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加繆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現場

1957年10月17日,阿貝爾·加繆坐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典禮上,顯得有些緊張和侷促。年僅44歲的他成為當時歷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人們都對這位年輕的小說家、哲學家抱有極大的興趣,因為他的寫作風格之冷靜,簡潔,完全憑藉一己之力,將二戰後的文學推向了另一個巔峰。

這樣一個年輕有為的小說家,站在全世界的鏡頭前,發表了自己那篇堅定而充滿力量的演講:

“確切地說,今天的作家不應為製造歷史的人服務,而要為承受歷史的人服務,否則,他將形影相弔,遠離真正的藝術……如果作家的使命是團結儘可能多的人,那就只有容忍謊言和奴性。這個世界充滿著謊言和奴性,孤獨的瘋草到處瘋長。無論我們每個人有怎樣的弱點,作家職業的高貴永遠根植在兩種艱難的介人中:拒絕謊言,反抗壓迫。”

是的,這一年,他憑藉《局外人》和《鼠疫》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是屬於他自己的歷史高光時刻。不幸的是,三年後他在車禍中不幸去世,年僅47歲。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加繆墓碑

在他寫作的一生中,一直要表達一種哲學觀點,便是存在與行動。他認為反抗人生的荒謬性就是要行動的介入,你要進行自我的救贖,才能拯救自己。也就是現在我們用一句比較流行的話來講: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一、加繆,何許人也?

在1995年,法國調查機構BVA發起了一場民意調查,其中有一道題“20世紀作家中誰最讓你心動”。調查發現,加繆拿到了4.5的高分,而薩特只有0.8分。其實,即便是到現在,加繆的小說依然是高居榜首的暢銷書。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當捧起加繆的小說時,依然重複著父輩們對他的讚美。這就是加繆的魅力。

其實,這樣一位享譽全球的作家與哲學家,從小在阿爾及爾貧民區的外祖母家長大。他的父親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時陣亡,單親家庭的生活,貧民窟的窮困讓他從小就歷經磨難。

17歲時,他開始學習哲學。在生活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他又患了肺結核。正值青春年華的他,開始思考人類生存的悲劇,思考著命運的悲劇性。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加繆傳》中曾經有這樣一段話,反應剛剛20歲的加繆的思考:

頭腦清醒而又多愁善感的加繆還寫道:“我非常厭倦,精疲力竭。……剛剛20歲就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我很清楚經歷痛苦就是在豐富地感受生活。我知道崇高總是與悲劇性相連,而悲劇性卻不一定和崇高有關:當它使我們過分悲傷乃至無法哭泣的時候。”

很快,加繆進入阿爾及利亞大學攻讀哲學和古典文學。期間閱讀了大量的圖書,而在閱讀中他慢慢地找到自己的創作方式,在《加繆傳》中曾經有這段話:

格勒尼埃還借給他一本安德烈·德·黎舒德小說——《痛苦》。他第一次讀到一本敘述他所熟知的事情的書:“一位母親,貧窮,天空下美麗的夜晚。”這本書令人釋懷。他是在夜裡讀這本書的,他領會到,書不僅給予快樂、消遣,它們還能講出“我倔強的沉默,模糊而又至高無上的痛苦,我周圍的獨一無二的世界,家人的高尚,他們的不幸,還有我的秘密……”。他終於參透了“創作的世界”(《與安德烈·紀德相遇》)。

21歲時,加繆與薩蒙娜結婚,一年之後又旋即離婚。之後他投入了戲劇創作,寫劇本、做演員,加入共產黨。這一系列的投身社會的實踐讓加繆不斷去反思。關於之後他要從事的職業,他有下面思考:

做教師仍然可以繼續寫作,雖然要冒一些風險:要麼在學校鬧哄哄的環境中昏昏欲睡,要麼在里爾那類城市的迷霧中或者做博士論文的迷惘中懨懨醒來……加繆害怕教師生涯會使自己的藝術家才華受到窒息。——《加繆傳》

這可能就是命中註定,長期歷經了貧窮和磨難,讓他終於選擇了寫作這條路。悲劇式的命運給他無盡的創作靈感。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二戰期間,加繆加入了反法西斯的地下抵抗運動,為多個報紙撰寫專欄文章。那個時候開始構思小說。《局外人》讓他一舉成名,這部小說甚至可以說影響了整個二十世紀文學青年看待世界的方式。評論家亨利·海爾說,這部小說站在了時代的最尖端。

二戰結束後,整個歐洲陷入灰濛濛的陰雲中,失去與死亡伴隨了人們那麼多年,即便戰爭結束了,很多人依然沉浸在這種氛圍裡。

這個時候,加繆出版了他的另一部偉大的小說,就是今天我們要說的《鼠疫》。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二、這是一個在封城情況下,展開自救的故事

1947年,加繆的《鼠疫》一經出版,便得到了人們的瘋狂追捧。兩年內重印了二十萬冊。在當時的出版界,是一種極其暢銷的現象。這本書講述的是什麼故事呢?

在一個酷熱的夏季,在一個百無聊賴的小城裡,人們生活得單調又普通,就如他在書上說的那句話:

要了解一個城市,比較方便的途徑不外乎打聽那裡的人怎麼幹活,怎麼相愛,又怎麼死去。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叫做奧蘭城的地方,人們都在各自的軌跡上無聊地生活著,忽然發生了一場鼠疫。當鼠疫發生時,很多人並未察覺。但是裡厄醫生最先發現並向上彙報,可是相關部門遮遮掩掩,認為鼠疫這種傳染病已經消失多年了,不可能存在。他們沒有去核實,沒有去調查,就這樣掩蓋了過去。可是鼠疫卻不會因為掩蓋而銷聲匿跡,終於瘟疫爆發了。死亡人數在飆升,為了整個人類的安全,只能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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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劇海報

忽然的封城,讓很多人的生活陷入了中斷。

有的人開始在死亡的陰雲下,惶惶不可終日;有些人在則在這場災難中找到了信仰,他將生命與一切交付給上帝;而又有一些人則是開啟了末日狂歡,他們及時行樂,能活一天就是一天,這些人已經對鼠疫束手就擒,他們不再反抗;另外一些人則是忙著發財,他們囤積居奇,將貨物用高價賣出去……

而在這個故事中,還有一類人則是加繆極其讚賞的,就是厄爾醫生的選擇。

厄爾醫生選擇做出行動,他不斷地去介入這場災難中,四處勸說人們進行一場自救的行動。他們組建了衛生防疫隊, 在滿城都是屍體,一個個認識的人倒下的時刻,在大家陷入絕望的時刻,大家加入了厄爾醫生髮起的這場自救之中。人們開始採取隔離的措施,嘗試不同的治療方案。

這場自救行動,喚醒了很多麻醉的人,甚至神父也開始覺醒。大家唯有自救,唯有誠實,才能拯救自己。如果在鼠疫來臨時,人們放棄抵抗,則和動物無異。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最終,在厄爾醫生的精神感召下,人們戰勝了瘟疫。愛與希望再一次降臨了這個城市。

各位讀者,您看到這裡,也許認為厄爾醫生是英雄。可是他自己並不認為,他對成為英雄毫無興趣,他只是想成為一個好醫生,他只是做著一件實實在在的事情。

他曾經對神父說:“拯救人類,這句話對我來說是大而不當的。我沒有這麼遠大的抱負。我關心的是人類的健康,首先是他們的健康。”

加繆寫這樣一個故事,在我看來是一種實驗。他將故事設定在極端的情況來探討人的選擇。從故事裡每個角色的選擇我們看到,做為存在主義哲學家的加繆他思考的問題是,你要做一個行動者,你只有自救才能脫離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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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神話

很多人看過他的一部哲學書《西西弗的神話》,在這部作品中,西西弗斯受到了諸神的懲罰,讓他不斷推動石頭上山下山,可是西西弗斯在這樣一個命運悲劇中卻進行了反制,因為他在推石頭的過程中沒有抱怨,沒有憤怒,他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這看似命運之神的懲罰此時此刻顯得如此的荒謬。

三、《鼠疫》是象徵還是預言?

在小說的結尾,加繆用寫下來這樣一段意味深長的話:

“在傾聽城裡傳來的歡呼聲時,裡厄也在回想往事,他認定,這樣的普天同樂始終在受到威脅,因為歡樂的人群一無所知的事,他卻明鏡在心:據醫書所載,鼠疫桿菌永遠不會死絕,也不會消失,它們能在傢俱、衣被中存活幾十年;在房間、地窖、旅行箱、手帕和廢紙裡耐心等待。也許有一天,鼠疫會再度喚醒它的鼠群,讓它們葬身於某座幸福的城市,使人們再罹禍患,重新吸取教訓。”

這段話看似是結尾,可是會令人毛骨悚然。因為鼠疫永遠不會消失,一旦有一天喚醒它,它依然會捲土重來給人類重重一擊。

那麼,鼠疫象徵什麼呢?這段話是預言嗎?加繆說:“《鼠疫》最顯而易見的內容就是歐洲對納粹主義的抵抗鬥爭。”

這句話裡他認為鼠疫象徵著法西斯主義。當時法西斯將猶太人禁錮起來,將歐洲禁錮起來,進行了殘忍的大屠殺。其實我們可以再進一步思考,鼠疫其實就是人性中的惡。這種惡在人類反抗的時候,它被壓抑起來,一旦人類疏忽,惡再一次氾濫,帶來一場巨大的災難。

加繆《鼠疫》:人生實苦,唯有自渡

我喜歡加繆的原因在於,他和普通的小說家不同,因為他總是有一種哲學的考量。他又與哲學家不同,因為他的小說又十分的生動。在《鼠疫》中,他的冷峻和平實的敘事風格,讓這部充滿象徵和寓言的小說,成為了一種人類的醒世預言。【星期五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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