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走了,這回是真的。
有的網友又用了“上帝需要XXX”體來感慨了。
不過,據金庸兒子說:老人家走得很安詳。
94歲高壽,在中國,這種年齡的壽終正寢被稱為喜喪。
所以,金庸的離去,從生理角度來講,我想和上帝無關。
這是人類正常的生老病死規律。
更何況,金庸信的是佛教。
香港四大才子,黃霑,金庸離去後,如今只剩倪匡,蔡瀾。
而在武俠領域來說,確實是一個時代落幕了。
至此,被稱為“中國武俠小說三劍客”的金庸,古龍,梁羽生已全部作古。
但金庸先生的離去,我更願意看成是先生退隱人世間這個江湖。
金庸的武俠,迄今一直讓我驚歎,該有多淵博的知識積累,人生經歷,才能寫出這樣豐富的武俠世界。
武俠,以武入俠,俠為精神,精神承載者為人,而人則有情,情包括愛情,悲情,豪情。
今天,我不寫金庸生平,因已有太多;
我想換個形式,和您一起看看他人眼中的金庸江湖。
這個江湖,將由一部分金庸影視作品中的好歌帶出。
這些歌,是寫歌者與演唱者將其對金庸江湖的所思所想,凝聚於短短几分鐘裡。
鄭少秋
70年代,鄭少秋主演了兩部金庸武俠劇:《書劍恩仇錄》(第一部改編自金庸小說的香港武俠劇),《倚天屠龍記》。
金庸曾贈予鄭少秋這樣的評價:
熒屏俠士,颯颯英風,家洛無忌,入人夢中。
兩部劇的主題曲,均由鄭少秋演唱。
一曲是河山,家國大義的《書劍恩仇錄》(高山曦詞,顧嘉輝曲):
紅花會豪傑,碧血染蠻夷;還我漢江山,誓將胡虜滅;為漢邦願將書劍定江山。一曲,是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愛糾葛之《倚天屠龍記》(黃霑詞,顧嘉輝曲)。
為救已成周芷若夫君的宋青書,無忌對芷若說出:我們問心無愧即可;
芷若卻回答:要是我問心有愧呢?
--情愁兩不分,愛中偏有,恩怨同重;
無忌與趙敏,則是夾雜於立場,正邪間的情愫糾葛
--迷迷惘惘苦痛有幾千重,愁愁怨怨待哪日才可終;
這些情,化入倚天劍屠龍刀中,卻是:
--屠龍刀倚天劍斬不斷。
《倚天屠龍記》
94年,楊佩佩製作的臺版《倚天屠龍記》播出,64集。
但後來,這版劇集中,最讓人念念不忘的角色反倒不是張無忌。
例如我個人就覺得潘儀君扮演的紀曉芙/楊不悔,是最漂亮的版本。
還有孫興版楊逍,日後則成為此角的一個標杆。
此劇中,周海媚扮演的周芷若,則成為金庸最喜歡的角色版本。
64集的長劇,本劇也有了許多主題曲。
隨著劇情的推進,還分階段更換片頭曲和片尾曲。
第一階段,張翠山為主的劇情中,片頭曲為黃霑唱的這首《隨遇而安》(小蟲作曲,姚若龍作詞)。
這歌寫的豪情萬丈。
而這幾句詞,則是讓我想起張翠山與謝遜初遇時的那場文鬥。
挺起胸膛咬緊牙關,生死容易低頭難;就算當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條好漢。到了《你給我一片天》,則讓我想起楊逍與紀曉芙的那一段。
這歌有兩個版本,男版由成龍演唱,女版由潘儀君演唱。
歌詞小有改動,但卻也成對應之勢。
當年紀曉芙雖被迫委身楊逍,後卻無怨無悔,並將女兒起名“不悔”。
而她帶著女兒流落江湖的那段留白劇情,我想起了這歌女版中的這句:
想起很久沒有告訴你,對你依戀的心從未改變;外面世界若變得危險,總是最想飛奔到你的身邊--所以,當紀曉芙知道自己生命不保之時,才會讓張無忌帶楊不悔去找楊逍。
當年楊逍離開紀曉芙,給了她一塊鐵焰令,告訴她將來有什麼事,就拿著這鐵焰令到坐忘峰找她。
直到楊不悔找到楊逍的時候,應該也有小十年了。
竟然,還能找到。
只能說,楊逍一直在等著紀曉芙。
換個角度講,如果紀曉芙不死,她依然會帶著楊不悔這樣在江湖走下去,不去找他。
這不就是:
放任我五湖四海都遊遍,從來都沒有一句埋怨。再到周華健《刀劍若夢》(本劇用的是國語版的《刀劍如夢》),則上到了武林的角度。
倚天屠龍,引起江湖紛爭,諸多武林人士紛紛搶奪:
--人間寶刀出鞘,一出手高低揭曉;
還有那朱九真,衛壁等人為了屠龍刀,虛情假意要騙張無忌說出謝遜下落;
--情天愛中有恨,真心跟假意難料;
張無忌與周芷若,恩,情,怨交加:
--人海可泣可笑,斬不開恩多怨少;
面對趙敏的情關,張無忌落於下風;而趙敏,卻也屢被張無忌的優柔寡斷所累:
--情關似非似是,想不出一式半招。
還有那最諸多最終成空的結局,猶如:
謝遜參一生卻參不破屠龍刀,最終卻也不是憑藉屠龍刀報仇,且此後則入了空門;
那人人爭搶的倚天屠龍之秘,並非在於刀劍的利處,而恰恰是要讓刀劍互廢。
正是:
刀劍若夢恩怨似風,有沒有輕重;只要情濃不要武功,愛恨兩難容。周華健
金庸影視歌曲中,周華健也是個耳熟能詳的人物了。
尤為經典的那首出自《天龍八部》的《難唸的經》,到了今天依然名列諸多最難唱歌曲榜首。
據說,當年為了幫周華健填這首詞,林夕翻遍了佛經。
詞中,林夕填入了諸多佛學的概念。
天龍八部本身就是佛教術語,為八種神道怪物。
其中的“天龍”與“龍眾”最為重要,於是將此兩物各取一字,加上其它六物,構成天龍八部。
這天龍八部,都是形貌似人,但實際不是人的眾生,亦被稱為非人。
而在這個基礎上,結合小說內容,林夕一開始填的是眾生皆醉:
枉花光心計,競逐鏡花那美麗,太貪功戀勢,悔舊日太執信約誓;
其中,還夾雜著佛教中的人性描述:
貪嗔喜惡怒;
其後,則是眾生皆苦:
捨不得,躲不開,找不到,參一生參不透!
到了副歌部分,則是起於那豪氣萬丈,縱橫江湖的本事:
吞風吻雨葬落日,欺山趕海踐雪徑,拈花把酒,百臂或千手;
只是,最後卻也收於情的無奈:
貪歡一餉,偏教那女兒情長埋葬。
王語嫣愛慕慕容復,慕容復心裡卻只有所謂的皇圖大業;
即使蕭峰沒有了阿朱,阿紫也得不到蕭峰;
若非慕容復無心王語嫣,段譽即使再為王語嫣受諸多苦,也不一定能得償所願;
更不用說木婉清,鍾靈這些鍾情於段譽的女子了。
說到女子,更是不得不提《神鵰俠侶》。
楊過雖只痴於小龍女,奈何人世間有太多女子為了楊過誤終生。
於是,周華健和齊豫為《神鵰俠侶》唱的《神話·情話》裡,林夕則填出這樣的詞,以闡釋世間情為何物:
愛是愉快是難過是陶醉是情緒,或在日後視作傳奇;愛是盟約是習慣是時間是白髮,也叫你我乍驚乍喜;林夕用詞藻堆砌出的愛情百味中,程瑛,陸無雙,甚至郭芙,郭襄都在其中。
得不到楊過的她們,是:
誰還祈求什麼,可歌可泣的結果;誰能承受後果,翻天覆海不枉最初;而那楊過獨自漂泊於江湖十六年,則是:
跌落茫茫紅塵,南北西東亦相依,怕獨自活著沒意義。後來,林夕在他的作品紀念專輯《林夕自傳》中,說道這首《神話·情話》:
雖然是第二代神鵰,不覺得失禮於83版的詞,已是不枉此生了。射鵰英雄傳
對70,80後來說,83版《射鵰英雄傳》可謂是最經典的版本了。
那是較早引進的一版,那時候的播出情況真是可稱為萬人空巷。
此後多年間,此劇重播依然有著極高的收視率。
還有最好年後煙消玉隕的翁美玲,劇中的一群日後成大牌的龍套們,這版《射鵰英雄傳》的故事實在太多。
一些金庸劇,在後來翻拍後有一小部分在觀眾心中超越了原版(如古天樂版《神鵰俠侶》,陳小春版《鹿鼎記》)。
但說起《射鵰英雄傳》,迄今還沒有一版能超越83版在觀眾心中的地位。
杜琪峰和王晶他爸王天林執導的《射鵰英雄傳》,分成三卷。
而羅文和甄妮為這套劇演唱的幾首主題曲,也傳唱至今。
第一卷《鐵血丹心》的同名主題曲,一開場就用澎湃的絃樂編曲打出陣勢。
曲中那家國,那中原與塞外江湖,是這樣一番景緻:
沙漠蒼茫,冷風吹天蒼蒼;射鵰引弓塞外奔馳,猛風沙野茫茫;這江湖,還道那:
萬般變幻,斬不斷理還亂;身經百劫也在心間,恩義兩難斷。到了終卷的《華山論劍》,那主題曲《世間始終你好》,依然豪邁,但收的點,依然是情。
顧嘉輝的曲,黃霑的詞,僅僅是這樣幾句,就勾勒那個江湖代有人才出,武無永恆的第一,但相伴身邊的人,卻可一生一世之意:
論武功俗世中不知別個高,或者絕招同途異路;但我知論愛心找不到更好,待我心世間始終你好。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四字,難。
武功再高,真能做到笑傲的,又有幾個?
如那蕭峰,一代大俠,頂天立地,光明磊落,卻深受委屈,最終被迫自絕於江湖。
當年的一版《天龍八部之虛竹傳奇》的主題曲《萬水千山縱橫》,說的就是蕭峰。
那豪邁,那悲情身世:
豪氣吞吐風雷,飲下霜杯雪盞;人生幾多個關,卻笑他世人妄要將漢胡路來限;那薄命紅顏:
曾想痴愛相伴,一路相依往返;’誰知心醉朱顏,消逝煙雨間。最終的蕭峰只落得:
意無限,別萬山,不再返。論到在金庸作品中真正做到笑傲江湖的,洪七公算一個。
還有一個,則是金庸封筆之作《鹿鼎記》中,那不會武功,卻熟識混江湖路線的韋小寶。
《鹿鼎記》中,《叱吒紅人》唱的是:
時運高的時候,天掉下來也會有新計;
時運低時,小寶反轉一切,加上運氣,全部上位。
一個妓女之子,憑藉運氣,市儈小聰明,再加上義氣,虛實之間,小寶混至高官,成為皇帝身邊紅人,還娶足7個老婆。
若放在江湖的語境來說,小寶混江湖的武功,真真是:
無招(武功)勝有招(有武功)。
但畢竟,《鹿鼎記》算是武俠小說中的另類。
如果要和《鹿鼎記》相比,狹義中,那傳統的以武論高下的江湖中,真做到笑傲的,就是那《笑傲江湖》。
和金庸其它一些主角武功蓋世的作品相比,《笑傲江湖》中令狐沖的武功雖高,卻蓋不了世。
但令狐沖的性格中,灑脫帶著一些天真,真性情中卻也帶著些肆意妄為的任性;
不然他豈會為小師妹肝腸寸斷,被嶽不群逐出師門還一心念著師傅。
又豈會為了救任盈盈,拉上一幫江湖人士所不齒的下九流,上少林。
在金庸筆下,這樣的性格則恰到能讓令狐沖在江湖中活得瀟瀟灑灑的程度。
這種以令狐沖為代表的笑傲江湖特質,在96年的呂頌賢劇版中,譚詠麟和陳慧嫻的《活得瀟灑》中,詞曲作者蔡國權是這麼寫的:
拋開爭鬥挽起衣袖,不牽不掛是最自由;瀟瀟灑灑的走,不問以後;名利一息間也許消逝,權力不可以任你主宰,誰人能戰勝了心魔超出意外。但說到影響範圍最大的金庸影視主題曲,則出自徐克改編版的《笑傲江湖》系列。
雖然,徐克大刀闊斧的改動,引來倪匡的不滿:
《笑傲江湖》小說已經有那麼多好的內容了,你不用,還自己添加。別人說得再好,我也不看。甚至還惹惱了金庸,導致徐克自己後來也說,看到金庸就要掉頭走。
黃霑也被徐克虐得光火滿滿。
為《笑傲江湖》寫的歌被徐克幾次退稿後,黃霑受到“大樂必易”的啟發,寫了一版主題曲,寄給徐克,並畫上一個猥瑣圖案,上書:徐克,你要就要,不要就另請高明。
徐克要了,終成一代經典。
《滄海一聲笑》: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而在徐克後面的《東方不敗》以及《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中,也有兩首歌成為了經典。
意境,依然很瀟灑,甚至是理想化的。
畢竟,武俠就是成人童話。
《笑紅塵》,李宗盛的曲,厲曼婷的詞,唱著那心高氣傲:
目空一切也好;
又有那肆意的灑脫: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
不問因果,只想換得半世逍遙的隨心隨性則是:
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
而最後一曲,我則想再次用《只記今朝笑》來結尾。
希望,金庸去的另一個世界,是歌中描述的這樣一番場景:
白雲飄呀綠水搖,世界多逍遙;自由的風呀自在的鳥,今朝的歡笑。我想象中,大俠金庸在落幕之時,那形象猶如江湖俠客一般,瀟灑地離去,只於夕陽的餘暉中留下一個背影。
在他身後換來的不是一片悲傷之聲,而是豪邁的送別之情。
一曲唱畢,大俠遠去,自此,大俠此世塵緣已了。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將會繼續流傳,江湖不變。
只是,此後經年,大俠遂將與我等,相忘於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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