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他才是民国最渣的男

今生今世:他才是民国最渣的男

1

朱天心写过一篇小说,《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胡兰成70年代在台湾呆过两年,住在朱家隔壁,是朱家姐妹朱天心、朱天文的文学启蒙老师。曾在朱天衣博客上看她写去日本扫墓之事,称墓主人“胡爷”,想必就是胡兰成了。

“我们正入中年,三月桃花李花开过了,我们是像初夏的荷花。”这段话,出现在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中。

朱天心的小说用来做题引,开篇写“六十多年前的多情男子,时年三十九岁,已婚,求爱的对象是一名孀居女子,年长自己一岁”。这个多情男子,当年看朱天心的小说时,不知道就是胡兰成。

他说要跟秀美结婚,夫妻白头偕老。秀美却道:“你的世面在外头,自有张小姐与周小姐,我宁可在杭州住,念念佛,终老此生,你到时候来看看我,彼此敬重,我就知足了。”

张小姐是张爱玲,周小姐是胡兰成在武汉时爱上的17岁的女护士周训德。而范秀美,是胡兰成同学父亲的姨太太,比胡兰成大一岁。彼时,胡兰成与张爱玲婚约尚未解除,他“脚踩三只船”,与张爱玲的婚约大概还墨迹未干。那上面写的是

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今人仍觉意境甚好。看《今生今世》,知语出胡兰成。

抗战胜利,曾为汪精卫政府卖命的文人胡兰成成了汉奸,他只好改名换姓四处躲避通缉。

离开斯家,范秀美护送他跋山涉水一路逃亡,让他躲到她乡下娘家。一路走,胡兰成就撩到了范秀美,俩人在途中结成事实上的夫妻。

2

《今生今世》是胡兰成的自传,“写的是中国民间,江山有思”。

我从没读过一本书读到最后生出对作者的许多厌恶。这难以抑制的厌恶,并非因为文字,而是因为这个人。

胡兰成自己在书里写道:“我对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

还说:“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对于爱情不贪……”

他的不贪,其实是“见一个爱一个”。“爱”得理直气壮,明目张胆,毫不惭愧。对张爱玲,他不隐瞒小周和秀美,小周也知他之前在上海有张爱玲;秀美对他,竟也是知根知底的。

胡兰成一生八次事实婚姻,《今生今世》中,有的详细记载,有的一笔带过。

她们是:玉凤(结发妻子),全慧文,英娣,张爱玲,周训德(小周),范秀美(范先生),一枝(日本人妻),佘爱珍。

他20岁迎娶的原配妻子玉凤七年后病死,他们生有一子一女。

玉凤死后他去广西教书。“我那年28岁,不要恋爱,不要英雄美人,惟老婆不论好歹总得有一个,如此就娶了全慧文”。

《今生今世》中,写全慧文只寥寥这几句,再后来提到慧文的名字,是在日本,想起慧文的嫂嫂说过他“对于女人是‘好歹不论,只怕没份’。”

在张爱玲之前,胡兰成还有个女人是应英娣,据说是个歌女。书中,在与张爱玲结婚时提到一句“英娣竟与我离异,我们才亦结婚了。”

胡兰成在杂志上看到张爱玲的文章,惊得“身体坐直起来”,跟苏青打听到张爱玲的住处,便去拜访。

而张爱玲,“见了他,她变得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说“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以为“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

张爱玲毕竟是个女人,当然在乎他后来的小周,再后来的秀美。但胡兰成对任何人,都不觉有任何歉意。他的文字里,只是山河岁月,云淡风轻,格物致知。

在胡兰成笔下,“女人矜持,恍若高花,但其实亦是可以被攀折的,惟也有拆穿了即不值钱的,也有是折来了在手中,反复看愈好的……”在他眼中,女人是这样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他与张爱玲缔结婚约,还与苏青有染,被张爱玲逮个正着。“防火防盗防闺蜜”,张爱玲与苏青,余生几无往来,与胡兰成不无关系。

女人在他眼里,是来利用的。

“我在忧患惊险中,与秀美结为夫妇,不是没有利用之意,要利用人,可见我不老实。但我每利用人,必定弄假成真,一分情还他两分,踏实与机智为一,要说这是我的不纯,我亦难辩……”

后来他只身逃到日本,借居一枝家里,只第三天就勾搭了她。秀美啊,小周啊,爱玲啊……又都成了滚滚前尘。

他请一枝和她母亲去看电影。夏天,一枝穿短袖,影院里,他的手指“搭在她露出的臂膀上,自己也分明晓得坏……”这是撩拨与试探,一枝后来说:晚上临睡前自己摸着臂膀上被胡兰成的手搭过的地方,知道他对自己有意。

他想过要跟一枝结婚的,但她已是人妻。

要说胡兰成斯人,也是坦荡,在“瀛海三浅”一章里写跟一枝的事,坦言:

我是陋巷陋室亦可以安住下来,常时看见女人,亦不论是怎样平凡的,我都可以设想她是我的妻。

嗯。他是觉得“人尽可妻”。

这三观,明明白白的白纸黑字,于胡兰成,大概就是“真性情”吧。

3

胡兰成之于女人,如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于女人。他在《今生今世》里多次写到许仙白娘子、梁山伯祝英台、宝玉黛玉等,大概对自己的人生也多有代入。

他的文字,可以说是优美的。写风景有即视感,写风俗可令人了解韶华胜极的江南旧习,写女人更是各有风情和千秋。

他最后一任妻子佘爱珍,原是上海黑帮老大吴四宝的老婆。胡兰成笔下每个女人都如宝玉眼中是“水做的”吧。

写佘爱珍,“她还有个名字叫秀芳,我觉最适合于她,她也生得颀长白晢,秀如兰芽初抽时的白茸茸,芳如六月里荷花的大朵有香气。”

他从不吝把美艳的文字给女人,甚至包括张爱玲的女友炎樱。

他写炎樱,

“像敦煌壁画里的天女,古印度的天女是被同时代配方的巴比伦与埃及所照亮……”

写张爱玲,

“她的脸好像一朵开得满满的花,又好像一轮满满的月亮。”

写小周,

“长身苗条,肩圆圆的,在一字肩与削肩之中,生得瘦不见骨,丰不余肉……小周的美不是诱惑的,而是她的人神清气爽,文字吉祥。”

写秀美,

“她听我说爱玲与小周的好处,只觉如春风亭园,一株牡丹花开数朵,而不重复或相犯。她的是这样一种光明空阔的糊涂。”

写应小姐,就是张爱玲之前的妻子英娣,

“是个柔和硬气的人,待人心思好……她的人品也相貌,好比一朵白芍药。”

写散步遇到的开车的西洋妇人对他一笑,

“因为年轻,因为是在早晨,只觉她的人非常美,可比我为黄泥墙头一盆单瓣粉红的芷草花而停步了,也不知是那芷草花美,也不知是那风日美,也不知是我自己的好情怀。”

……

大概这也是他能屡屡捕获芳心的必杀绝技吧,作为汪精卫的代言人、《中华日报》总主笔,他写得了这样一手好文。

对有才情的人,女人往往难以抗拒,甚至高傲于张爱玲。

胡兰成逃难在温州,张爱玲曾去看他,胡“即刻不喜,甚至没有感激”,也不因身边有了秀美而对她有任何的抱歉和解释。“我从来不要爱玲安慰我或原谅我,更没有想到过我来安慰爱玲,因为两个都是大人。”

看到此,只替张爱玲不值。

后来张爱玲写了封分手信给胡兰成。如果有“最好的分手”,除了敦煌出土的唐人“放妻书”中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最是记得的就是这个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信里她还附了30万,那是她写《不了情》和《太太万岁》两个剧本的全部稿费。

胡兰成逃亡两年间,都是张爱玲寄钱,分手时还如此阔绰。从此,俩人“一别两宽”,一去日本,一去美国,一逝于1981年,一去于1995年,再也不见。

4

胡兰成给人的印象是个没骨气的。每每寄人篱下,每每对女人动心思,每每给可利用之人写信,求得安身立命。

胡兰成滥情,多情,又寡情,《今生今世》中只写情长而无儿女。跟玉凤生的儿女也只提几句。跟全慧文生的子女,未着一笔。

很多人不明白,为何风流成性又寡情薄情,胡兰成一生中还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倾情于他,甚至他年逾60在日本讲学,女弟子居然分成两派,争风吃醋。

有了解他的学者指出,因为胡兰成在追女人方面,“有很强的意志力”。

而每一段情,都被他美化得犹如天作之合,都有合理化的自圆其说,总能把自己的行为上升到一定境界和高度。与一枝一起三年,他释然道:“情有迁异,缘有尽时,而相知则可如新,虽仳离诀绝了两人亦彼此相敬重,爱惜之心不改……有言赌近盗,奸近杀,我们却幸得清洁无碍……”

胡兰成说自己:“我不但对于故乡是荡子,对于岁月亦是荡子。”这是他的自知之明吧。

一个浪荡子,“一个政治上的全然失败者”(陈丹青语),一个渣男(他经历的女人们未必这么看)……

当然,他的文字是极好的。

今生今世:他才是民国最渣的男

图片来自陈丹青《荒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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