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的冬天

  每個人的心裡都會住著一個特別的冬天,老舍心裡住著的是濟南那沒有風聲還晴晌的冬天,老狼心裡住著的是北京那種雪落下來候鳥飛了很遠的冬天,在我心裡住著的是寒冷卻充滿生活格調的陝北的冬天。

  日曆撕到陰曆十月份,陝北的冬天就已經來了,草木失去了綠色,天空卻變得異常清澈。大白天太陽出來,天也很冷,特別是隨著那峁樑上、溝底裡一陣緊過一陣的西北風,使人行走在路上不由的縮緊身子,裹緊棉衣,急匆匆朝暖窯熱炕走去。只有在太陽能照上的避風陽灣或窯洞的陽門道前,才有三五成群的人在曬太陽、拉閒話、講古朝……

  陝北的冬天裡,三季下來的糧食和閒暇時趕集買回來臨時吃的豬羊肉都是新鮮的,大人娃娃包括牲口每天盼望的就是想吃一頓好的。

  大多數人家基本上是一天兩頓飯,早上蒸窩窩,鍋底熬米湯,熬點酸白菜,晚上一般是掛麵或者白麵條、揪面片兒。所剩不多時的肥豬吃的是洗鍋的泔水加糧食麵兌糠皮,狗和貓是人們吃剩的一些剩飯剩菜。陝北農村吃飯的時候還有一道風景,那就是端著飯碗互相問對方吃什麼飯,因為窯洞是一排排修建的,所以一家的礆畔是另一家的院子,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

  下雪天后,除了院子裡的樹木間隙嗚咽的風聲和偶爾聽到的鳴,整個山村裡靜得出奇。最明顯的是每當雪落完後,各家的礆畔通往外出的路都會被掃出一道看得見黃土的小路,黃土與白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小路像一條條黃絲帶襯搭在純白色的黃土高原上,十分好看。窯洞周圍的土地被雪覆蓋以後,雞仔們就沒什麼好吃的了,三五隻雞一直圍在窯洞門口、圍住圪蹴在門口吃飯的人,盼望著主人從碗裡拔拉出來一點東西來叼搶著吃。一般來說,主人總會從碗裡撿一半塊土豆扔在地上看著雞仔子們瘋搶。至於豬狗牛羊等家畜,一到後響就餓的在圈舍裡東闖西撞、滿世界亂叫,急盼著主人用爛菜葉和粗糠混雜餵食來吃。只有老黃牛和騾子因幹了兩季的重活,才在草料里加一點玉米錢錢。

  陝北的冬天,雖然地裡沒活了,但農人一刻也閒不下來。漢子們一般是挖出來漚在土裡的檸條和紅柳,煨一堆半溼不幹的煙火,編篩子或編筐子。婆姨們一般是坐在暖烘烘的土坑上捲起褲腿搓麻繩,這些麻繩要給孩子們納夠來年要穿的鞋。也有的利用這冬閒時間集中男女老少“斬地宮”、僱匠人打石頭,準備給自家修一院新地方。

  陝北的冬天,還是結婚的好時節。農閒下來,辦事有人來幫忙,親戚朋友也都有時間來參加婚禮。一到臘月,家裡娶媳婦兒的、嫁女子的人家都忙開了。有的整飾窯洞,有的碾壓糕面,有的準備結婚被褥,所有的這一切自然是讓主家眉開眼笑。

  陝北的冬天,逢三逢九的集會十分紅火熱鬧。集市上人頭攢動,供銷社是人最多的地方,一群嫩女子擠在櫃檯前看著貨架上那些五顏六色的頭紗、髮卡、頭箍甚是喜愛,嘰嘰喳喳搶著要看,年輕的小夥子們則是站在一旁看著嫩女子們,互相說著哪個好看,父母一代人卻是在採買納鞋縫衣用的針線布料,小娃娃們是揪著大人的袖子,嘴裡不停的說我要吃糖,我要吃餅子之類的話。也只有這個季節的這樣的集會,所有人的臉上才是歡喜的、滋潤的。

  陝北的冬天,雪是很大的,頭天晚上稀稀落落的雪花,第二天早上推開窯門,滿院子、滿世界白雪茫茫一片。不下雪的晚上,漫天的星星映襯著滿地的白雪,再加上三兩點燈光和稀疏的樹木,這樣的風景就像電視機裡的童話世界,安靜且神秘。陝北本就少雨,冬天多下幾場雪,預示著明年開春好墒情,好種地。人們的臉上自然會少幾道皺紋,因為瑞雪兆豐年,在這厚重的黃土地上顯得更為明顯。 陝北的冬天,儘管是寒冷的,但是人們所忙事情和不愁吃喝的日子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幸福。

陝北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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