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維新的最大亮點是死士譚嗣同

1898年6月11日,臨政光緒皇帝頒佈《定國是詔》,決定變法。同年8月,譚嗣同被光緒帝徵召入京。9月5日,光緒下詔授給譚嗣同和林旭、劉光弟、楊銳四品卿銜軍機章京,參與變法。

百日維新的最大亮點是死士譚嗣同

三十三歲的譚嗣同、沒有通過科舉、卻靠真才實學進入仕途,成為四品大員。

然而,當了大官的他,心裡盤算的不是當更大的官,而是做更大的事。

此時康梁也加入了變法的官方陣營。康有為出任總理衙門章京,梁啟超負責京師大學堂譯書局事務。

維新派陣營裡,人人都想大幹一番,但是,他們遇到一個問題:實權。

這些人群裡,竟無一位是實權派。

怎麼辦呢?

他們沒有坐而論道,而是主動出擊。

裡應外合,借力發力。

裡應,拉住漢族軍帥袁世凱。

此時袁世凱經過朝鮮敗績後,已經恢復了部分元氣。被朝廷重新啟用,出任直隸按察使,主持小站練兵,此小站之兵,是為新軍,即後來的北洋軍。

維新派之所以拉攏袁世凱,一是因為袁世凱表面上也是支持變法圖強的;二則袁世凱手裡有兵,可以幫助維新派得到實權。

應該說,這些維新派、改良精英們的想法是好的,但卻有些脫離現實。因為他們只聽袁世凱表面表態擁護維新,但沒有看穿此人本質:仍是一箇舊人。已經在與日鬥士中失敗的袁世凱,可以稱得上是一代奸雄。但絕非新人,更非精英、政治家,本質上他和李鴻章一樣,沒什麼政治信念,當官是他的最大追求。理想和信仰在他們眼裡是個虛無的東西,他絕不會為了所謂國家進步,拿榮華富貴冒險。

所以,這個樣子的袁世凱既不是什麼改良派,也不是保守派,而是一個堅定的騎牆派。見風使舵、左右逢源是他最強項。1895年,他慈禧親信保守派頭子榮祿打得火熱、獲得了在天津小站主持按練新兵的兵權。而1898年變法運動起,他又靠近維新派,報名參加康有為等組織的“強學會”,假裝進步。

如此一個袁世凱,就相當迷惑了一些書生氣十足的維新人士,年輕的光緒帝對他也寄予莫大的希望。

為了尋求支持變法的軍事力量,光緒帝接見了袁世凱。光緒帝問他新政是否合宜?他滿口讚揚。並磕頭髮誓,竭力報答皇上厚恩。於是皇帝提拔袁世凱為侍郎候補,令其專辦練兵事務,以此恩遇拉攏袁世凱支持變法。袁世凱在這個時期之所以熱心支持變法,主要還是因為當時維新派正得勢,如康有為、譚嗣同等人都成了光緒身邊的知己。由於變法前景尚不明朗,袁世凱這種慣於趨炎附勢之徒不能不給自己留一手。一旦變法大功告成,他也不失為有功之臣。

就在維新派拉攏袁世凱之際,形勢發生突變。

以西太后為首的實權派準備反擊。形勢緊張,譚嗣同自告奮勇,冒著生命危險,悄悄到法華寺袁世凱的住處,坦率地說明自己來訪的目的。動員袁世凱殺掉榮祿,包圍頤和園,迫使慈禧等就範,救護光緒,保護新政。袁世凱當場慷慨激昂地應承。

維新派以為大功告成,裡應準備完畢,下面是外合了。

外合,請來伊藤博文。

1898年9月,伊藤以私人身份訪問中國。維新派對伊藤博文來訪的熱切盼望,並請其指教。以康有為為首的中國維新派,對伊藤博文此次訪華成果抱有很大期望。公開提倡以日為師,實行新學新政。相通的文化,相近的位置,人家做到的,我們應該也能做到。

那不是簡單的勾兌,是化學反應,不是物理反應

而且康有為還提出一個大膽政治構想——“中日合邦”。由康有為、伊藤博文等人挑頭,實行專家治國,全面接管中國的政治、軍事、財政、外交等一切事務。

在康有為看來,中日兩國因為“同文同種”,如果像歐洲的一些國家那樣,聯起手來,則新生有望。

9月20日,光緒皇帝在勤政殿會見伊藤博文,伊藤博文向光緒皇帝表示,讚賞中國新政。這一天非同尋常,它是“戊戌政變”前夜,光緒皇帝退出中國政治舞臺的“末日”。

當伊藤博文讚揚中國的變法、對光緒表示欽佩、表示他可以為中國的變法做點事情時,光緒皇帝的答語裡,也包含了維新派請伊藤博文為“變法總顧問”的一層意思,有點“準帝師”之意。足見光緒皇帝與維新黨一樣,對伊藤在中國變法的“外援”之力上,抱有很大期望。

然而,背靠的東西,畢竟是他助,總不能取代自助。常言道,自助者天助,無法自助的維新派,自然也得不到天助。他們機關算盡,結果卻是一切差強人意。

首先,是裡應之力變節。

向譚嗣同信誓旦旦拍了胸脯的袁世凱,連夜趕到天津,向榮祿告密。慈溪太后發動政變,宣佈自己再次臨朝訓政,下令囚禁光緒帝,抓捕維新黨。

裡應倒戈,那麼此時外合力量如何?

戊戌政變發生時,伊藤博文還在中國境內逗留。維新黨跑的跑逃的逃,康有為梁啟超逃入日本使館,而日本公使林權助因無東京指令,不知所措。仍在北京的伊藤博文當即表態:救梁啟超等逃往日本。並表示“如至日本,由我來照顧他。梁這位青年,對中國來說,實在是寶貴的人物。”

眼見著中國政治改良功虧一簣的伊藤,不知心裡做何感想?我們不得而知,伊藤博文選擇中國政變前夜訪華,是有預謀還是“不期而遇”。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對中國的維新派,情有獨鍾。這當然不能排除他的大原則——為日本的國家利益考慮——加深日本對中國的影響,使日本在中國利益最大化。但是,“志同道合”談得來,大概也是拉近距離的重要原因。

從他積極營救維新流亡者的態度看,他對中國百日維新的失敗是同情和惋惜的。但是,正像他對光緒皇帝表白的那樣:外臣當竭其所知以告。“外臣”兩字,表露了他的真實意思——有些事力所能及,有些事鞭長莫及。中國的事情,即便維新黨想借力發力,本身也要有“內亂”的實力方可成事。

在這次政變中,以康梁為首的維新派大多選擇了逃避,而譚嗣同是唯一可逃,卻不逃的重量級人物。

他和其他五位逃不掉的同仁(注: 林旭、楊深秀、劉光第、楊銳、康廣仁,史稱“戊戌六君子”)一起,被遊街示眾、押往菜市口斬首。罪名是——

“倡邪說,惑世誣民”“乘變法之際,隱行其亂法之謀”“糾約亂黨謀圍頤和園,劫制皇太后”“私立保國會,言保中國不保大清。”

這幾條罪狀,哪個不是開天闢地救民水火的千古功績?

當譚嗣同這個為國分憂的新士人受刑時,百姓對他們的“罪行”義憤填膺,這幫“愛國的”家奴們爭先恐後在菜市口拿大菜梆子往他臉上扔。還有行刑的劊子手,為了增加欽犯的痛苦,故意用了一把鈍刀“鋸”譚嗣同的頭。

劇痛中的譚嗣同不知在想什麼。

也許他在悔不該被舊官僚的假象迷惑,沒有看透袁世凱這個“莫逆之交”的真實嘴臉,輕信導致失敗。

而在袁世凱看來來,這個不為自己著想、只想為國作為的譚朋友實在是傻,太不可理喻了。

事變後,袁世凱因通風報信有功,受到慈禧的器重,從此攀上了西太后這棵大樹,官位一升再升,最終成了影響清政府內政外交的北洋集團首腦人物。

對比二人結果,也許有人說譚嗣同天真,讚賞袁世凱的成熟。殊不知英雄偉大作何解,不超越個人榮辱做大事,如何道“偉”?

譚嗣同就義後,他的巡撫父親也遭牽連,被連坐,削藉回家。想起兒子,這個小心翼翼的大員也不免悲憤,奮而寫詩,追悼亡子:

謠風遍萬國九洲,無非是罵;

昭雪在千秋百世,不得而知。

——挽長子譚嗣同

百日維新澆滅了近代中國第一代精英最後幻想,他們想改變慈禧太后把持的政權,他們也知道,如果變法想取得成功,必須先讓光緒皇帝收回皇帝的實權,但是他們做不到。

維新派的最大亮點,不是頭領康梁,而是譚嗣同。

他思想超前,勇氣非凡。摧枯拉朽,臨死不懼。臨終幾言,永垂青史——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從嗣同始”。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思想和劍,他一樣不缺。可謂頂天立地一精英、真死士。自古書生造勢,唯舌與筆,但“一言而興邦”“一支筆可抵三千毛瑟槍”云云,卻顯誇張,除了譚嗣同敢於動刀動槍,其餘維新派康有為們的造勢手段,不外乎上書、開學堂、辦報、編書,成立各種學會,這些文斗的招數,終歸殺傷力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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