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敘事與個體命運

今天就隨便寫幾句。


我其實一直不願意評價方方,今天微博上轉了一篇很著名的IT評論人程苓峰公眾號的一篇文章。那篇寫的比較辛辣,諷刺了方阿姨一把。


當然,方阿姨本身就是爭議人物,轉的這篇文章也引起了爭議,討論方方肯定就涉及土改和《軟埋》。關於方方對土改的態度,之前我記得有一篇文章涉及到,也有不少討論,本來也想過寫一篇關於土改的文章,但後來也沒動筆。


對土改有爭議很正常。當一個本來是人上人階級的人群,被剝奪了財產和地位,淪為普通人(甚至不如普通人)時,仇恨可以延續幾代人。土改中也存在一些過激行為。


我們可以看《飄》這本書中對北佬和解放黑奴的憤怒和仇恨,被剝奪財富和地位的人群的怨恨是深且長久的。美國南方邦聯州白人對聯邦政府和北方的不滿一直延續到今天。


《湯姆叔叔的小屋》和《飄》兩本書對南北戰爭的立場肯定不一樣。雖然大多數人都會站在《湯姆叔叔的小屋》這一邊,但對於南方奴隸主家庭出身的人,《飄》才是他們的立場。


這個矛盾很難調和,只能靠時間慢慢淡化。


金庸曾經寫過一篇5000字的短篇小說《月雲》,裡面有這麼一段。


裡面的“宜官”就是金庸本人。


“從山東來的軍隊打進了宜官的家鄉,宜官的爸爸被判定是地主,欺壓農民,處了死刑。宜官在香港哭了三天三晚,傷心了大半年,但他沒有痛恨殺了他爸爸的軍隊。因為全中國處死的地主有上千、上萬,這是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在宜官心底,他常常想到全嫂與月雲在井欄邊分別的那晚情景,全中國的地主幾千年來不斷迫得窮人家骨肉分離、妻離子散,千千萬萬的月雲偶然吃到一條糖年糕就感激不盡,她常常吃不飽飯,捱餓捱得面黃肌瘦,在地主家裡戰戰兢兢,經常擔驚受怕,那時她還只十歲不到,她說寧可不吃飯,也要睡在爸爸媽媽腳邊,然而沒有可能。


宜官想到時常常會掉眼淚,這樣的生活必須改變。他爸爸的田地是祖上傳下來的,他爸爸、媽媽自己沒有做壞事,沒有欺壓旁人,然而不自覺的依照祖上傳下來的制度和方式做事,自己過得很舒服,忍令別人捱餓吃苦,而無動於衷。”


金庸了不起,就在於他本來是被剝奪財富的那個階級,還有殺父之仇。他卻能脫離這個階級立場,能用更高的高度看問題,意識到原先的剝削不可持續,土改這個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軟埋》中對土改的負面描寫,是否是事實?類似的事情肯定發生過。但是也只是歷史事件中的一個側面。政治角度如何定位《軟埋》另說。


站在我黨的政治角度,這本書能出版確實有點厲害。但從文學角度,我認為《軟埋》沒啥太多值得批評的。就是一個側面,有點偏激的側面。




宏大敘事和個體命運並不是矛盾的,都是這個世界的不同方面。金庸這種能脫離自身立場看世界的人是了不起的,但某作家這樣不能脫離的人也沒必要惡語相加。道不同不相與謀不理她就完了。當然,如果有造謠還是應該去揭穿。


如果完全陷入個體命運,也就會一葉障目。楊叛曾經寫過一本短篇小說《小兵物語》寫了金庸書中最慘的人-襄陽宋兵甲。


在神鵰俠侶中的襄陽之戰,楊過點了一個小兵的穴道,背在背上偽裝郭靖。然後無路可走是把這個宋兵甲扔給敵人,最終被三人搶奪分屍。


這個小說的宋兵甲是個體悲劇,確實非常慘,無故被分屍。難道金庸的《神鵰俠侶》就是枉顧個體悲劇的宏大敘事?楊過就是卑鄙無恥的殺人兇手?


戰亂的時代中有無數宋兵甲這樣不幸的個體。三吏三別,是個體悲劇。劍外忽傳收薊北,忽聞涕淚滿衣裳是宏大敘事。這兩者都出自杜甫,不矛盾吧。


杜甫寫了三吏三別,就是反體制人士,就不能忽聞涕淚滿衣裳了?沒這個道理吧。為武漢的個體的不幸命運而落淚,也為國家勝利防住疫情而歡欣鼓舞,這個並不矛盾。


避免個體悲劇最好的方法不是多愁善感,為一件件事情抹淚。而是每個人要儘自己一份力量,讓社會矛盾不要積累到需要靠土改這種激烈手段才能解決。


宋兵甲的故事,我們應該恨楊過嗎?


* * *


今天美聯儲完全無底線的孤注一擲,居然都沒能拉動股市。


不寫了,去看盤。


裡面提到的兩篇文章,金庸的《月雲》和楊叛的《小兵物語》。可以到我微博上看,因為是別人的文章,就不厚臉皮發到自己的號上,還號稱是原創了。


宏大敘事與個體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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