,至死不变。他平生主张一夫多妻制而亲身实践之,说出了多少男子汉想说而不敢说出的话,虽然备受诟病与抨击却不能不承认这是真心话。

他自己评价自己道:“又要忠,又要孝,又要风流,乃为真豪杰;不爱财,不爱酒,不爱夫人,是个老头陀。”那意思明白极了,一个男人,一生忠孝,立身要正,风流快乐一样不少,这才是真正豪杰的人生。道理固然不错,当今时代大概能做到的人不多。

我时常感叹,为什么在朝代更替的苦难深重的时期,思想文化却反而异常的兴旺和发达?在我们这个古老而漫长的国度,起码有三个时期是最值得中国人引以为豪,引以为傲的。

第一个时期应该是东周末年的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风起云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至今仍然激动着无数人们的心灵,而且几千年来我们这个民族一直在享受着诸子们的文化与精神财富,他们的智慧之光穿透了几千年的历史烟云,一直照耀着我们生活的这片沃土。作为华夏的子民,不能不对这些古圣先贤致以深深地敬意与无限的向往。

第二个时期应该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东汉末年三国时期,英雄人物如过江之鲫,群星灿烂的这个时代造就了很多的传奇和神话。其次,就是明末清初,内忧外患苦难深重的时代,催生了一大批有志之士和思想大家,只不过那个时期 的主旋律应该是悲壮沉痛的亡国之音吧,至今想来依然痛彻骨髓,中华衣冠被换成了夷狄服饰,惨痛极矣!二百年后却成了国人誓死捍卫之正统?时间的确是一剂救死扶伤的良药,也是威力巨大的涂改液,尽管见效期很漫长,效果却是很神奇!

一眨眼,就进入了民国时期,这是第四个思想大繁荣的时期。回顾这个时代,中华民族依然是内忧外患,中国人民依然是苦难深重,而且这一次的灾难来得格外的惨烈,亡国灭种的口号绝不是危言耸听的虚话,而是实实在在高悬在每一个中国人头上的利剑,民族危机空前绝后。在救亡图存的大时代背景之下,中华民族的有志之士开始了探索之旅。于是,民国的天空,一时间群星灿烂。新的旧的,东方的西方的,各种思潮汹涌澎湃,冲击碰撞,交锋厮杀,神州大地风雷激荡地动山摇!

离我们最近的这一百年,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几千年来危机最严重的时期,因而,无数仁人志士挺身而出探索寻求救亡图存之道,旧的传统文化遭到史无前例的抨击和摒弃,从东洋西洋的思想武库中不断取来进行试验,总而言之,是空前的苦难让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世界,无情的将我们旧有的传统文化、孔孟之道束之高阁或者干脆丢尽了茅厕。然而,还有如钱穆、辜鸿铭这样一批坚定的传统文化捍卫者。尽管在那个年代,他们是何等的孤立无援,声音是那么的微弱无力!

是啊,在以西方文明为主的滚滚向前横冲直撞的时代洪流面前,他们显得那么渺小 ,那么怪异,甚至那么的可笑,以致被当成了时代前进的绊脚石!一百年后我们再来看,却不能不由衷的感佩他们是何等的有远见卓识,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文化如今依然是人类最先进最有效的救世良方,他们才是不折不扣的的文化昆仑与中流砥柱!

“ 国家不幸诗家兴”,尽管这是一个很痛苦的结论,却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回到一百多年前,一心要做大清忠臣的辜鸿铭坚决不当民国的官,在他看来,忠臣不事二主,既然以身许清,就义当坚守至死不渝,这也就是他所谓的春秋大义。因而,他要做当代“不食周粟”的伯夷和叔齐,虽然不能隐遁深山,却如大隐而隐于北京的闹市了。然而,身负一个十六口人的大家庭,没有了经济来源怎么得了!迫于生计,1917年年初,辜鸿铭接受了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的邀请,受聘到北大英文们当教授。

蔡元培是1916年12月26日才正式接任北大校长的,作为革命元勋的蔡元培,从前清的翰林而投身革命,追随孙中山创建民国,当然是一个满脑子革命思想的新式人物,怎么会聘请老顽固的“保皇党”辜鸿铭呢?后来蔡元培也把北大容纳辜鸿铭这样的老派人物进讲堂作为自己办学兼容并包学术自由的政绩之一对外宣传。实际情况如何呢?当然不是这样!

在蔡元培主政北大之前,北大英文门的学生们闹过一次学潮,赶走了教他们课的一位陈姓教员。据说这位教授不务正业,成天以妓院为家,夜夜笙歌达旦,乐不思蜀,因而精神萎靡不振,既不好好备课,更不好好讲课,荒废了学生们的课业 ,激起了学生们的公愤。于是他们向学校当局上书请愿,驱赶这位教员,而他们属意的老师是谁呢?就是辜鸿铭。在京城谁不晓得辜鸿铭的英文水平那是顶呱呱的,所以孩子们想请他来当教师也在情理之中。

蔡元培入主北大,就面临这样一个现状,他是迫于学生们的压力而不得不接受辜鸿铭到北大的,而不是发自内心希望聘辜的。

不管怎么说,辜鸿铭这个老古董,拖着一条小辫子就走上了北大的讲堂。据说,他第一次上讲堂的时候,学生们看到他脑后那条花白的发辫,以为进来一位前清的“古人”,还有人小声嘀咕“僵尸还魂了”,大家惊诧莫名至极,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辜鸿铭却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缓步走上讲台,等笑声暂歇时开口说道:“你们笑我,无非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随时可以剪掉,然而诸位同学脑袋里的辫子,就不是那么好剪的啦!”这番话一说完满教室鸦雀无声,学生们被震住了,原来这个老古董很不一般啊!

分享: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