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肉上師:西安曲江小火車的宿命

今天刊發的,是一篇寫於兩年前的舊文(2016年年初),原標題為《地區偶像餘暉下的曲江小火車

》,談的內容是曲江、段先念以及曲江小火車(觀光輕軌)。

往事重提,是因為從上週起,曲江已經開始悄然拆除小火車的大唐不夜城段。儘管官方並未在第一時間告知公眾,此時拆除是整體性拆除的一部分,還是因所謂大唐不夜城提升改造對輕軌進行線路調整。但從這幾年來這列小火車的沉寂來說,我們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它的宿命。

是否有礙風貌,又或者到底是幾億投資打了水漂,這都不是本文要闡述的重點。如果說兩年前我們“有限預見”了小火車的宿命,那麼,曲江小火車作為一項奇怪的決策產物,以及隨後曲江奇怪的運營方式和最終奇怪的處理手段,它們到底因何而來?

因此,我們重刊舊文,以期為讀者諸君提供某一視角的看法,並期望得到更多對此有價值、有意義的反思。

貞觀肉上師:西安曲江小火車的宿命

曲江已經不再讓人“驚奇”(如果你還記得當年西安城牆南門外那塊“國人震撼世界驚奇”宣傳招牌的話),或者說,西安人已經習慣了曲江帶來的變化。暮靄降臨的時候,南湖的水映著晚燈微微盪漾,人們在這裡用餐、購物、慢跑,習以為常。

段先念。只有這個名字還在不斷被提起。即使在他離開西安很長時間之後,他還是在被談論、被回憶、被批評,被看作是和曲江這片地方堅不可分。彷彿這座城市每一個人都知道他,也知道是他創造了這一切。以至於,在某天深宵,當一位值夜班的出租車司機也因一個完全無關的話題跟你談起段先念的時候,都不顯得突兀,不讓人意外。

是的,這個人其實早已成為某種地區偶像了。偶像不是被人們崇拜的神像,它只是人與人建立關係的某種方式。普遍的“老段”稱呼,反應了某種情感投射——不管距離有多遠,是否觸碰得到,人們都願意親近他,這跟劉德華、張國榮、TFboys的粉絲心理沒有任何不同。人們瞭解他的個性,當然也包括那些缺點,比如直言不諱,甚至有時候還顯得粗魯,也正因為這些缺點,他才顯得有些“可愛”,比一般官員更像一個生動的人。

貞觀肉上師:西安曲江小火車的宿命

設身處地的說,他本人大概是不願意成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某種地區偶像的。因為這不符合政治身份的基本標準:低調、穩重、原則,等等。然而偶像不是“設計”的產物,而是“觀看”的結果。他的成就,他的激情,他在報紙上說錯的那些話,以及他的爭議和批評,都是構成偶像的要素,而印象的完成是由眾多細節匯聚完成的。我還記得他的一位下屬向我複述他過去是如何在憤怒之下嘲罵他的批評者的:

“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貨!”

關於曲江是如何走向成功的(如果假定那些是成功的話),已經不需要再重複。來自曲江自身的正向宣傳和過往外界的反覆質疑共同織就了曲江的故事,這是一種社會“共同想象”,它誕生於一片死沉沉的氛圍和情緒——包括乏善可陳的經濟、千人一面的官僚、對西安當下消沉的失望,等等。

區縣與開發區模式的區別在於,前者的照章辦事只會帶來服從,但後者的適度寬鬆卻能造就權威。空間越寬鬆,決策者越能夠自主,人本身對地區的影響也就越大,而地區也就越容易打上人格化的烙印。

不少人還記得當年那篇公開發表的《曲江宣言》:“市委、市政府已經給了我們一個說法,我們自己要給自己一個說法:識大勢,做大事,大膽、大方、大氣,把握機遇,成就曲江,成就事業!”“再造西安,爭創曲江最佳,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這些宣傳的情感,就好像黑格爾在《法哲學》序言中轉用,並被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再次轉述的生活的叫喊:

Hic Rhodus,hic salta!

這裡有玫瑰花,就在這裡跳舞吧!

一開始,反對的聲音佔了大多數,因此人們往往有此錯覺:辯護者都是曲江的既得利益者。但事實並非如此。就好像廣闊的“護城狗”群體沒有哪一個是西安的既得利益者一樣。辯護者們遭到圍毆,公眾輿論的嘲諷聲,跟李宇春被叫做“春哥”,TFboys被戲稱作“掏糞男孩”幾乎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把段先念當做偶像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有了一個偶像。他們為他辯護,他們為曲江驕傲自豪,他們把對曲江的批評視如冒犯,但他們始終不曾清醒認識到:他們在潛意識裡真實喜好一個浪漫的、強有力的、甚至有點粗暴的男人。而且,他們的中大多數都是男人。因此也就沒有出現一個“段先念粉絲應援團”這樣的組織,這是令人遺憾的。

貞觀肉上師:西安曲江小火車的宿命

自發形成的偶像遠比任何藝人娛樂公司設計出來的偶像更有力量。從大唐芙蓉園、曲江池、大明宮,到樓觀臺、法門寺,段先念的決策遠非同等英明,但偶像的光環可以遮掩一切。許多人都承認這裡面會有一些問題,然而在這個階段,曲江整體已經被人格化,它的成就和過失都是人格化的一部分——成就來自於段浪漫的想象力和他的個性,過失也同樣如此。也許綜合來看,瑕不掩瑜,功大於過,諸如此類。

在某個圈子的聊天語境中,“貴區”是對曲江的指代。它最初的涵義是曲江比其他地區都要好,但如今已經成為在曲江工作的人的自諷,或者不在曲江的人們的諷刺。“貴區”涵義的演變意味著一種落差:離開偶像的光環,現實就顯得無比蒼白。

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用簡單的篇幅談一談曲江小火車。前面漫長的鋪墊(如果你已經讀懂的話)已經說明了曲江小火車的命運。與段的眾多事業(成就和過失)相比,這根本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如果說它是成就,它的成就不會比諸如曲江池之類更值得誇讚;如果說它是過失,它的負面價值也不會比法門寺之類更值得批評。

貞觀肉上師:西安曲江小火車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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