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前言


這場災難的名字是“1918年大流感”(Influenzal Pneumonia),它在幾個月內就席捲了全球幾乎每個角落。從廣度和規模來說歷史上沒有哪一次流行性疾病的危害敵得過1918年的這場大流感。那場大流感又被稱為西班牙流感,可能是因為當時西班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是中立國,政府沒有審查該類新聞,於是報紙上充斥著疾病的報道,尤其是國王阿方索十三世也患上了嚴重的流感,而英法等國的報紙就沒有報道這類有損士氣的新聞。很快這種疾病就以“西班牙流行性感冒”或“西班牙流感”為世人所知。它給當時的美國社會造成了重創,政府在突如其來的流感面前應對失當,致使流感加速傳播蔓延到世界各地。據美國估計全球約有五千萬到一億人口由於感染流感而死亡。在美國大流感造成了至少675,000人死亡。這個數字與美國20世紀所有戰爭中死亡的人數相差無幾。

我們故事的男主角大衛·查爾曼,在這場災難中經歷了戰爭、經歷了自己的愛人死去,經歷了自己被認定為死亡後奇蹟般“復活”的怪誕歷程。

一.1889美國的大時代


1889年,年輕的奧古斯特·查爾曼從德國薩爾獨身一人帶著發財夢乘著輪船來到美利堅合眾國堪薩斯州。在堪薩斯州憑藉著身上的幾十個美金和貸款他開辦了一家釀酒廠,那是個美好的時代,美國私酒生意彷彿是個印鈔機。生意還不錯的奧古斯特認識了來自愛爾蘭一個小貴族之女,兩個孤單的人迅速戀愛結婚並買下了一所緊鄰酒廠的房子和一座位於堪薩斯州哈爾科爾縣的農場。幾年後,我們的這個故事的主角大衛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屬於美國的時代。

二.1918第一波流感


1918年3月,年輕的大衛·查爾曼從堪薩斯州出發帶著愛國夢來到佐治亞州後乘著軍艦扛著槍來到老奧古斯特的老家,開始和老奧古斯特的同鄉戰鬥。憑藉著幾十發子彈和堅固的頭盔他勝利的活著回到了美國,那是個美好的記憶。3月第一批開赴歐洲戰場的美軍部隊共約84000人,4月第二批共計約118000人的美軍部隊抵歐。

第一次世界大戰彷彿是整個美國的印鈔機。但這架運鈔機瘋狂運轉的同時,也為美國和整個歐洲帶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歐洲首次出現流感是在4月出現在法國佈雷斯特--那正是美軍的登陸地點。疫情從佈雷斯特迅速向周圍地區擴散開來。4月中旬英國爆發首例流感,然後是德國。儘管很多人患病但是症狀與美國人一樣通常都不太嚴重不久就恢復了。唯一利害攸關的就是疾病削弱了軍隊的戰鬥力--德國就是這種情形。當時德國指揮官馮·魯登道夫正準備發動最後一次大進攻,本來已經取得初步勝利,但是第三波攻勢卻遭到流感的阻礙一直沒有進行,最終德國喪失了主動權。與此同時,這個病毒在西班牙獲得了名字。接著流感侵襲了葡萄牙、希臘。六、七月間英格蘭、蘇格蘭和威爾士的死亡率猛增。隨後,丹麥和挪威也發生疫情。

大流感雖然在歐洲爆發性擴散,但第一波的死亡率卻很低。雖然曾經有十幾艘攜帶著流感患者的船隻經過美國,但是除了阿拉巴馬州的摩根堡出現了一次溫和型的流感後,什麼都沒有發生。是不是因為春天的流感使得美國大部分人具有了免疫力還是其他原因,人們並不清楚。

但是這並不是結束。秋天就是最好的證明。

三.1918第二波流感


1918年的大流感和其他的許多大流感一樣,一波接一波地襲擊人類。春季來襲的第一波導致的死亡率並不高但是第二波卻是致命的。當大流感在迅速蔓延的時候美國的公共衛生部門注意到了形勢的嚴峻性。1918年8月9日位於華盛頓的美國海軍外科醫學辦事處發佈了一則公告警示大家流感已在歐洲、夏威夷及其他地區流行,公告描述了流感的症狀、潛伏期,以及建議的治療方式。8月16日美國公共衛生部軍醫處命令各港口負責檢疫的醫療官員,要特別警惕來自歐洲的船隻和攜帶流感病人的船隻,一旦發現要通知當地的公共衛生當局。

大衛回到美國的家鄉堪薩斯州已經是8月,因為戰功升為陸軍中尉。他年輕英俊強壯,長著一張帶有德國特色稜角分明的臉和來自母親充滿深情的藍眼睛。哈斯克爾縣唯一一所醫院的漂亮護士—米蘭達,這位姑娘是位知書達理的淑女,在她的眼中大衛比普羅米修斯更加強壯有力。1915年在一次奧古斯特舉辦的酒會中,英俊的大衛和米蘭達就已經相遇了,他們愛彼此、相信彼此會白頭到老。這次大衛回到家鄉,大衛把在德國繳獲的一把小提琴和他的勳章獻給他的米蘭達作為求婚的禮物。上帝保佑,他的米蘭達一直在等著他活著從戰場回來,一直在等待大衛的求婚啊。在緊緊的擁吻中,在他們的上帝面前他們發誓彼此守護一生。

隨後的日子是大衛和米蘭達一生之中最甜蜜的歲月,他們每天享受著彼此帶來的濃濃的愛意和吻。德國戰場給大衛留下的寒冷陰影在米蘭達如同陽光般的目光中融化。美麗如夢的日子,時鐘總是加倍旋轉。大衛突然間無法控制的咳嗽、全身如同在冰窖一般並伴有大量的流鼻血癥狀,馬上大衛被送進了哈斯克爾醫院並被確診感染了西班牙流感。

根據醫院的診斷記錄上描述大衛和同類病人的症狀“這些人開始時的表現似乎患的是普通感冒或流感,而當他們被送入醫院後病情迅速惡化成聞所未聞的惡性肺炎。入院兩個小時後,他們的顴骨上開始出現褐紅色斑點。幾小時後病人顯著出現發熱現象,症狀從他們的耳朵一直擴散到整個面部,以至於都分不清到底是黑人還是白人”。

“這場流感之所以如此令人害怕,原因之一是每個人對流感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概念流感是一種痛苦的感冒,幾天之後,你就可以蹦蹦跳跳了。”“但這次流感不是這樣。前一刻還是健健康康的人,下一刻就病倒了。這期間只有1到2個小時。病人高燒發至101華氏到105華氏(約38.5~40攝氏度),身體虛脫疲勞,肌肉、關節、後背等痠痛,病人通常將這種感覺描述為感覺自己被別人痛打了一頓。“

這種流感開始出現的時候聽說是在福斯特軍營中,有一種奇怪的流感會導致很多士兵生病。但軍方和政府並沒有對此表示過多的關注,但很快第二波流感大爆發拉開了序幕。

根據當時的報紙記載:

8月27日聯邦碼頭接收船上有2到3名水手出現流感的症狀。這次流感傳播性極強,第二天就有8人感染;8月29日,58人感染;30日,81人感染;31日,106人感染。“越來越多的人感染流感,聯邦碼頭有限的醫療設施很快就癱瘓了,有50人立刻被轉移到切爾西海軍醫院。醫療人員開始在病人身上採集血樣、喉嚨的培養組織,進行標準的身體檢查。48小時內就有2名醫療人員感染流感。聯邦碼頭的流感在一週之內達到頂點,之後受感染人數開始下降。

流感傳播速度太快了,當局還沒有做出理智的決定,流感就己經傳到市民中間一一9月3日,第一例市民流感患者住進波士頓市立醫院。但是同一天,波士頓有一場“為自由而贏得戰爭”的遊行,參加者多達4000人,包括1000名來自聯邦碼頭的水手,2000名市民和海軍船塢工人。結束這場遊行不僅沒有為贏得戰爭做出貢獻,相反卻加劇了流感的傳播。到月日,波士頓已經有人死於流感。

接下來三個月美國人所經歷的事情可以用“恐怖”來形容。8月27日聯邦碼頭出現第一個患病水手的當天,“哈羅德沃克”(Harold Walker)號由波士頓駛往新奧爾良,途中15名船員病倒,還留了三人在新奧爾良。9月4日新奧爾良出現第一例流感病例。9月7日來自波士頓的300名水手抵達費城海軍碼頭,四天後19名水手出現流感症狀。9月8日羅得島州的紐波特海軍基地有多名水手患病。病毒沿著海岸向南行進從內陸躍至中西部,橫跨整個美國,到達太平洋。病毒就像之前的西部拓荒者一樣在全國散播開來。疾病沿著馬薩諸塞州至弗吉尼亞州這條軸線,繞過閉塞的地方如緬因州北部,越過阿巴拉契亞山脈來到許多重要的匯集點地處五大湖的布法羅、克利夫蘭、底特律和芝加哥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明尼阿波利斯、路易斯維爾、小石城、格利維爾和新奧爾良。同時就像1849年往加利福尼亞淘金的人們一樣,病毒穿越大平原和落基山脈來到洛杉磯、舊金山和西雅圖。然後,病毒以這些地方為“根據地”逐漸滲入美國的每一個角落。

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疫情

美國當時的雜誌記載:


這場流感使得1918年10月成為美國曆史上最悲慘的一個月。到10月5日,流感幾乎傳遍了美國主要的城市包括整個東海岸、南部和加利福尼亞的大部分。費城的情況最嚴重,1918年最後四個月裡該市有12000人死於流感。到處淒涼一片,人們彷彿生活在中世紀黑死病時期。屍體不斷堆積,人們找不到安置屍體的地方,掘墓者不是病了,就是拒絕埋葬死於流感的人。費城監獄的主管曾讓犯人去挖墓穴,但不久就撤消了這項決定,因為沒有健康的警衛來監管犯人。不久棺材開始短缺,價格奇高無比,還有人開始偷盜棺材。醫生和護士人手也不夠,特別是護士。流感到來之前費城26%的醫生和大部分的護士在軍隊服役不在城內。流感襲擊費城時,醫院裡只剩下一些專長內科醫學的醫生。“醫學院裡面三四年級的學生都出動來填補醫療人員的空白。費城的遭遇是全國的縮影。當時剛剛退休的美國醫學協會主席維克多·沃恩說“如果大流感以這種速度持續下去,文明將會從地球上消失……”

這就是大流感的第二波(秋波),從9到11月下旬在全球傳播,具有高度的致命性。下面三張表格分別反映了美國海軍、陸軍和市民三類人的流感死亡率情況:

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1918年9月8日到1919年3月15日,美國一些城市中登記死於流感和肺炎的每週統計人數


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大衛·查爾曼與1918美國大流感


四.1918第三波流感


灰色的氣氛一直籠罩在哈斯克爾醫院,大衛病得非常厲害,他的浪漫戀愛也不得不突然終止。他的病情十分嚴重,高燒不退。每個見到大衛的父親奧古斯特的人都遠遠的避開他,甚至他家一直的好鄰居們,在大衛病倒的第三天一致強烈的要求他家搬離這個鎮子。“瘟疫!這是瘟疫!”每個人的眼神彷彿都在聲嘶力竭的警告對方。

在大衛病倒的一週後,堪薩斯州陸軍指揮部發布了一則訃告:他們宣佈了大衛因流感,已經死亡。沒有人會質疑大衛即將迎來死亡,奧古斯特一家已經著手籌備大衛的葬禮。

而可憐的大衛在住院不久就神經混亂,健康情況每況愈下。有一次甚至出現咳血,血液馬上回流堵住了他的呼吸道。還好米蘭達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分晝夜的照顧著大衛。在那段日子裡,米蘭達一直坐在大衛身邊,每次大衛醒來,她都在。雖然,在那段時間裡大衛的生命中只剩下了痛苦,病房中充斥著死亡的氣息,就連大衛自己都覺得快要死了。然而,也許是上帝突然看到了可憐的大衛於是賜予他一次生命;也許是撒旦看到了可憐的大衛於是剝奪了他的另一個生命。經過了9天與死神的搏鬥他幸運的活了下來,從大流感中生存了下來。

米蘭達,因感染流感,在大衛醒來的前一天,離開了這個世界。

大衛從此變成了另一個人,沒有人再看到他曾經像太陽一樣的微笑。他不再衣著光鮮、注重細節裝飾;從此,他經常夢到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下,看到一匹灰色的馬,灰馬上的女騎士,是米蘭達。

1919年秋,商店恢復營業後,他一個人在商店了購買了一套灰色的套裝,一副沒有花紋的灰色手套。

到1918年12月,對於大部分美國人來說,大流感最致命的影響已經過去了。有些地方沒有遭遇第三波流感的襲擊,但是仍有許多不幸中的。12月11日,布盧和公共衛生部發布了一則公告提醒公眾“流感並沒有過去,全國許多地方的疫情仍然嚴重……加州,情況正在變糟愛荷華州,顯著惡化;肯塔基的路易斯維爾和較大的城鎮都有顯著的復發情況,並且和流行病早期階段成對比的是,現在受影響的還有許多學童;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什裡夫波特的情況再度惡化,查爾斯湖地區甚至又恢復到上次病潮的程度……聖路易斯三天內的病例已經達到1700;內布拉斯加州的情況很嚴重;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克利夫蘭、哥倫比亞、阿克倫、阿什塔比拉、塞倫和麥地那等地都有復發現象;賓夕法尼亞,約翰斯敦、伊利和紐卡斯爾的情況比最先那次還要糟糕。華盛頓州的情況急劇惡化……疾病在西弗吉尼亞州的查爾斯頓也再次爆發了。”

根據當時的報紙記載:


如果不參照第二波流感的情況,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第三波流行病的爆發也是致命的。在少數地區,如密西根州12月和1月的情況比月份還糟糕。舊金山在秋季的浪潮中己經開始好轉,但是又受到第三次的侵襲。鳳凰城1月中旬連續三天的新病例數創秋季以來的最高。整個1919年春天,病毒橫掃整個地球,時斷時續。

值得注意的是,第三波流感對於巴黎和會政治頭腦們的影響很大。1919年1月,堪薩斯州國會議員威廉·勃蘭客死法國。同一個月,其密友“上校”豪斯也再次因流感而病倒(豪斯在1918年3月的流感中病倒過)。1919年2月巴黎死於流感和肺炎的人數回升到了2676人,超過了最高月死亡人數的一半。3月份,白宮首席禮賓官歐文·胡佛,以及威爾遜的白宮私人醫生格雷森也病倒了。

4月3日下午6點,美國總統威爾遜“猛然咳嗽起來,頻繁而嚴重的咳嗽使他無法正常呼吸”。格雷森給威爾遜的參謀長馬爾蒂發了電報“總統昨晚染上重感冒,臥床。”與此同時,他還寫了密信派人送達“總統從上週四起病得非常厲害。發燒達103華氏度(39.4攝氏度)以上,嚴重腹瀉……這是流感侵染的開始,可他的情況看起來十分嚴重。”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威爾遜迫使自己如同往常一樣參加早晨、下午以及頻繁的晚間會議。開始還以離會為要挾迫使克里孟梭屈從他的要求,但是突然間在沒有事先知會其他美國人或進行商榷的情況下,威爾遜放棄了之前的堅持,同意了克里孟梭制定的原則……流感侵襲了威爾遜,削弱了他的體力。而且在談判的緊要關頭耗盡了他的精力和專注力。幾乎可以肯定,流感還以更為難解的方式影響了他的精神。

美國當時的雜誌記載:

此外,大流感開始於1918年春天的那場溫和流感,但是至於何時結束,就比較難以定論。在1920年1月和2月時,病毒又捲土重來。其造成的死亡率僅低於前兩年,又可以載入世紀流行病學史上。儘管如此由於1920年的流感沒有被官方很好的記錄下來,再加上人們懷疑這時的病毒到底是不是1918-1919年大流感的病毒,很多有關這次大流感的著作並沒有將1920年的流感包括進去,只將大流感的時間限定在1918-1919年。

大流感總算過去但是影響深遠。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人口數量的減少,從全國來看0.66%的美國人口死於流感,1918年男女的壽命下降了近12年;最難以統計的是流感對人們心理造成的傷害;而最令人費解的影響則是美國似乎遺忘了它,“對於個人而言,許多生還的人還記得這次流感,但是美國的集體記憶中沒有它的存在”。

公眾對流感的瞭解程度有了很大的進步,1918年8月份幾乎還沒有什麼瞭解,到流感的鼎盛時期,公眾己經非常瞭解流感了。宣傳機制有書面材料、政府行為、口口相傳以及個人的經歷。在這麼迅速的時間裡瞭解學習流感的知識,從根本上來說動機非常簡單,就是動物特有的自衛本能。

當人們開始瞭解並熟悉流感之後,他們就開始改變自己的一些生活習慣,以此預防感染流感。在洛杉磯,街上的人們明顯減少。而那些在街上的人們,稍微改變了自己的習慣。到10月中旬,在街上或公共場合吐痰己經是一種違法行為。每個警察接受命令逮捕所有這樣的犯規者。懲罰是“不少於2角5分,也不多於5美元,或者在巴特勒酒店待1到5天。其他很多城市也通過了類似的條例。

全國的人民都不贊成在公眾場合咳嗽、打噴嚏或是吐痰。畢竟可獲得的信息告訴他們,那樣會傳播可怕的疾病。下面的場景在全國各處上演著,尤其是在那些信息傳播最通暢的大城市裡:

在各處,我們會看到一些窮苦的、不開心的人,鼻子上有一點灰塵,他們使勁捏住鼻子,努力剋制噴嚏,以免吸引旁觀者的注意力,周圍的人就像迴避麻風病患者一樣迴避他們如果他不得不打噴嚏,人們就會立刻逃離此人。

我的丈夫是那一長串受害醫生名單中的一員,他上個月死於流感。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沒有任何期刊或者公開報紙,提及這些在與流感作鬥爭中獻出了自己寶貴生命的人?難道他們不是英雄嗎?

過去四年戰爭裡,我們這個地區的醫生們所付出的犧牲,遠遠超過人口密集地區的人們所能想象的,因為他們要走的路程非常遙遠,而醫生又很少。在過去,我的丈夫獨自一人在這個小縣行醫,走過的路程最近是28英里,而最遠的是75英里。因為他患有肺結核所以不能參軍。在他死之前,他已經獨自一人夜以繼日地工作了兩週,試圖挽救這個國家的人民……

朗吉諾太太,斯托克頓堡,得克薩斯州

美國各級政府的應對政策:

在美國主要的大城市裡,公共衛生機構採取的行動最主要的就是檢驗隔離,如關閉所有的公共場所,包括學校和教堂。但是通常人們會發現大流感最高的發病率出現在緊閉令之後。正如加利福尼亞州衛生局的秘書和執行官凱洛格指出的,波士頓和華盛頓在發病率和死亡率上沒有多少區別。然而,第一個遭到流感侵襲的波士頓,沒有采取任何預防措施,而華盛頓吸取了波士頓的教訓,在市內有大量病例前就關閉了一切。紐約和芝加哥事實上都沒有采取關閉禁令這樣的預防措施,然而這兩個城市的死亡率都低於波士頓和華盛頓的死亡率。

政府採取的措施中,最頻繁的就是命令關閉學校、教堂和戲院。一些市場和小旅館也收到了政府的關閉令。在美國,嘴上戴薄紗口罩成為了官方政策的象徵,因為城市要求市民在公共場合必須戴口罩。雖然是否要戴口罩引起了公眾、醫學界和衛生官員們的討論這在前面已經論述過。政府還組織各種運動避免流感的傳染。一些社區組織對物品進行煙燻,這種做法曾用來對付由蚊子傳染的疾病黃熱病和瘧疾。禁止在公共場所吐痰的運動也得到了加強。抗擊結核病的運動不僅能夠控制公共場所的塵土,也幫助實現了禁止在公共場所吐痰這一運動。大流感期間,日常的公共服務迅速癱瘓,尤其是大流感最盛行的時候,政府還要處理這一狀況。

大流感使得本來就人丁單薄的垃圾收集工、殯儀業者和挖墓人數量更少。市政府在組織維持這些服務上,各地情況雖然不一樣,但都是政府所要擔負起的工作。費城公共衛生局長官克魯森與急救部、天主教教堂聯合起來,開始清理屍費城公共衛生局長官克魯森與急救部、天主教教堂聯合起來開始清理屍體。克魯森派警察清理每家每戶放置超過了一天的屍體,將屍體放在巡邏車上。但是警察們的工作卻跟不上死亡的速度,他們工作時戴的外科手術口罩對病毒也起不了什麼抵禦作用,到10月中旬己有33名警察因流感而死亡。克魯森在冷藏廠開設了六家“編外停屍房”,還要向軍隊求助,軍隊向費城輸送了十名屍體防腐人員。屍體收集完畢後,還需挖掘墓地。平常的墳墓挖掘人員己經遠遠不夠了,再加上掘墓者罷工,很多墳墓只好由死者家屬親自去挖。

在資金方面,國會立刻行動起來了。到11月底,眾議院迅速表決通過了第333號決議,內容如下:

美國國會的參眾兩院共同表決,為了能使美國公共衛生局通過幫助州衛生局、地方衛生局,或者給醫療衛生人員提供報酬和津貼,給醫院醫療提供補給,提供印刷費,提供文書服務,給哥倫比亞特區及其他地方提供租金,提供交通運輸費等其他一系列必要的費用,來抵抗並抑制西班牙流感和其他傳染病,我們提出了一項撥款,由財政部撥款$1,000,000,這筆錢一直可以用到1919年6月30日。

第二部分陸軍部長、海軍部長和財政部長分別被授權,只要可能,在幫助抵抗和壓制上述疾病時,可以共同使用陸軍醫務部、海軍醫務部和公共衛生局的人員和設備。

五.後記:米蘭達的遺物


窗外陽光很好,大衛拉緊了所有的窗簾,他懼怕陽光照到櫃子上反射出來的光刺。眼前的箱子裝滿了米蘭達生前的遺物,裡面有一本日記和幾封來自朋友的信件。

米蘭達日記:

1900年某月某日

1901年某月某日

1902年某月某日

……

1915年7月2日

奧古斯特一家邀請所有的鄰居們明天參加他家的酒會,我想我的禮物已經準備好了,是一首十四行詩。

1915年7月3日

奧古斯特的家庭酒會里,我讀了一首十四行詩,多麼美妙的詞句: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呢?

你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把五月的花蕾搖撼,

夏天的足跡匆匆而去:

天上的眼睛有時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顏又常遭掩蔽:

被機緣或無常的天道所摧折,

沒有芳豔不凋殘或不銷燬。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謝,

你的美豔亦不會遭到損失,

死神也力所不及,

當你在不朽的詩裡與時同長。

只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這詩將長存,並賜予你生命。

總有一雙藍色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那是如此漂亮的眼睛。他叫大衛,是奧古斯特唯一的兒子。當然,他可能會記不清我的名字。

1915年7月4日

聽到有個傢伙在醫院門口喊我的名字,竟然是他。他叫大衛。

1915年某月某日

……

1915年9月4日

我們幾乎不能抑制住每晚回家後對彼此的思念,愛神讓我們不再為任何事情感到恐懼。但是,請上帝保佑,明天騎馬時候我不會摔的太難看。

1915年9月5日

我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燦爛的陽光,我和大衛一起去了郊外騎馬。我騎著一匹白色的馬,它如此優美,我對大衛說我愛上了騎馬。

……

1918年3月1日

戰爭的聲音每天都在聒噪不停,我不知道我的國家、軍隊為什麼要回到上個世紀來的地方,去打一場戰爭。大衛即將出徵,戰火會不會使我們永遠分開?

我沒有把我的擔心告訴大衛。

……

1918年4月9日

收到了大衛從前線寄來的信,上帝保佑讓他平安回家。

1918年5月9日

1918年6月9日

……

1918年7月9日

收到了大衛從前線寄來的信,馬上我的英雄就要回家。

1918年8月9日

擁抱、親吻,他居然用一把在德國繳獲的小提琴和勳章向我求婚。

1918年9月5日

大衛,每一天都是陽光明媚。一起去騎馬的路上,他興奮不已的向我講起了戰場上的經歷,我願意聽他傾訴。

1918年10月5日

大衛,求你,看看我。

1918年10月6日

我好像感到不舒服,也許是這些天幾乎每天工作16個小時、還要照顧大衛,我可能需要休息。

至此,米蘭達的日記到此再沒有新的記錄。

在1918年10月至1920年的美國,死於流感人數太多,僅1918年10月美國死於這場流感人數達到200,000人;1918-1920年全美國25-40歲之間死亡人數共計35萬以上。如米蘭達家人一般,死難者的家屬處理病死的親屬的措施更加簡單化,甚至不再對親朋好友進行通知。除了家人和大衛,實際上也沒有人知道或者再願意聽到自己的親朋在這場流感中死去。

來自朋友們的信件仍舊持續的寄到米蘭達家中。

米蘭達信件:

信件一:

威廉·薩爾多 來自伊利諾伊州林肯鎮

米蘭達:

在1918年夏天的那幾個月裡,美國人民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將經歷一場大流感,沒有意識到他們會在這場大流感中受到一次全面而又痛苦的教育。但在短短几周裡,大多數美國人對流感有了極為深刻的瞭解同樣在那短短的時間內,他們將要面臨死亡、恐懼、痛苦……到年春天,美國人民經過痛苦的蛻變,經過集體奮鬥努力度過了這一災難。

我遭遇了流感,我們這兒死了很多人,我是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之一。

我所在的林肯還只是一個擁有12000人的小鎮。小鎮當時只有年的歷史,正好樹木長大,樹枝可以蓋過人行道。院子很大,夏天晚上一堆孩子都在這裡玩。週日早上還能清楚地聽到教堂的鐘聲。但是我的父親己經做了很多次禮拜,所以我們週日就去釣魚了,到外邊去野炊了。小鎮上的生活很寧靜,不怎麼受外面世界的影響。我對流感的第一印象是流感是在軍隊裡才會有的,我沒有什麼理由去認為流感跟我們百姓有什麼關係。但是情況惡化了,流感離我們越來越近。流感最終還是來到了這個在他眼裡非常寧靜祥和的小鎮。我知道我的父母很擔憂。與其說我在意他們的話,不如說我在意他們說話的語調,我從他們的話語裡聽出了不安。我媽媽當時正懷孕著,所以我父母別無選擇,只好讓我住到姑姑家。在姑姑家我們住得不怎麼舒服。姑姑家的房子很黑、很陰。我還清楚地記得起居室裡有我祖父的棺材,棺材上擺著祖父的遺照。那是一間很奇怪的房間,房間裡還有一個花瓶,瓶子裡面是孔雀的羽毛。我想姑姑並不知道孔雀羽毛會帶來厄運。我也不知道林肯鎮上是否有人知道這個。我雖然很瘦但胃口很大。可當食物放在我面前時,我又沒有胃口了。姑姑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站起來,把我帶到樓上,讓我躺在床上,因為我發高燒了。於是我就想睡覺睡覺再睡覺。我記得睡在樓上那間屋子裡,腦子很模糊,睜眼是白天,下次再睜眼是晚上,我也不知道到底那是白天還是夜晚。我只知道自己病了,心裡空空的。我對周圍的事情一無所知,除了電話。因為我的房間是靠近樓梯的。我聽到姑姑說“威爾,噢不。”然後“如果你想要我這麼做的話。”她跑到我的房間,試圖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眼淚不停地流所以她沒有必要告訴我們。我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己經發生了。我的母親很了不起,她死了,萬物都失去了光彩。

我媽媽的死讓我首次意識到,並且一直覺得我們是不安全的。我們時刻處於危險之中。我父親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事。他使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但是從那時候起家裡總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傷之感,一種深深的難以忘卻的悲傷之情。因為我知道人們是不安全的,沒有人是安全的一一恐怖的事情可能會發生一一在任何人身上。事實上,人們很害怕與別人交談,像是“不要在我面前呼吸,不要看著我“這種態度,因為很有可能你就把我不想要的病菌傳給了我。“。而且一天天過去,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倒下的會是誰。大流感侵蝕了社會的內聚性,因為一個人的危險是來自於他周圍的人群,可能是你的妻子或丈夫,你的孩子、父母等等。

信件二:

凱瑟琳·蓋勒,來自佐治亞州梅肯市

米蘭達:

……

我的父親事實上是我的玩伴。他經常開車帶我出去,停在一家熟識的小賣部前。小賣部的老闆穿著白色的制服,看到我總是說“到外面去搖搖糖果樹吧。”我早就知道糖果不是長在樹上的,但是我並沒有說破。因為當時他樂在其中,我也樂在其中,當時每個人都樂在其中。世界是個美好的,但卻是無知的年代。我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當我媽媽病了,我才意識到家人處於困境中了。我只是從我身為一個孩子的眼裡看到事情的發生,而當時我才歲。我想跟媽媽一起睡覺,但是他們不允許。他們不想我也生病。家人為我買了一個小床,並把它擺放在媽媽床邊。媽媽看到我在那個小床上很痛苦,就把我抱在她懷裡,因為她不想我不開心。顯然,我也很快染上流感。但是我當時覺得還挺有趣,直到身體覺得痛了才發現事情不是那樣的。

翻開1918年8月和9月初的美國報紙,我們會發現我們的準備是多麼地不充分。新聞標題都是講述戰爭的“形成新的聯盟力量後,敵人開始撤退俘獲了許多人,新增33,000人。”“總統簽署了18到45號徵兵法令,公佈了響亮的聲明:9月12日將有12,000,000多人登記。”“盟軍大步朝前衝。如果新聞標題不是講戰爭的,那麼就是與戰爭有關的一一例如自由公債運動,很少有文章涉及流感。

僅有《獨立報》刊登了相關警告和建議:陽光被認為是最好的殺菌劑。在公共場合咳嗽、打噴嚏,以及“在街上、汽車以及公共建築裡吐痰”都是不提倡的。奎寧和威士忌被認為是消毒劑或是“預防劑”。

不幸的是這種早期的警告信息很少,並沒有普及到普通民眾能夠知曉的程度。

而我們的衛生部部長科普蘭說紐約沒有危險。整個9月,他都保持樂觀,1918年9月30日,他聲稱紐約大流感最糟糕的時刻己經結束。10月9日,洛杉磯衛生官員鮑爾斯伍說“如果採取了一般的預防措施,就沒有驚慌的理由。”但是兩天後,洛杉磯內的劇院、學校和教堂都被關閉了。

信件三:

李·雷伊猶他州meadow鎮

米蘭達:

我們這個小鎮在大流感期間進行了自我隔離,但是仍難逃厄運。我們很擔心小鎮,因為大流感正沿著交通要道向南傳播,而接下來就是我們了。我父親被選為衛生官員。在這之前我們鎮從來沒有衛生官員,但是我們覺得現在我們需要一名衛生官員了。於是我爸爸到外面的限制標誌那裡,我們在那豎了一個標誌“此鎮封鎖一一禁止進入”。我們有意封鎖了自己。但是這還不夠,大流感還是來了一一郵遞員把流感帶來了。這大流感真是一個幽靈,我們不知道它從哪裡來的。

……

希望你清楚《美國醫學協會雜誌》記錄:1918年在美國2,616名醫師死亡。全美國有155,000名醫師,所以醫師的死亡率是每1,000人中死亡16.88人。其中,死於肺炎流感428人,死於肺炎375人。死於心臟病212人,無法確定這是否與流感有關。大流感期間,醫療人員的工作時間通常都很長。在紐約,據說一個普通的醫師一天出診四十到五十次,這己經是最小的數字了。在紐約東部的貧民區,醫生被當地的婦女包圍著,祈求治療。總的來說,醫學界當時是超負荷地工作,付出的時間和精力無法計量。

信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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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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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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