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唐詩,泛指創作於唐朝詩人的詩。唐詩是中華民族珍貴的文化遺產之一,是中華文化寶庫中的一顆明珠,同時也對世界上許多民族和國家的文化發展產生了很大影響,對於後人研究唐代的政治、民情、風俗、文化等都有重要的參考意義和價值。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目錄:

461聽鄰家吹笙

462韓翃 寒食

463宿石邑山中

464司空曙 雲陽館與韓紳宿別

465金陵懷古

466江村即事

467喜外弟盧綸見宿

468皎然 尋陸鴻漸不遇

469李端 胡騰兒

470拜新月

471鳴箏

472閨情

473胡令能 詠繡障

474小兒垂釣

475嚴維 丹陽送韋參軍

476顧況 囝

477公子行

478過山農家

479韓氏 題紅葉

480竇叔向 夏夜宿表兄話舊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聽鄰家吹笙

郎士元

鳳吹聲如隔彩霞,不知牆外是誰家。

重門深鎖無尋處,疑有碧桃千樹花。

“通感”是把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溝通起來的一種修辭手法。這首《聽鄰家吹笙》,在“通感”的運用上,頗具特色。

這是一首聽笙詩。笙這種樂器由多根簧管組成,參差如鳳翼;其聲清亮,宛如鳳鳴,故有“鳳吹”之稱。傳說仙人王子喬亦好吹笙作鳳凰鳴(見《列仙傳》)。首句“鳳吹聲如隔彩霞”就似乎由此作想,說笙曲似從天降,極言其超凡入神。具象地寫出“隔彩霞”三字,就比一般地說“此曲只應天上有”(杜甫)、“如聽仙樂耳暫明”(白居易)來得高妙。將聽覺感受轉化為視覺印象,給讀者的感覺更生動具體。同時,這裡的“彩霞”,又與白居易《琵琶行》、韓愈《聽穎師彈琴》中運用的許多摹狀樂聲的視覺形象不同。它不是說聲如彩霞,而是說聲自彩霞之上來;不是摹狀樂聲,而是設想奏樂的環境,間接烘托出笙樂的明麗新鮮。

“不知牆外是誰家”,對笙樂雖以天上曲相比擬,但對其實際來源必然要產生懸想揣問。詩人當是在自己院內聽隔壁“鄰家”傳來的笙樂,所以說“牆外”。這懸揣語氣,不僅進一步渲染了笙聲的奇妙撩人,還見出聽者“尋聲暗問”的專注情態,也間接表現出那音樂的吸引力。於是,詩人動了心,由“尋聲暗問‘吹’者誰”,進而起身追隨那聲音,欲窺探個究竟。然而“重門深鎖無尋處”,一牆之隔竟無法逾越,不禁令人於咫尺之地產生“天上人間”的悵惘和更強烈的憧憬,由此激發了一個更為絢麗的幻想。

“疑有碧桃千樹花”。以花為意象描寫音樂,“芙蓉泣露香蘭笑”(李賀)是從樂聲(如泣如笑)著想,“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是從曲名(《梅花落》)著想,而此詩末句與它們都不同,仍是從奏樂的環境著想。與前“隔彩霞”呼應,這裡的“碧桃”是天上碧桃,是王母桃花。灼灼其華,竟至千樹之多,是何等繁縟絢麗的景象!它意味著那奇妙的、非人世間的音樂,宜乎如此奇妙的、非人世間的靈境。它同時又象徵著那笙聲的明媚、熱烈、歡快。而一個“疑”字,寫出如幻如真的感覺,使意象給人以飄渺的感受而不過於質實。

此詩三句緊承二句,而四句緊承三句又回應首句,章法流走回環中有遞進(從“隔彩霞”到“碧桃千樹花”)。它用視覺形象寫聽覺感受,把五官感覺錯綜運用,而又避免對音樂本身正面形容,單就奏樂的環境作“別有天地非人間”的幻想,從而間接有力地表現出笙樂的美妙。在“通感”運用上算得是獨具一格的。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寒食

韓翃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日暮漢官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寒食是我國古代一個傳統節日,一般在冬至後一百零五天,清明前兩天。古人很重視這個節日,按風俗家家禁火,只吃現成食物,故名寒食。由於節當暮春,景物宜人,自唐至宋,寒食便成為遊玩的好日子,宋人就說過:“人間佳節唯寒食。”(邵雍)唐代制度,到清明這天,皇帝宣旨取榆柳之火賞賜近臣,以示皇恩。唐代詩人竇叔向有《寒食日恩賜火》詩紀其實:“恩光及小臣,華燭忽驚春。電影隨中使,星輝拂路人。幸因榆柳暖,一照草茅貧。”正可與韓翃這一首詩參照。

此詩只注重寒食景象的描繪,並無一字涉及評議。第一句就展示出寒食節長安的迷人風光。把春日的長安稱為“春城”,不但造語新穎,富於美感;而且兩字有陰平陽平的音調變化,諧和悅耳。處處“飛花”,不但寫出春天的萬紫千紅、五彩繽紛,而且確切地表現出寒食的暮春景象。暮春時節,嫋嫋東風中柳絮飛舞,落紅無數。不說“處處”而說“無處不”,以雙重否定構成肯定,形成強調的語氣,表達效果更強烈。“春城無處不飛花”寫的是整個長安,下一句則專寫皇城風光。既然整個長安充滿春意,熱鬧繁華,皇宮的情景也就可以想見了。與第一句一樣,這裡並未直接寫到遊春盛況,而剪取無限風光中風拂“御柳”一個鏡頭。當時的風俗,寒食日折柳插門,所以特別寫到柳。同時也關照下文“以榆柳之火賜近臣”的意思。

如果說一二句是對長安寒食風光一般性的描寫,那麼,三四句就是這一般景象中的特殊情景了。兩聯情景有一個時間推移,一二寫白晝,三四寫夜晚,“日暮”則是轉折。寒食節普天之下一律禁火,唯有得到皇帝許可,“特敕街中許燃燭”(元稹《連昌宮詞》),才是例外。除了皇宮,貴近寵臣也可以得到這份恩典。“日暮”兩句正是寫這種情事,仍然是形象的畫面。寫賜火用一“傳”字,不但狀出動態,而且意味著挨個賜予,可見封建等級次第之森嚴。“輕煙散入”四字,生動描繪出一幅中官走馬傳燭圖,雖然既未寫馬也未寫人,但那嫋嫋飄散的輕煙,告訴著這一切消息,使人嗅到了那燭煙的氣味,聽到了那得得的馬蹄,恍如身歷其境。同時,自然而然會給人產生一種聯想,體會到更多的言外之意。首先,風光無處不同,家家禁火而漢宮傳燭獨異,這本身已包含著特權的意味。進而,優先享受到這種特權的,則是“五侯”之家。它使人聯想到中唐以後宦官專權的政治弊端。中唐以來,宦官專擅朝政,政治日趨腐敗,有如漢末之世。詩中以“漢”代唐,顯然暗寓諷諭之情。無怪乎吳喬說:“唐之亡國,由於宦官握兵,實代宗授之以柄。此詩在德宗建中初,只‘五侯’二字見意,唐詩之通於春秋也。”(《圍爐詩話》)

據孟棨《本事詩》,唐德宗曾十分賞識韓翃此詩,為此特賜多年失意的詩人以“駕部郎中知制誥”的顯職。由於當時江淮刺史也叫韓翃,德宗特御筆親書此詩,並批道:“與此韓翃”,成為一時流傳的佳話。優秀的文學作品往往“形象大於思想”(高爾基),此詩雖然止於描繪,作者本意也未必在於譏刺,但他抓住的形象本身很典型,因而使讀者意會到比作品更多的東西。由於作者未曾刻意求深,只是沉浸在打動了自己的形象與情感之中,發而為詩,反而使詩更含蓄,更富於情韻,比許多刻意諷刺之作更高一籌。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宿石邑山中

韓翃

浮雲不共此山齊,山靄蒼蒼望轉迷。

曉月暫飛高樹裡,秋河隔在數峰西。

這首七絕以極簡煉的筆觸,描繪了石邑山變幻多姿的迷人景色。前兩句寫傍晚投宿所見山之景,後兩句寫曉行山中所見天之色。

石邑,古縣名,故城在今河北獲鹿東南。石邑一帶為太行山餘脈,山勢逶迤,群峰錯列,峻峭插天。

這首七絕寫得很圓熟。詩人採用剪影式的寫法,截取暮宿和曉行時自己感受最深的幾個片段,來表現石邑山中之景,而隱含的“宿”字給互不聯繫的景物起了紐帶作用:因為至山中投宿,才目睹巍峨的山,迷漫的雲;由於曉行,才有登程所見的曉月秋河。“宿”字使前後安排有軌轍可尋,脈斷峰連,渾然一體。這種寫法,避免了平鋪直敘的呆板,顯得既有波瀾又生神韻。表面看,這首詩似乎單純寫景,實際上景中寓情。一二句初入山之景,流露作者對石邑山雄偉高峻的驚愕與讚歎;三四句曉行幽靜清冷的畫面,展現了“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溫庭筠《商山早行》)式的意境,表達了詩人羈旅辛苦,孤獨悽清的況味。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雲陽館與韓紳宿別

司空曙

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

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

孤燈寒照雨,溼竹暗浮煙。

更有明朝恨,離懷惜共傳。

雲陽,縣名,縣治在今陝西涇陽縣西北。韓紳,《全唐詩》注:“一作韓升卿。”韓愈四叔名紳卿,與司空曙同時,曾在涇陽任縣令,可能即為其人。

這是首惜別詩,但一開始卻從上次的別離說起,接寫此次相會,然後才寫到敘談和惜別,描寫曲折,富有情致。

上次別後,已歷數年,山川阻隔,相會不易,其間的相思,自在言外。正因為相會不易,相思心切,所以才生髮出此次相見時的“疑夢”和惜別的感傷心情來,首聯和頷聯,恰成因果關係。江海,指上次的分別地,也可理解為泛指江海天涯,相隔遙遠。幾度,幾次,此處猶言幾年,下文的“問年”,正與此呼應。

結處表面上是勸飲離懷,實際上卻是總寫傷別。用一“更”字,就點明瞭即將再次離別的傷痛。“離懷惜共傳”,在慘淡的燈光下,兩位友人舉杯勸飲,表現出彼此珍惜情誼和戀戀不捨的離情。惜,珍惜。詩人用在此處,自有不盡的情意。綜觀全詩,中四句語極工整,寫悲喜感傷,籠罩寒夜,幾乎不可收拾。但於末二句,卻能輕輕收結,略略沖淡。這說明詩人能運筆自如,具有重抹輕挽的筆力。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金陵懷古

司空曙

輦路江楓暗,宮庭野草春。

傷心庾開府,老作北朝臣。

金陵(今江蘇南京)從三國吳起,先後為六朝國都,是歷代詩人詠史的重要題材。司空曙的這首《金陵懷古》,選材典型,用事精工,別具匠心。

先說自然。庾開府即庾信,因曾官開府儀同三司,故稱。庾信是梁朝著名詩人,早年在金陵做官,和父親庾肩吾一起,深受梁武帝賞識,所謂“父子東宮,出入禁闥,恩禮莫與比隆”。詩人從輦路、宮庭著筆來懷古,當然很容易聯想到庾信,它與作者的眼前情景相接相合,所以是自然的。

再說恰當。庾信出使北朝西魏期間,梁為西魏所亡,遂被強留長安。北周代魏後,他又被迫仕於周,一直留在北朝,最後死於隋文帝開皇元年。他經歷了北朝幾次政權的交替,又目睹南朝最後兩個王朝的覆滅,其身世是最能反映那個時代的動亂變化的。再說他長期羈旅北地,常常想念故國和家鄉,其詩賦多有“鄉關之思”,著名的《哀江南賦》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詩人的身世和庾信有某些相似之處。他經歷過“安史之亂”,親眼看到大唐帝國從繁榮的頂峰上跌落下來。安史亂時,他曾遠離家鄉,避難南方,亂平後一時還未能回到長安,思鄉之情甚切。所以,詩人用庾信的典故,既感傷歷史上六朝的興亡變化,又藉以寄寓對唐朝衰微的感嘆,更包含有他自己的故園之思、身世之感在內,確是貼切工穩,含蘊豐富。“傷心”二字,下得沉重,值得玩味。庾信曾作《傷心賦》一篇,傷子死,悼國亡,哀婉動人,自雲:“既傷即事,追悼前亡,惟覺傷心……”以“傷心”冠其名上,自然貼切,而這不僅概括了庾信的生平遭際,也寄託了作者對這位前輩詩人的深厚同情,更是他此時此地悲涼心情的自白。

這首詩寥寥二十字,包蘊豐富,感慨深沉,情與景、古與今、物與我渾然一體,不失為詠史詩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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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即事

司空曙

釣罷歸來不繫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這首詩寫江村眼前情事,但詩人並不鋪寫村景江色,而是通過江上釣魚者的一個細小動作及心理活動,反映江村生活的一個側面,寫出真切而又恬美的意境。

這首小詩善於以個別反映一般,通過“釣罷歸來不繫船”這樣一件小事,刻畫江村情事,由小見大,就比泛泛描寫江村的表面景象要顯得生動新巧,別具一格。詩在申明“不繫船”的原因時,不是直筆到底,一覽無餘,而是巧用“縱然”“只在”等關聯詞,以退為進,深入一步,使詩意更見曲折深蘊,筆法更顯騰挪跌宕。詩的語言真率自然,清新俊逸,和富有詩情畫意的幽美意境十分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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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外弟盧綸見宿

司空曙

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貧。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

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

司空曙和盧綸都在“大曆十才子”之列,詩歌工力相匹,又是表兄弟。從這首詩,尤其是末聯“平生自有分(情誼),況是蔡家親(羊祜為蔡邕外孫,因稱表親為蔡家親)”,可以看見他倆的親密關係和真摯情誼;而且可以感受到作者生活境遇的悲涼。據《唐才子傳》卷四載,司空曙“磊落有奇才”,但因為“性耿介,不幹權要”,所以落得宦途坎坷,家境清寒。這首詩正是作者這種境遇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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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陸鴻漸不遇

皎然

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

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

扣門無犬吠,欲去問西家。

報道山中去,歸來每日斜。

陸鴻漸,名羽,終生不仕,隱居在苕溪(今浙江吳興),以擅長品茶著名,著有《茶經》一書,被後人奉為“茶聖”、“茶神”。他和皎然是好友。這首詩當是陸羽遷居後,皎然過訪不遇所作。

陸羽的新居離城不遠,但已很幽靜,沿著野外小徑,直走到桑麻叢中才能見到。開始兩句,頗有陶淵明“結廬在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隱士風韻。

陸羽住宅外的菊花,大概是遷來以後才種上的,雖到了秋天,還未曾開花。這二句,自然平淡,點出詩人造訪的時間是在清爽的秋天。然後,詩人又去敲他的門,不但無人應答,連狗吠的聲音都沒有。此時的詩人也許有些茫然,立刻就回轉去,似有些眷戀不捨,還是問一問西邊的鄰居吧。鄰人回答:陸羽往山中去了,經常要到太陽西下的時候才回來。這二句和賈島的《尋隱者不遇》的後二句“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恰為同趣。“每日斜”的“每”字,活脫地勾畫出西鄰說話時,對陸羽整天流連山水而迷惑不解和怪異的神態,這就從側面烘托出陸羽不以塵事為念的高人逸士的襟懷和風度。

這首詩前半寫陸羽隱居之地的景;後半寫不遇的情況,似都不在陸羽身上著筆,而最終還是為了詠人。偏僻的住處,籬邊未開的菊花,無犬吠的門戶,西鄰對陸羽行蹤的敘述,都刻畫出陸羽生性疏放不俗。全詩四十字,清空如話,別有雋味。近人俞陛雲說:“此詩之蕭灑出塵,有在章句外者,非務為高調也。”(《詩境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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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騰兒

李端

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

桐布輕衫前後卷,葡萄長帶一邊垂。

帳前跪作本音語,拈襟擺袖為君舞。

安西舊牧收淚看,洛下詞人抄曲與。

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

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

環行急蹴皆應節,反手叉腰如卻月。

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髮。

胡騰兒,胡騰兒,家鄉路斷知不知?

“胡騰”是我國西北地區的一種舞蹈。“胡騰兒(泥)”寫的是西北少數民族一位善於歌舞的青年藝人。代宗時,河西、隴古一帶二十餘州被吐蕃佔領,原來雜居該地區的許多胡人淪落異鄉,以歌舞謀生。本詩通過歌舞場面的描寫,表現了我國各民族之間的友好感情,表現了廣大人民對胡騰兒離失故土的深切同情,並寓以時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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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新月

李端

開簾見新月,即便下階拜。

細語人不聞,北風吹羅帶。

古詩中往往有些短章,言少情多,含蓄不盡。詩人駕馭文字,舉重若輕,而形往神留,藝術造詣極深。李端的《拜新月》即其一例。

唐代拜月的風俗流行,不僅宮廷及貴族間有,民間也有。這首描寫拜月的小詩,清新秀美,類樂府民歌。詩中既未明標人物身份,就詩論詩,也無須非查明所指不可。以詩中情感與細節論,宮廷可,民間也無不可。

開簾一句,揣摩語氣,開簾前似未有拜月之意,然開簾一見新月,即便於階前隨地而拜,如此不拘形式,可知其長期以來積有許多心事,許多言語,無可訴說之人,無奈而託之明月。以此無奈之情,正見其拜月之誠,因誠,固也無須興師動眾講究什麼拜月儀式。“即便”二字,於虛處傳神,為語氣、神態、感情之轉折處,自是欣賞全詩的關鍵所在:一以見人物的急切神態,二以示人物的微妙心理。“細語”二字,維妙維肖地狀出少女嬌嫩含羞的神態。少女內心隱秘,本不欲人聞,故於無人處,以細聲細語出之,詩人亦不聞也。其實,少女內心隱秘,非愁怨即祈望,直書反失之淺露。現只傳其含情低訴,只傳其心緒悠遠,詩情更醇,韻味更濃。庭院無人,臨風拜月,其虔誠之心,其真純之情,其可憐惜之態,令人神往。即其於凜冽寒風之中,發此內心隱秘之喃喃細語,已置讀者於似聞不聞、似解不解之間,而以隱約不清之細語,配以風中飄動之羅帶,似純屬客觀描寫,不涉及人物內心,但人物內心之思緒盪漾,卻從羅帶中斷續飄出,使人情思縈繞,如月下花影,拂之不去。後兩句嘔心吐血,刻意描繪,而筆鋒落處,卻又輕如蝶翅。

表面看,似即寫作者之所見所聞,又全用素描手法,只以線條勾勒輪廓:隱秘處仍歸隱秘,細節處只寫細節。通過嫻美的動作、輕柔的細語和亭立的倩影,人物一片虔誠純真的高尚情感躍然紙上,沁人肌髓。這正是詩人高超藝術功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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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箏

李端

鳴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箏是古代一種彈撥樂器,即今稱“古箏”。“鳴箏”謂彈奏箏曲。題一作“聽箏”,則謂聽奏箏有感,就聽者立題。從詩意看,以作“鳴箏”為有味。這首小詩寫一位彈箏女子為博取青睞而故意彈箏出錯的情態,寫得婉曲細膩,富有情趣。

前二句寫彈箏美人坐在華美的房舍前,撥弄箏弦,優美的樂聲從絃軸裡傳送出來。“柱”是系弦的部件。“金粟”形容箏柱的裝飾華貴。“素手”表明彈箏者是女子。後二句即寫鳴箏女故意彈錯以博取青睞。“周郎”指三國吳將周瑜。他二十四歲為將,時稱“周郎”。他又精通音樂,聽人奏曲有誤時,即使喝得半醉,也要轉過頭去看一看演奏者。所以時謠說:“曲有誤,周郎顧。”(見《三國志。吳志。周瑜傳》)這裡以“周郎”比喻彈箏女子屬意的知音者。“時時”是強調她一再出錯,顯出故意撩撥的情態,表示注意到她的用心不在獻藝博知音,而在其他。

清人徐增分析這詩說:“婦人賣弄身分,巧於撩撥,往往以有心為無心。手在弦上,意屬聽者。在賞音人之前,不欲見長,偏欲見短。見長則人審其音,見短則人見其意。李君(稱李端)何故知得恁細。”(《而庵說唐詩》)其見解相當精闢。

此詩的妙處就在於詩人通過細緻的觀察,抓住了生活中體現人物心理狀態的典型細節,將彈箏女子的微妙心理,一種邀寵之情,曲曲寫出,十分傳神。詩的寫法象速寫,似素描,對彈箏女形象的描寫是十分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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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情

李端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燈未滅夢難成。

披衣更向門前望,不忿朝來鵲喜聲!

這首詩,明白曉暢,詩人以清新樸實的語言,把一個閨中少婦急切盼望丈夫歸來的情景,描寫得含蓄細膩,楚楚動人,令人讀了之後,自然對她產生深厚的同情。

“月落星稀天欲明”,起筆描繪了黎明前寥廓空寂的天宇,這裡全詩的背景。隨後,詩筆從室外轉向室內,描繪了另一番景象:“孤燈未滅夢難成。”天已將明,孤燈閃爍,詩中女主人公仍在那兒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她有什麼心事?這裡已經產生一個懸念。可是,作者似乎並不急於解決這個懸念,而是把筆墨繼續集中在那位少婦身上:“披衣更向門前望”。這神情就更奇怪了。她在等待什麼?要去看什麼?懸念進一步加深。“不忿朝來鵲喜聲!”啊,原來是黎明時分那聲聲悅耳動聽的喜鵲鳴叫,把她引到門前去的。“乾鵲噪,行人至。”這不明明預兆著日夜思念的“行人”──出了遠門的丈夫馬上要回來嗎?所以她忙不迭地跑到門前去了。可是,門外只有車塵馬跡、稀稀落落的行人,哪裡有丈夫的影兒!她傷心透了:一方面是由於失望;另方面她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不忿”(即不滿、惱恨)二字,正傳達出少婦由驚喜陡轉憂傷的心情。

喜鵲是無辜的。當然,我們也不能責怪女主人公無知、任性。長夜漫漫,孤燈獨對,該是什麼滋味!“不忿朝來鵲喜聲!”這不僅是對一隻鳥兒的惱恨,這裡凝聚著的是對丈夫痴戀的深情、多年來獨守空房的痛苦以及不能把握自己命運的無望的怨嘆。

這首詩末一句寫得特別出色。它不僅帶著口語色彩,充滿生活氣息。而且在簡潔明快中包容著豐富的情韻。詩人作了十分精煉的概括,把少婦起床和後來惱恨的原因都略去不提,給讀者留下思索的餘地。詩意就變得含蓄雋永,耐人尋味了。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詠繡障

胡令能

日暮堂前花蕊嬌,爭拈小筆上床描。

繡成安向春園裡,引得黃鶯下柳條。

這是一首讚美刺繡精美的詩。首句“日暮”、“堂前”點明時間、地點。“花蕊嬌”,花朵含苞待放,嬌美異常──這是待繡屏風(繡障)上取樣的對象。

首句以靜態寫物,次句則以動態出人:一群繡女正競相拈取小巧的畫筆,在繡床上開始寫生,描取花樣。爭先恐後的模樣,眉飛色舞的神態,都從“爭”字中隱隱透出。“拈”,是用三兩個指頭夾取的意思,見出動作的輕靈,姿態的優美。這一句雖然用意只在寫人,但也同時帶出堂上的佈置:一邊擺著筆架,正對堂前的寫生對象(“花蕊”),早已佈置好繡床。

三四句寫“繡成”以後繡工的精美巧奪天工:把完工後的繡屏風安放到春光爛漫的花園裡去,雖是人工,卻足以亂真,你瞧,黃鶯都上當了,離開柳枝向繡屏風飛來。末句從對面寫出,讓亂真的事實說話,不言女紅之工巧,而工巧自見。而且還因黃鶯入畫,豐富了詩歌形象,平添了動人的情趣。

從二句的“上床描”到三句的“繡成”,整個取樣與刺繡的過程都省去了,象“花隨玉指添春色,鳥逐金針長羽毛”(羅隱《繡》)那樣正面描寫繡活進行時飛針走線情況的詩句,是不可能在這首詩中找到的。

沈德潛在論及題畫詩時說:“其法全在不粘畫上發論。”(《說詩晬語》卷下)“不粘”在繡工本身,而是以映襯取勝,也許這就是《詠繡障》在藝術上成功的主要奧秘。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小兒垂釣

胡令能

蓬頭稚子學垂綸,側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

這是一首以兒童生活為題材的詩作。在唐詩中,寫兒童的題材很少,因而顯得可貴。一二句重在寫形,三四句重在傳神。“綸”是釣絲,“垂綸”即題目中的“垂釣”,也就是釣魚。詩人對這垂釣小兒的形貌不加粉飾,直寫出山野孩子頭髮蓬亂的本來面目,使人覺得自然可愛與真實可信。“側坐”帶有隨意坐下的意思。這也可以想見小兒不拘形跡地專心致志於釣魚的情景。“莓苔”,泛指貼著地面生長在陰溼地方的低等植物,從“莓苔”不僅可以知道小兒選擇釣魚的地方是在陽光罕見人跡罕到的所在,更是一個魚不受驚、人不暴曬的頗為理想的釣魚去處,為後文所說“怕得魚驚不應人”做了鋪墊。“草映身”,也不只是在為小兒畫像,它在結構上,對於下句的“路人借問”還有著直接的承接關係──路人之向他打問,就因為看得見他。

後兩句中“遙招手”的主語還是小兒。他之所以要以動作來代替答話,是害怕把魚驚散。他的動作是“遙招手”,說明他對路人的問話並非漠不關心。他在“招手”以後,又怎樣向“路人”低聲耳語,那是讀者想象中的事,詩人再沒有交代的必要,所以,在說明了“遙招手”的原因以後,詩作也就戛然而止。

通過以上的簡略分析可以看出,前兩句雖然著重寫小兒的體態,但“側坐”與“莓苔”又不是單純的描狀寫景之筆;後兩句雖然著重寫小兒的神情,但在第三句中仍然有描繪動作的生動的筆墨。不失為一篇情景交融、形神兼備的描寫兒童的佳作。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丹陽送韋參軍

嚴維

丹陽郭裡送行舟,一別心知兩地秋。

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鴉飛盡水悠悠。

這首七絕是作者抒寫他給韋參軍送行以及送走之後的情景,表現了他們之間的真摯情誼。

詩的前兩句是寫送行。首句“丹陽郭裡”交待了送行地點在丹陽的外城邊。“行舟”表明友人將從水路離去。此時,千種離情,萬般愁緒,一齊湧上詩人心頭。“一別心知兩地秋”,“秋”字,表面上寫時令,實際上卻是表達人的情緒。蕭瑟的秋景增添了離情別緒。作者還巧妙地運用拆字法,以“心”上有“秋”說明“愁”。所以“兩地秋”是雙關語。

詩的後兩句寫送走之後對韋參軍的深切思念。“日晚江南望江北”這一句轉接自然,不露痕跡地把前句抽象的離愁具體形象地表現出來。“江南”、“江北”,對比照應,突出了江水的阻隔。丹陽在江之南,“江南”──“江北”,既是友人行舟的路線,也是作者目送方向。“望”字傳出思念之神態,憂思綿綿,“日晚”暗示思念時間之久,見出友情之深。由“望”自然而然地帶出末一句“寒鴉飛盡水悠悠”。這一句寫望中所見。通過環境氣氛的渲染,表達作者的悠悠情思。由於思念,站在江邊長時間的遙望著,秋日黃昏,江面上寒鴉點點,給人增添愁思。可是,就連這使人感傷的寒鴉此時此刻也“飛盡”了,只剩下悠悠江水流向遠方。這一切給人以孤獨、寂靜、空虛的感觸。“水悠悠”包含著無限思念的深情。

這首小詩妙語連珠,情景交融,真切自然,既能把誠樸真摯的感情滲透在景物的描寫中,又能在抒情中展現畫圖,做到辭有盡而意不盡。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顧況

囝,哀閩也。

囝生閩方,閩吏得之,乃絕其陽。

為臧為獲,致金滿屋。

為髡為鉗,如視草木。

天道無知,我罹其毒。

神道無知,彼受其福。

郎罷別囝,吾悔生汝。

及汝既生,人勸不舉。

不從人言,果獲是苦。

囝別郎罷,心摧血下。

隔地絕天,及至黃泉,不得在郎罷前。

唐代的閩地(今福建),地主、官僚、富商相勾結,經常掠賣兒童,摧殘他們的身體,把他們變為奴隸。《囝》就是這種殘酷行為的真實寫照。

詩人首先敘述閩童被掠為奴的經過。前三句交代了這種野蠻風俗盛行的地區(閩方)、戕害閩地兒童的兇手(閩吏)以及戕害兒童的方式(絕其陽),極其簡練。然後敘述奴隸的痛苦生活。詩人沒有列舉具體生活事例,而只是並列擺出一種極不公平的現象:奴隸為主人“致金滿屋”,本應受到較好的待遇,然而卻被視如草木,受到非人待遇。金,極言其貴;草木,極言其賤。一貴與一賤,兩相比照,揭露奴隸所受待遇的不合理,寫出了奴隸生活的不堪忍受。

詩人並沒有停留在這一般的敘述上,接著又透過這一生活現象,把筆觸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揭示出奴隸們的滿腔怨憤:“天道無知,我罹其毒。神道無知,彼受其福。”悲慘的身世,痛苦的生活,使他們的怨憤非常之深,以致連封建社會里視若神聖的“天道”和“神道”,都被他們詛咒起來──都是上天和神靈無知,才造成如此不公平的世道!這裡“彼”“我”對舉,形象地揭示出對立的階級關係──奴隸主們之所以能夠大享其福,正是建築在奴隸遭受荼毒的基礎上的。這四句心理描寫,真實地反映了奴隸們的思想感情。

以上是對奴隸一般生活境遇和痛苦心理的描繪。“郎罷別囝”以下,詩人抽出一個具體場景,用細膩的筆觸描寫囝被掠為奴,同郎罷分別時父子痛不欲生的情景。

詩人把囝同郎罷的心理對照來寫,筆墨搖曳多姿,錯落有致。寫郎罷,處處從他違反常情的心理著筆。在封建社會,人們都希望人丁興旺,又由於重男輕女的習慣,尤其希望生男孩。可是這位做父親的卻後悔不該生男孩,生下後更不該養育他。這看來很“反常”。然而,正是從種“反常”中,才表現了他的斷腸悲痛和對孩子的深愛。“人勸不舉”一語更進一步說明,受這種野蠻風俗之害的,絕不是一家一戶的個別現象,閩地人民受害之慘,受害之廣,使人人都心懷恐懼。寫囝,則是著力刻畫他對郎罷的依戀,完全是小孩子的心理。這種對照的心理描寫,生動細緻地刻畫出父子相依、不忍分離的骨肉親情。而造成生離死別、痛不欲生的,卻正是那些掠賣兒童的人。所以,這種描寫既是對苦難人民的深厚同情,也是對殘民害物者的憤怒控訴。

詩人在這首詩的小序中說:“哀閩也”。對閩地人民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卻通篇不發一句議論,而是用白描的手法,把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讀者面前,讓事實來說話,產生了雄辯的力量,因而比簡單的說教內涵更豐富。詩人繼承《詩經》的諷諭精神,形式上也有意仿效詩經,取首句的第一個字為題,採用四言體,並且大膽採用了閩地方言如“囝”“郎罷”入詩,使詩歌在古樸之中流露著強烈的地方色彩和濃郁的生活氣息。

公子行

顧況

輕薄兒,面如玉,紫陌春風纏馬足。

雙登懸金縷鶻飛,長衫刺雪生犀束。

綠槐夾道陰初成,珊瑚幾節敵流星。

紅肌拂拂酒光獰,當街背拉金吾行。

朝遊鼕鼕鼓聲發,暮遊鼕鼕鼓聲絕。

入門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階月。

《公子行》是樂府舊題,內容多寫王孫公子的豪奢生活。這首詩以時間順序為線索,集中了公子在一天內吃喝玩樂等典型細節,刻畫出一個輕薄兒的典型形象,揭露和批判了王孫公子的荒淫豪奢。

首句點出人物,以“輕薄兒”三字,恰如其分地概括出了王孫公子的特性。“面如玉”一般形容女子容顏美,這裡用來描畫“紫陌春風”中的輕薄兒,有揭露和諷刺的意味。接著交代時間是春日,地點是京城。公子哥兒日日遊冶,恣情玩樂,彷彿他們所騎的馬的腳也被都城的春風纏住了似的。再接下去寫公子的坐騎和服飾。坐的是繡有鶻鳥飛翔的馬鞍,蹬的是發出耀眼光芒的腳踏。身著絲綢繡花長衫,還繫上華貴的犀牛皮腰帶……初步勾畫出一個冠蓋華美、意氣驕橫的紈袴兒形象。這是第一層。

中間四句是第二層,通過兩個典型細節,進一步揭露輕薄兒的驕奢。一是寫輕薄兒拿起綴著珊瑚的馬鞭,在綠蔭覆蓋的大道上,當空揮舞,光彩四溢,比流星飛過夜空還要燦爛奪目。另一個細節是“背拉金吾”,寫這位公子一臉酒氣,滿眼兇光,帶著一幫家奴,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為所欲為,甚至倚仗權勢,當眾把維持治安的官吏金吾也推搡開去。可見其飛揚跋扈、驕橫放肆已到了何等程度。

第三層,即結尾四句,進一步寫公子恣意冶遊、荒淫無恥、夜以繼日的浪蕩生活。末句更以由美人扶入內室的細節,將其腐朽生活揭露無遺。全詩以出遊始,以歸家結,通過公子一天內的所作所為,集中概括了這一階層聲色犬馬的腐朽生活,從一個側面揭露了中唐時期上層社會的腐敗。

全詩只“輕薄兒”三字是作者的直接評述,其餘全是客觀描述,讓事實說話。作者的傾向性只是在描寫中自然地顯現。如首句中的“面如玉”三字,暗示出這位公子哥兒一貫過著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寄生生活。作者始寫其面如美玉,繼而寫其花天酒地的猙獰醜態,最後把藏在華麗軀殼中的骯髒靈魂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從前後映照中,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王孫公子形象呈現在讀者眼前。作者的揶揄嘲弄之情亦含蘊其中了。又如,末句的“入門不肯自升堂”的“不肯”二字,刻畫輕薄兒在美人面前的矯揉造作和醜惡心靈,都顯得辛辣有力,鞭辟入裡,透露出作者深深的憎惡和鄙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首別具一格的諷刺詩。

這首詩,色彩穠麗而風格冷峻,造語生新面而筆鋒犀利。奇特的想象,典型的細節和精妙的比喻,使詩中人物形象突出。如“紫陌春風纏馬足”的“纏”字,極富想象力,而又新穎貼切。詩人讓春風都來追隨、趨奉公子,為其催送馬蹄,則其炙手可熱、驕矜得意之態,自是不言而喻的了。皇甫湜曾說顧況“偏於逸歌長句,駿發啅厲,往往若穿天心,出月脅,意外驚人語,非尋常所能及,最為快也。”(《顧況詩集序》)於此詩中,可見一斑。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過山農家

顧況

板橋人渡泉聲,茅簷日午雞鳴。

莫嗔焙茶煙暗,卻喜曬穀天晴。

這是一首訪問山農的紀行六言絕句。作者繪聲繪色,由物及人,傳神入微地表現了江南山鄉焙茶曬穀的勞動場景,以及山農爽直的性格和淳樸的感情。格調明朗,節奏輕快,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

全詩僅二十四字,作者按照走訪的順序,依次攝取了山行途中、到達農舍、參觀焙茶和曬穀的四個鏡頭,層次清晰地再現了饒有興味的訪問經歷,讀來感到句絕而意不絕。

首句“板橋人渡泉聲”,截取了行途中的一景。當作者走過橫跨山溪的木板橋時,有淙淙的泉聲伴隨著他。句中並沒有出現“山”字,只寫了與山景相關的“板橋”與“泉聲”,便頗有氣氛地烘托出了山行的環境。“泉聲”的“聲”字,寫活了泉水,反襯出山間的幽靜。短短一句,使人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彷彿分享到作者步入幽境時那種心曠神怡之情。

從首句到次句,有一個時間和空間的跳躍。“茅簷日午雞鳴”,顯然是作者穿山跨坡來到農家門前的情景。這時,太陽已在茅簷上空高照,山農家的雞咯咯鳴叫,象是在歡迎來客。雞鳴並不新奇,但安排在這句詩中,卻使深山中的農舍頓時充滿喧鬧的世間情味和濃郁的生活氣息。這句中的六個字,依次構成三組情事,與首句中按同樣方式構成的三組情事相對,表現出六言詩體的特點。在音節上,又正好構成兩字一頓的三個“音步”。由於採用這種句子結構和下平聲八庚韻的韻腳,讀起來特別富於節奏感,而且音節響亮。

第三句“莫嗔焙茶煙暗”是山農陪作者參觀焙茶時說的致歉話。上面二句從環境著筆,點出人物,而這一句是從人物著筆,帶出環境。筆法的改變是為了突出山農的形象,作者在“焙茶煙暗”之前,加上“莫嗔”二字,便在展現勞動場景的同時,寫出了山農的感情。從山農請客人不要責怪被煙燻的口吻中,反映了他的爽直性格和勞動者的本色。“莫嗔”二字,入情入理而又富有情韻。

第四句“卻喜曬穀天晴”,和第三句連成一氣。南方山區,收穫季節雲多雨盛,詩中寫山農為天晴而欣喜,是有典型意義的。繼“莫嗔”之後,又用“卻喜”二字再一次表現了山農感情的淳樸和性格的爽朗,深化了對山農形象的刻畫,也為全詩的明朗色調增添了鮮明的一筆。

這首詩,如果按司空圖的《詩品》歸類,似屬於“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的“自然”一品。作者象是不經心地道出一件生活小事,卻給人以一種美的藝術享受。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題紅葉

韓氏

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閒。

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這首詩相傳為唐宣宗時宮人韓氏所寫。關於這首詩,有一個動人的故事。據《云溪友議》記述,宣宗時,詩人盧渥到長安應舉,偶然來到御溝旁,看見一片紅葉,上面題有這首詩,就從水中取去,收藏在巾箱內。後來,他娶了一位被遣出宮的姓韓的宮女。一天,韓氏見到箱中的這片紅葉,嘆息道:“當時偶然題詩葉上,隨水流去,想不到收葳在這裡。”這就是有名的“紅葉題詩”的故事。對此,《青瑣高議》和《北夢瑣言》(據《太平廣記》引)也有記載,但在朝代、人名、情節上都有出入。

這一故事在輾轉流傳中,當然不免有被人添枝加葉之處,但也不會完全出於杜撰。從詩的內容看,很象宮人口吻。它寫的是一個失去自由、失去幸福的人對自由、對幸福的嚮往。詩的前兩句“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閒”,妙在只責問流水太急,訴說深宮太閒,並不明寫怨情,而怨情自見。一個少女長期被幽閉在深宮之中,有時會有流年侯水、光陰易逝、青春虛度、紅顏暗老之恨,有時也會有深宮無事、歲月難遣、閒愁似海、度日如年之苦。這兩句詩,以流水之急與深宮之閒形成對比,就不著痕跡、若即若離地托出了這種看似矛盾而又交織為一的雙重苦恨。詩的後兩句“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運筆更委婉含蓄。它妙在曲折傳意,託物寄情,不從正面寫自己的處境和心情,不直說自己久與人間隔離和渴望回到人間,而用折射手法,從側面下筆,只對一片隨波而去的紅葉致以殷勤的祝告。這裡,題詩人對身受幽囚的憤懣、對自由生活的憧憬以及她的衝破樊籠的強烈意願,盡在不言之中,可以不言而喻了。俞陛雲在《詩境淺說續編》中評李白的《玉階怨》說:“其寫怨意,不在表面,而在空際。”這話也可以移作對這首《題紅葉》詩的讚語。

除這首《題紅葉》外,在唐代還流傳有一個梧葉題詩的故事。據《云溪友議》、《本事詩》等書記述,天寶年間,一位洛陽宮苑中的宮女在梧葉上寫了一首詩,隨御溝流出,詩云:“一入深宮裡,年年不見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詩在民間遂得傳播。詩人顧況得詩後曾和詩一首:“愁見鶯啼柳絮飛,上陽宮女斷腸時。君恩不閉東流水,葉上題詩寄與誰?”過了十幾天,又在御溝流出的梧葉上見詩一首,詩云:“一葉題詩出禁城,誰人酬和獨含情。自嗟不及波中葉,盪漾乘春取次行。”這後一首詩在《全唐詩》中題作《又題洛苑梧葉上》,也不失為一首好詩。從詩的首句“一葉題詩出禁城”,可以想見題詩人目送葉去、心與俱遠的情景。這片小小的梧葉,成了她的化身,既負荷著她的巨大的苦痛,又浮載著她的縹緲的希冀。句中的“出禁城”三字,與《題紅葉》詩中的“到人間”三字一樣,含有極其複雜的感情。這裡,人生的要求、祝願、遐想、幻夢是溶合在一起的。下句“誰人酬和獨含情”,是進而遊翔她的詩思。這位得不到愛情的少女,把她對愛情的想象隨著梧葉也送出了禁城。她題詩的一片心意原是“寄與有情人”,但“寄與誰”,“誰人酬和”,這片梧葉出禁城後又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呢?這些,縱然渺茫難知,也足以令她浮想翩翩,含情脈脈;可是,句中一個“獨”字卻又透露了她的現實處境之可哀。下面兩句“自嗟不及波中葉,盪漾乘春取次行”,正是回到現實後的絕望和嗟嘆。這時,隨波盪漾的梧葉已經乘春而逝,而回顧自身,仍然在“年年不見春”的禁城之內。如果說詩的前半首是身在痛苦環境中產生的美好幻想;那麼,這後半首就是走出幻想世界後感到的加倍痛苦了。總的看來,這首《又題》寫得較實,較直,以真摯動人。但不如《題紅葉》詩之空靈醞藉,言簡意長,給人以更多的玩索餘地。

唐代出現了大量宮怨詩,但幾乎全都出自宮外人手筆,至多隻能做到設身處地,代抒怨情,有的還是借題發揮,另有寄託。這首《題紅葉》詩以及另兩首題梧葉詩之可貴,就在於讓我們直接從宮人之口聽到了宮人的心聲。

夏夜宿表兄話舊

竇叔向

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遠書珍重何曾達,舊事淒涼不可聽。

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

明朝又是孤舟別,愁見河橋酒幔青。

親故久別,老大重逢,說起往事,每每象翻倒五味瓶,辛酸甘苦都在其中,而且絮叨起來沒個完,欲罷不能。竇叔向這首詩便是抒寫這種情境的。

詩從夏夜入題。夜合花在夏季開放,朝開暮合,而入夜香氣更濃。表兄的庭院裡恰種夜合,芳香滿院,正是夏夜物候。藉以起興,也見出詩人心情愉悅。他和表兄久別重逢,痛飲暢敘,自不免一醉方休。此刻,夜深人定,他們卻剛從醉中醒來,天還下著細雨,空氣溼潤,格外涼快。於是他們老哥倆高高興興地再作長夜之談。他們再敘往事,接著醉前的興致繼續聊了起來。

唐詩名篇賞析(461—480卷)韓翃 司空曙 皎然,李端 嚴維 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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