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王安石變法是中國歷史上最具爭議的變法之一,與此相關的兩個重要人物宋神宗和王安石也都是褒貶不一,甚至貶要遠多於褒。按理說經過宋仁宗四十幾年的治理和宋英宗四年的過渡,當時的北宋應該還處在相當繁榮的時期,宋神宗和王安石為什麼要執著於變法呢?

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推心置腹的君臣

其實,雖然宋仁宗美名遠揚,但在他執政的時期問題已經顯現了,當時的范仲淹就堅決主張改革,只可惜由於宋仁宗沒有改革的氣魄,耳根子太軟,慶曆新政僅僅持續一年多就宣告失敗,問題只能留給後人去解決。

宋英宗在位的四年基本沒做什麼,等到宋神宗繼位時,北宋的問題已經相當嚴重了,尤其是財政和軍事問題。當時北宋國庫連新皇登基後要發給大臣的賞錢都拿不出來了,國家養著一百多萬軍隊,每年耗費大量錢財,戰鬥力卻異常低下,嚴重缺乏訓練,這是一個不得不改革的局面。

宋神宗登基時雖然還不滿19歲,但卻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的少年皇帝,他的偶像是唐太宗,目標是收復燕雲十六州,解決西北邊事,復漢唐往昔之疆。因此剛剛繼位就勤政的令人驚訝,當時有大臣勸他注意身體,他說:“我也不是喜歡辛苦,只是趁著年富力強,想多為老百姓做點事情。”

《續資治通鑑·卷六十七》:

帝謂輔臣曰:“人君不可怠於政,朕非好勞苦,蓋思少壯精神,欲乘時有為以濟生靈。”

不僅如此,宋神宗挨個向朝中大臣請教治國之策,但請教的結果讓他非常失望,老臣們根本拿不出能解決問題的實質性建議,範純仁甚至直接了當的告訴他20年內莫言兵事。

這個時候,宋神宗想到了王安石,王安石早在宋仁宗在位時就曾給仁宗獻上過“萬言書”,訴說天下弊病,力主變法革新。雖然王安石比宋神宗大了27歲,但兩個人卻相見如故,一見面就聊的非常投機,年輕的神宗皇帝不斷向王安石請教治國之策,王安石也一一道來,很快,以“富國強兵”為目的的變法運動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王安石

想要改變延續了一百多年的祖宗舊制談何容易,尤其在北宋那樣的政治體制下,中書門下和諫官的權力都非常大,因此改革在推進的過程中遇到了難以想象的阻力。王安石作為新法領袖自然首當其衝的受到壓力,他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官員們正常的上書反對就不說了,有的官員直接跑到中書門下的辦公室指著王安石的鼻子罵;有一個叫唐坰的官員,當著神宗皇帝、王安石和諸多輔政大臣的面高聲斥責王安石,歷數他的六十大罪狀;甚至連宮裡的衛士都敢呵斥王安石,打傷了他騎乘的馬匹,要知道王安石當時可是高居宰相,連衛士都敢對他如此無禮,可見當時的王安石是處在一種怎樣的壓力下。

熙寧六年,變法推行了四年多之後,王安石終於忍不住向神宗皇帝提出了辭職,而當時君臣二人的對話,顯示出了他們之間超乎尋常的信任與密切。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四十二》:

安石固求罷,上不許曰:“卿每求罷,朕寢食不安。朕必有待遇卿不至處,且恕朕,豈宣德門事否?”

安石曰:“臣所以辨宣德門事,正恐小人更以臣為驕僭,事既明白,又復何言。”

·········

上曰:“卿如此,必是以朕終不能有成功,久留無補,所以決去。”

安石曰:“陛下聖德日躋,非臣所能仰望。後來賢俊自有足用者,臣久妨賢路,又病,所以求罷,非有它。”

翻譯成大白話,大意如下:

宋神宗對王安石說:“你每次提出辭職,我都寢食難安,我肯定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你就寬恕我吧,是因為宣德門的事(就是衛士嚴重冒犯王安石的事)嗎?”

王安石說:“我之所以為宣德門的事做辯護,是擔心有小人覺得我恃寵生嬌,現在事情既然已經弄清楚了,我又何必再提呢。”

神宗說:“既然如此,是你覺得我不可能變法成功,留在這裡也沒用,所以想走嗎?”

王安石說:“···我只是覺得自己久居高位,擋了賢人的路,而且我身體不好,所以想辭職。”

這只是對話的部分內容,史書記載宋神宗再三挽留王安石,王安石才最終答應留下來。在史料裡我們能找到太多兩人的類似對話,神宗甚至說:“自古之君臣,如朕與安石相知絕少”,意思是說自古以來的君臣,能像我和王安石這樣相知的,少之又少。可以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關係,更像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宋神宗用人不疑,給予了王安石絕對的信任,而王安石也經常感嘆宋神宗是一代明君。

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宋神宗

其實,宋神宗所承受的壓力一點不比王安石小,因為當時不僅大臣們反對新法,皇太后、太皇太后以及神宗的弟弟都是極力反對的。

《續資治通鑑·卷七十》:

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宮,太皇太后語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帝曰:“此所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眾,欲保全之,不若暫出之於外。”帝曰:“群臣惟安石為國家當事。”時帝弟岐王顥在側,因進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敗壞天下邪?汝自為之!”顥泣曰:“何至是!”皆不樂而罷。

從上述史料就能看出當時的神宗皇帝面臨著怎樣的壓力,當太皇太后讓他罷免王安石時,他還只是辯解說:“我們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現在朝廷裡就王安石一個真正能給國家辦事的。”但是當他的弟弟也勸他罷免王安石時,神宗皇帝再也無法壓制情緒,他憤怒的喊道:“好!是我把天下搞亂了!你來當這個皇帝!

”有的史料甚至還記載說皇太后、太皇太后哭著求神宗廢除新法,而神宗是什麼反應?史書記載三個字:“上流涕”,意思是神宗也委屈的哭了。

後來因為種種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捲入謀反案件等,王安石還是被兩度罷相,但即便如此,宋神宗對退休在家的王安石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和照顧。王安石生了病,神宗聽說後派御醫為其診治;王安石被當地官員“欺負”,神宗果斷罷免了那些官員;可以說,君臣二人的關係是自始至終的,並沒有因為罷相而改變。

遺憾的是,雖然神宗比王安石要小27歲,但由於變法進程的艱難和西北戰事的不利,在王安石離開朝廷8年之後,長期處在壓力之下的宋神宗一病不起,年僅36歲就離開了人世;神宗去世一年後,64歲的王安石也鬱然病逝。

光明磊落的君子

在王安石變法的過程中,當時最大的反對者就是司馬光了,姑且不論是司馬光有理還是王安石有理,有一點是必須要肯定的,這是兩個真君子間的辯論,他們之間的矛盾僅限於政見不同,並沒有齷齪的人身攻擊。

司馬光曾在給王安石的信中說,“趣向雖殊,大歸則同”,意思是說我們兩個人雖然觀點不一樣,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那就是都是為了國家著想。在王安石去世後,做了宰相的司馬光雖然廢除了新法,但沒有在個人層面對王安石落井下石。

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司馬光


《邵氏聞見前錄》:

司馬光:“介甫無他,但執拗耳,贈恤之典宜厚。”

邵伯溫的《邵氏聞見前錄》記載,王安石去世後,司馬光說,“王安石這個人沒有別的毛病,就是有點固執,朝廷應當給予他豐厚的卹典。”可見,當後人把王安石罵成禍國殃民的罪魁禍首時,司馬光這個王安石生前最大的對手卻給了他足夠的認可和尊重。當時的司馬光高居宰相,受到朝廷絕對的信任,他想抹黑政敵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沒有這麼做。

其實從人品道德上說,王安石和司馬光堪稱兩個完人,兩個人雖然都官居高位,卻都生活簡樸、不擺架子、清正廉潔,也都有過多次辭官的經歷,最讓人驚訝的是,他們兩人都堅決不納妾,一輩子只有一個老婆,這在那個時代實在是難能可貴。

《邵氏聞見前錄》:

王荊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荊公見之,曰:“何物也?”女子曰:“夫人令執事左右。”安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將,部米運失舟,家資盡沒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然曰:“夫人用錢幾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

《邵氏聞見前錄》記載,王安石的妻子吳夫人給他買了一個小妾,王安石詢問小妾的身世,小妾說自己的丈夫原本是個將軍,負責運米時船翻了,耗盡了家財也沒能補得上罰款,所以就把自己賣了,王安石聽後非常可憐她,就把這個小妾的丈夫叫了來,給了他們90萬去交罰款,讓他們夫婦二人安心回去過日子了。類似的事情也在司馬光身上發生過,司馬光和自己的妻子張夫人結婚多年沒有孩子,張夫人給他買了一個小妾,司馬光拒不接受,張夫人終生未育,司馬光就領養了哥哥的孩子作為養子。

這就是司馬光和王安石,兩個在政壇上叱吒風雲的大人物,個人修養都是如此的純潔,這樣兩個光明磊落的真君子,即便是因為政見不同爭了一輩子,在筆者看來這也是一種“文雅”的爭鬥,看他們互相致信闡述觀點,真是一種享受。

結語


王安石變法的背後,有一對推心置腹的君臣,和兩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說回變法本身,王安石變法就具體措施而言肯定是存在問題的,比如青苗法的利息對百姓而言是一個負擔,這也是司馬光等人反對新法的重要原因;但與此同時,新法中關於裁減軍隊規模、加強軍事訓練的部分也是非常必要的,免役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行的,能大大緩解北宋的財政赤字。

更重要的是,變法所體現出的精神令人感動,拒絕在穩定中苟且偷生、慢性死亡,力求在變革中尋求突破和生機,這就是王安石變法留給後人的最寶貴的精神遺產。雖然宋神宗年紀輕輕就在重壓之下去世,王安石的晚年也頗為冷清,但他們的努力都被史官白紙黑字的記錄下來了,相信歷史終究會給予他們最公正的評價。尤其是宋神宗,他有著宋仁宗所不具備的改革決心,他配得上一個更好的廟號

曾與司馬光王安石同朝為官的蘇軾寫下過“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豪壯詩句,現在看來,當時參與過變法的皇帝和大臣,又有哪一個不是千古風流人物呢,任滔滔江水如何洶湧,他們的名字終將永載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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