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魔冢營村金憲章的老宅院
民國元年，豫西出現了罕見的天災人禍，大旱之後加上大澇，使得洪水肆虐，疫病流行，更為嚴重的是土匪蹚將四起，拉桿結幫、佔山為王者比比皆是，由於蹚將刀客總是以強悍的態勢出現，當地百姓對他們既恨又怕，還攙雜著豔羨，報著這樣的複雜心理，有的加入到杆子裡，更有的明裡暗裡幫忙，從而成為匪幫生存的特殊背景，同時使得官府勒索民眾多了一條發財之路，這正是：
官兵過匪隊，
村人不敢睡。
白天逃官兵，
天黑跑杆匪。
官兵與杆匪在豫西山區地帶展開長時期的拉鋸，汝河兩岸的村村寨寨自然難以躲避這種戰火，金家的水煎包子鋪與魔冢營寨裡的糧行、車行、綢緞莊等生意一樣，無法經營下去，只得關門歇業。
已經二十歲的金憲章隨父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七口人住兩間草棚，守著貧困過起日月。
這天午後光景，寨子裡來了兩個腰裡彆著牛鞭的“牛經紀”，他們是到薛黑子家買牛的，老實巴腳的薛黑子家境貧寒，唯一的財產就是兩間破草房和一頭耕地的黃犍牛。半年前，因沒有耕牛，薛黑子只好給別人打“對角”（換牛工）來為自家耕地，但種地還是常誤農時，為此，開春時，他忍痛賣掉了一畝薄地，又從鄰家借來大洋，買回一頭瘦弱的黃犍牛，按他的說法就是夏季青草下來，只要精心飼養，種麥時就能套獨犁耕作了。
薛黑子把牛拉進家後，整日干農活時彆著鐮刀，撿嫩樹葉和青草割，一有空閒拉著牛就下地放，比侍候兒女還用心，瘦弱的黃犍牛經他調養幾個月，竟奇蹟般的變得膘肥體壯起來。黃牛養肥了，而令他頭痛的是“牛經紀”們卻像綠頭蒼蠅，來了一撥又一撥，能把死人說活的一張張巧嘴天天圍攻薛黑子，長說短說非讓他把牛賣了不可，並且給的價錢一次比一次高，但鐵了心的薛黑子從未吐口，說要用黃牛耕地，不願賣出去。
那是個剛吃過早飯的響晴天，趙官營的牛經紀霍大嘴腰裡彆著鞭子來到薛家，指名借薛家這頭黃犍牛，說趙大頭要拉車用用，用完當天就拉回來。
薛黑子並不放心，吭吭哧哧說：“想得美，大年初一借袍子——人家幹啥？眼看秋麥大忙就開始，我伺候大半年就是等這時候用牲口哩，這牛我不出借。”
霍大嘴一拍薛黑子的肩頭，吐沫星子飛濺道：“那趙大頭你是知道的，在咱這一帶可是有名的富家，要人有人要槍有槍，他說聲借，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讓用怕是不行。”
“那趙大頭是個無賴，你幫著他糊弄我這老實人，說啥我也不借。”
“老大哥你聽我說，人家姓趙的只是說借，又不是不給你了，他的兒子辦事要用牛車，他家那頭駕轅的牤牛老掉牙了，不好使喚……”
“哼，他家裡騾馬成群，給兒子辦婚事用車還借牛，怕是沒安好心。”
“老大哥，你知道我霍大嘴也是個頭朝外的人，趙大頭央我來借總不能讓我丟臉吧，我給作個保人，他借一天給你兩文錢如何？”
薛黑子見霍大嘴可憐兮兮的樣子，死擰活纏要借，看看天近晌午，只得咂吧咂吧嘴，同意讓他把牛借去用幾天。
霍大嘴從薛黑子家拉出犍牛，嘴裡哼著梆子腔兒離開魔冢營，一路走來。然而，這一去就再也沒回，幾天後，薛黑子到趙官營討要，霍大嘴躲著不見，他到趙大頭家要拉自家的那頭牛，卻被趙家家丁痛打一頓。
趙大頭氣哼哼地罵道：“你是不是窮瘋了，來要我家的牛？”
“那頭黃犍牛是我家用地換來的，霍大嘴作的保，說是你家借來用用……”
“笑話，我堂堂趙家家大業大，還借你家的牛來用？這是我花五十兩銀子買的，再胡攪蠻纏，小心打折你的腿。”
薛黑子討個沒趣，呆若木雞，他在往回走的時候，眼睛發直，嘴裡語無倫次地絮叨：“牛……命根子……牛……命根子……”(潘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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