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众所周知,因为我们的城市治理方式与理念,涂鸦

这种与城市伴生的艺术从来就没有在国内真正地发展起来过。

但在国外,这种诞生在街角的艺术已经十分发达且丰富,在城市中游走的市民或游客,常常会被这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艺术惊艳。

当然,艺术研究者也不会放过这个有趣的题目。今天,我们为大家推荐的文章《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就是研究涂鸦的,发表在我们的MOOK《班门·角》上。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作者宋嘉伟老师在文章中展现了颇为“神秘”的伦敦涂鸦艺术家班克西的涂鸦作品。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下面是这篇文章的摘录,希望阅读全文的朋友,欢迎购买我们的MOOK。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

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本文发表于《班门·角》

文:宋嘉伟

2017年9月21日,美国已故涂鸦艺术家让·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最大规模英国个展“真实的狂潮”(Boom for Real),在伦敦的巴比肯艺术中心(Barbican Center)举办。

这个艺术机构位于伦敦市中心(City of London)的丝路(Silk Street)上,外形是20世纪70年代流行的粗野主义建筑(Brutalist architecture)风格,由层层叠叠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构成。它是目前欧洲最大的多媒体艺术中心,可以举办艺术展、影展、音乐会、舞蹈、戏剧演出等活动。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巴比肯艺术中心

巴比肯艺术中心此次个展的艺术家颇具传奇色彩。

巴斯奎特出生于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母亲是带有波多黎各血统的黑人,父亲则带有海地血统。他从1977年开始,在纽约上流阶层云集的曼哈顿墙上、纽约地铁车厢、小酒馆的外墙、华盛顿广场公园的纸板箱上创作了各种各样的涂鸦作品,其作品叛逆、诗意、神秘、充满象征意味。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巴斯奎特与他的涂鸦

他在1988年因吸食过量海洛因而去世。如今,巴斯奎特和他的涂鸦作品早已被写入纽约亚文化历史之中,成为纽约这座“世界首都”包容、多元与开放的一大象征。

萨满停下来接受搜查

如同巴斯奎特之于纽约,伦敦这座伟大的城市也出现了一位著名的涂鸦艺术家,此人于9月17日凌晨在巴比肯艺术中心的外墙上创作了两幅作品。第一幅作品名为《萨满停下来接受搜查》(“SAMO Stop and Search”),一个怪异的萨满人物高举双手,身边有条小狗,这幅涂鸦取自巴斯奎特1982年作品《消火栓上的男孩与狗》(“Boy and Dog in a Johnnypu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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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火栓上的男孩与狗》

创作者在原画基础上新加了两位搜他身的警察,他脚下的地面上有一摊血迹,这可能是被搜身的原因。创作者在其Instagram上配了一句讽刺话语:“巴斯奎特的肖像在接受城市警察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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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停下来接受搜查》

第二幅作品则是由巴斯奎特标志性小皇冠形象所组成的摩天轮,人们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Instagram上配的文则是:“巴比肯将要举办巴斯奎特的一个重要个展了,这里非常热衷于清除他们墙上的涂鸦。”同样带有讽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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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幅涂鸦均出自英国著名涂鸦艺术家班克西(Banksy)之手。他常用的创作方式是用喷漆和事先制作好的模板进行快速喷绘,作品往往带有强烈的社会批判色彩,富含讽刺与幽默气息。

在第一幅涂鸦作品中,他喷上了自己经常使用的警察形象,通过社交媒介上的文字,批评了权力机构对异端群体的不信任;在第二幅涂鸦作品中,他一方面指出巴斯奎特的作品难逃被商品化的命运,观众基于猎奇与娱乐心理买票观看巴斯奎特的作品;另一方面暗示,巴比肯这个过去通常热衷于清除墙上涂鸦的艺术中心,现在居然展示涂鸦作品,这真是莫大的反讽。

然而在巴比肯艺术中心的这个展举办期间,班克西的这两幅涂鸦被保留了下来。作为知名涂鸦艺术家,他的涂鸦作品等于为此个展做了最好的户外广告,提高了展览的受关注度。

漫不经心的一瞥

作为青年亚文化的一种类型,涂鸦文化在起源时,就与朋克文化、摇滚音乐这些青年反叛文化关系密切,是一种通过城市喷涂实践来表达青年边缘群体对社会与体制不满的手段。它在20世纪70年代兴盛于美国,随后传入欧洲大陆的法国、德国、比利时、荷兰等国。

伦敦城市的涂鸦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在当时令城市管理者、社区与房地产商感到极为头疼,他们将其看成是青年边缘群体对城市空间的蓄意破坏。

为躲避警察,年轻人往往在夜间行动,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穿着连帽衫,头上包着头套,嘴上蒙着一块布,将街头墙角空间当成自我表达的平台,与警察上演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然而时过境迁,在今日,涂鸦青年群体与城市管理者之间的关系,由激烈对抗转向了一种博弈的过程,涂鸦文化逐渐成为伦敦街道中常见的景观,并被慢慢嵌入到例如巴比肯那样的艺术展览、当代艺术交易、伦敦形象宣传、城市旅游业、社区复兴计划、周末露天市场等形形色色的活动之中。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伦敦肖迪奇(Shoreditch,London)地区一个街角涂鸦,丹·基齐纳创作

青年亚文化群体的涂鸦艺术与伦敦城市空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上文的案例中,涂鸦围绕巴比肯艺术中心室内与室外两个空间展开。当代艺术中心的室内空间是一个公共艺术空间,巴斯奎特作为一位功成名就的涂鸦艺术大师,其涂鸦作品成为伦敦市民观看与欣赏的对象而存在着。这是一种看与被看的传统模式。在这种模式中,创作于具体时空情境之中的作品,被从原有的城市环境中抽离出去,然后放置在一个异地的封闭空间中,通过抽象的语言或者是文字说明重构作品的语境,在某一特定时间段中供通过媒介获得展出预告人们前来观看。

而在室外的街角,班克西的两件作品更接近涂鸦的本性:涂鸦作品在城市的某一街道空间中,随天色变亮慢慢浮现在行人的眼前,公众与其的相遇完全是偶然和随机的,因此也带有一种震惊的效果;在观看方式上,民众并不会如同美术馆那样花较长时间驻足研究作品,而往往投向漫不经心的一瞥;涂鸦作品很可能面临当短时间内即被城市管理者抹去的命运;涂鸦作品经常与该空间所在社区的社会与政治议题密切相关,对当权者持一种强烈的批判与质疑态度。

可以想见,一位去往巴比肯艺术中心的艺术爱好者,在两种迥异的空间中分别看了班克西与巴斯奎特的作品之后,他们的心中将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互文的感觉,青年亚文化在不同的空间、情境与文本之中,涌现出复杂的含义。

城市空间游击战

我们把涂鸦看成是城市街区中的一种公共艺术创作,尤其代表青年亚文化群体、弱势群体的个人表达方式。然而涂鸦艺术的吸引力究竟在什么地方?它又是如何利用城市街道及其符号进行创作的?它的社会价值具体又落在何处?

涂鸦艺术家的一大魅力就在于善于就地取材,利用街区墙面的特质进行创作。他们面对的不是白板,而是有自己的历史脉络、标志符号与物质痕迹的街道。

例如班克西在北伦敦热闹的埃塞克斯路(Essex Road)一家街角药店的墙面上,创作了一幅涂鸦作品:一位小男孩在升旗,他的旁边站着另一位小男孩与小女孩,他们将左手放在胸前,表情肃穆,高唱国歌,同向这面旗帜致敬。但这面旗帜并不是国旗,而是英国最大的超市集团乐购(Tesco)的购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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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克斯路街角药店 "升旗的小男孩"

巧妙的是,画作中的旗杆实际上是一盏路灯及其电线,因此也属于就地取材。画作色彩是班克西最常用的黑色喷漆,只有乐购的购物袋是蓝白相间的颜色,这个购物袋在整体黑色基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迎风飘扬。因此班克西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在现代社会,消费主义已经取代(或等同于)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对青少年儿童的心灵带来影响。

另一幅同样批判消费主义的班克西画作,名为《不跌落不停止购物》(Shop till you drop)。它出现在伦敦上流街区梅费尔(Mayfair)的布鲁顿巷(Bruton Lane)一座大楼的墙面上。画中一位女性左手抓着一辆购物车,从高空中落下,她的头发、裙子和购物车中的商品都向上漂浮着。我们稍加仔细看,可以发现班克西画了她和购物车的影子,这使得这个作品显得更加真实。如果站在远处看这幅画,又会发现班克西巧妙利用了这幢大楼外立面上垂直的线条,这种类似日本动漫作品的氛围烘托方法强化了作品的紧张气息。

城市、街角与游击的艺术:班克西的涂鸦实践

《不跌落不停止购物》

另外还有一些涂鸦作品从少年儿童角度发起对成人所规定的空间的叛逆。例如在北伦敦托特纳姆(Tottenham)区一面墙壁上,两位儿童将一块“不许玩球”(NO BALL GAME)的标牌当做球来玩;在一个户外停车场里,墙壁上标着“PARKING”(停车)一词红色大字,其中后面的“ING”几个字被白色颜料涂抹起来,使得“PARKING”从远处看上去像是“PARK”(公园),班克西巧妙地在“PARK”大字下面画了一个小女孩吊秋千的图。停车场于是成为了儿童的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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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PARKING标志上的涂鸦

当然也少不了对权力的怀疑。班克西在切尔滕纳姆(Cheltenham)的一面墙上,画了一个名为《监听电话亭》(Spy Booth)的作品,墙上几个便衣男子围着一个真实存在的电话亭进行“窃听”活动。需要注意到的是,该画作离英国政府的监听总部(GCHQ)只有三英里的距离。班克西以此画作批判权力部门对公民隐私权的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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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听电话亭》

除街头巷尾外,班克西还会悄悄打入城市空间内部,他主要是潜入各大美术馆,进行“放物”(shop dropping)实践。他将自己画的画悄悄放在名画旁边。一般而言,新画作是对名画的改写。

例如他曾在米勒那幅著名的《拾穗者》边上挂了一幅自己的《拾穗者》,他对原画做了改动:原画里第三位弯腰拾穗的女子身形被挖空,现在她正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坐在画框右下角休息。不难注意到的是,这还是一位黑人女性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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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西的抽烟休息的“拾穗者”

以班克西为代表的涂鸦艺术家的化作风格,揶揄与质疑着传统审美标准,经常在经典与商业文化符号的基础之上进行再创作,具有十分典型的后现代主义艺术特征。而在与城市空间的关系上看,他们对街道与美术馆墙壁的使用,对城市空间功能的转化与反讽,令我们想到了法国学者米歇尔·德·塞托(Michel de Certeau)在其《日常生活实践》一书中提出的“城市空间游击战”的观点。根据他的这一理论,尽管城市与街区由强权者所治理,其功能由主管者所规定,但是弱势者可以通过各种各样隐秘的战术与手段来抵抗、转化、改变乃至消解管理者初始的意图。

他们的这种反抗不具有激烈性,多属于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因此德·塞托将其看成是一种“游击战”。然而正是通过这些不断的“小打小闹”、“旁敲侧击”,城市空间的意义不再牢牢掌握在强权者与中产阶级手中,街道与社区成为一个开放的意义争夺与解释的场域。街头艺术在此意义上也成为一种“弱者的武器”与另类媒介,涂鸦艺术家以城市街道为舞台,表达着自己对于环保、权力、性别与种族歧视、消费主义等社会政治议题的看法,发表属于他们自身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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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兰蒂亚检查站(Qalandia Checkpoint)隔离墙上的涂鸦,右侧是班克西的“持气球的女孩”,左侧为涂鸦艺术家Monsieur Cana后加的涂鸦,这只鸟用嘴叼给小女孩两个新气球,所配文字写道:“小妹妹,你还要更多吗?”

(本文为摘录,全文请见MOOK《班门·线》,可以点击文末“阅读全文”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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