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1982年,23歲的李鎮西大學畢業,分配到樂山一中教授初中語文課並擔任班主任。他給所帶的班起名“未來班”,希望和班裡的孩子們一起走向幸福的未來。

如今即將退休的李鎮西老師接受了央視《面對面》欄目的採訪。主持人董倩對他訪談了兩個小時,但最後編輯播出的節目只有20分鐘。因為時間所限,有的對話在節目播出時被剪切了。

李老師憑記憶寫下自己與董倩老師的對話,由此,我們可以更加全面瞭解當時的訪談內容。

(以下董倩老師簡稱“董”,李鎮西老師簡稱“李”)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教育本來的樣子

董:你為什麼能夠持續幾十年地搞教育改革和創新?

李:我沒有改革,也沒有創新,我只是覺得我做的不過是教育本來的樣子

董:你為什麼喜歡帶著學生去玩,還搞了那麼多的活動?

李:教育本來就應該充滿情趣,富於浪漫,有著童話的美麗,這不是教育以外的東西,而是教育本身就應該有的。

董:可這些活動不會影響高考成績嗎?比如你高90屆那個班的高考就不太理想。

李:是的,高90屆1班高考沒考好,不只是我班高考沒有考好,當時整個樂山市都高考滑坡,這個原因很複雜,但絕對不是因為搞了豐富多彩的活動。但我對學生充滿愧疚,多次在文章和書裡寫過這屆高三的情況,並表達我的愧疚。

董:如果換一個人,也許會放棄那些活動,從此專心致志地搞應試教育,是吧?

李:是的。但我不會。如果我也那樣,我可能會很快成為應試高手,但那不是我要的生活。只教學生一遍遍地做題,漸漸變成做題機器,這是在折磨學生,當然也是我自己折磨自己。關鍵是我堅信我多搞活動沒有錯!

所以後來在成都又帶高三,我依然“不教訓吸取”,搞了更多的活動,結果我這次我的高考非常輝煌,有人說我創造了“高考神話”。離開樂山一中十多年後,我應邀回去作報告,不少當年的同事說:“你在剛工作的八十年代,就開始搞素質教育了。”我說:“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教育本來就應該這個樣子!”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教育還要培養合格的公民

董:你為什麼不只是教知識,而是還要給學生們那麼多的精神培養呢?

李:知識當然重要,但這不是教育的全部,也不是人格的全部。蘇霍姆林斯基有個比喻,說智育只是教育這朵花中的一個花瓣,我們不能用一個花瓣取代整個花。而我們現在的教育,就是隻有分數的花瓣,而沒有完整的花兒。

董:你為什麼要讓學生自我管理班級?

李:因為我要培養公民。讓學生自己管理班級,在這過程中體驗民主、平等、尊重以及對“班級法律”的尊重,這都是公民應該具有的品質。

董:你的班規為什麼還要把老師包括進去?

李:因為老師也是班集體的一員。如果一個國家的法律只管老百姓,而不管皇帝,這個“法律”就是很虛假的,這顯然不是法治。一個班也是如此。

學生犯了錯,會按班規懲罰,老師犯了錯當然也應接受班規的懲罰。比如我,班規規定,我下課拖堂一分鐘,或每月發火超過一次,等等,都要接受懲罰。

我特別要說明的是,我多次接受班規的懲罰,最嚴重的是一個人罰掃教室一天,這不是為了給學生做一個尊重班規的榜樣,不是“以身作則”,不是“苦肉計”,而是我不小心犯了錯而不得不接受班規的處罰。

如果我們老師有意犯錯然後接受班規處罰,以此讓學生明白:

老師都要接受班規的約束,何況我們呢?這種句式就意味著師生不平等。所以,民主管理本身就是民主啟蒙,同時也是民主訓練。

董:你作為一個教師,只管教書,把分數提上去就可以了,幹嘛還要培養學生的尊重、平等、民主等品質呢?

李:我的確是教師,但我首先是一名知識分子!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手中戒尺,眼中有光

董:你說你也犯過錯誤,犯過那些錯誤?

李:多了!不按時下課,拖堂,發學生脾氣,甚至還打過學生。後來,不按時下課呀發學生火呀這些缺點,都被學生用班規給我“消滅”了。而打學生,因為不是打我班上的學生,而是打欺負我班上的學生的學生,所以我很長時間覺得自己沒錯,是“見義勇為”,後來還是我的學生寫作文批評我,給我講為什麼我錯了,這讓我真誠意識到自己錯了。後來我沒有打過任何學生。

但我不明白,現在網上大多數老師都主張打學生,甚至有人還說:“希望你遇到手中戒尺眼中有光的老師。”在這裡,“戒尺”就是借代體罰。我一直堅定不移地認為,教育不能沒有懲罰,你看我學生對我也懲罰,但懲罰絕不能是體罰

董:現在主張體罰學生的老師很多嗎?

李:至少在網上是“主流”。

董:你後來真的沒有打過學生?

李:真沒打過,但我傷害過學生。比如遲到罰站,後來有一個學生家長,因為我罰她女兒的站,把女兒轉到其他班去了。我還罰過另一個女生的站,後來這個女生患白血病去世了,我非常難受。去向她遺體告別時,我嚎啕大哭。我很內疚,但我無法向她說聲對不起,然而我還要面對一批批學生呀,於是我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罰學生的站。我做到了。

董:你認為罰站就是體罰嗎?

李:這個不好一概而論,比如有時候我們叫學生站一會兒,純粹就是一種提醒,時間不長然後讓學生坐下,這個叫“體罰”好像有點不合適;但讓學生站到教室後面去,整整一節課,甚至一上午,這應該是體罰。其實,並沒有非常明確“體罰”和“非體罰”的分界線,主要還是看我們教師的良知。

玩本身就是目的

董:你在週末或節假日花那麼多的時間帶學生去玩,也許有老師就覺得:老師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幹嘛要把時間花在帶學生出去玩呀?

李:這話說得完全不對。不是我付出時間和精力的代價帶學生去玩,而是我本人想玩,讓學生們陪著我玩。這和所謂“奉獻”一點關係都沒有,和道德無關,純屬個人愛好。

董:你帶學生出去玩,有什麼教育意義嗎?

李:多數時候沒有。玩就是玩,玩本身就是目的。我寫過一篇文章發表在《中國教師報》上,題目是《何必一定要有“意義”》。我說,我們組織學生活動,往往要找一個名目,什麼“愛國主義教育”啊,什麼“社會綜合實踐”啊,還有“搞調查”之類,我不反對這樣做,但並不是每一次外出活動,都一定要冠以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如果一定要說“意義”,那麼開拓視野,陶冶性情,發現和欣賞美,這本身就是意義

董:不少老師全力以赴只管抓成績,這不好嗎?

李:其實,我也可以這樣的,但教育只是教學生刷題,學生的全部學校生活也只有刷題,我成為應試教育戰車上的炮灰,學生成為學習機器和考試機器,這不是我想要的教育,更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也不希望我的學生只有這樣的生活。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董:可是很多家長也希望老師只抓成績啊!

李:所以教育也包括對家長的改變。現在很多時候,教育被家長綁架。從某種意義上說,家長也是應試教育的幫兇。現在最可怕的,還不是教育出了問題,而是我們找不到誰應該為這些問題負責。人人都在抱怨教育有問題,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

怪老師嗎?老師說是自己是無辜的,因為局長叫這麼幹;怪校長嗎?校長也感到委屈呢,因為這是局長要這麼做;怪局長嗎?局長說我有什麼辦法,這樣廳長的意思;怪廳長嗎?廳長也說自己有壓力,因為要落實市長的指示;怪市長嗎?市長說,如果哪一年本市高考滑坡,我還不被老百姓罵死啊!

家長明知給孩子加壓孩子受不了,可他說學校老師要我們孩子補課;老師在學校給學生減負,週末不補課,可家長不答應……

我們都覺得現在的教育害孩子害老師,可是我們找不到元兇。人人都在罵教育,卻找不到罵的對象。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亮晶晶的眼睛,就是星辰大海啊!

董:有學生還說,多年後他們最深的記憶就是,中午您半邊屁股坐在講臺上給他們讀小說,他們趴在桌子上聽你朗讀。你為什麼要這樣呢?也許有老師會覺得中午老師也要休息啊,而你卻天天這樣,不累嗎?

李:這也是純屬個人愛好。因為學生喜歡我給他們讀小說,而我也喜歡文學。當我在朗讀文學作品時,學生們亮晶晶的眼睛那麼專注地看著我,這就是星辰大海啊!有時候學生和我又一起歡笑或流淚,這真的是一種享受!

董:你在高三的語文課堂也讓學生們讀文學作品,難道不做高考模擬試題嗎?

李:怎麼可能不做高考訓練題?教高三時,我一樣要讓學生做模擬題,一樣排名,一樣分析成績,一樣找學生談心……但整個高三不能都這樣呀!

1994年教高三時,正逢餘秋雨的《文明的碎片》出版,還有楊東平的《城市季風》出版,我在課堂上給學生推薦這些作品和學生一起讀。我還給學生讀中篇小說《鳳凰琴》。這難道不是語文教學嗎?

語文素養的提高哪裡僅僅是靠模擬題就能實現的。視野被拓展、情感被薰陶、思想被點燃……還愁學生高考考不好嗎?後來我的高考成績證明了這一點。

董:你教語文有語文課外作業嗎?

李:我的所有學生都可以證明,我教語文幾十年基本上沒有課外作業。說“基本上”是怕把話說絕對了,萬一我有過呢?我實在不知道“語文課外作業”是什麼,我不懂為什麼語文要有“課外作業”。課文後面的作業題不都在課堂上解決了嗎?

去年我20多年前教過的一個女生在微信上告訴我,她媽媽對她說:“你兒子剛讀小學,就那麼多語文課外作業,而當年你們李老師教你們高三,都沒有語文作業!”她不說我還沒在意,她一說我便認真想了想,我還真沒什麼語文作業。

但是沒有語文作業不等於沒有語文學習的任務,多年來,我給學生布置的語文學習任務,就是多讀書,多寫日記或隨筆,如果是初中生,我可能會佈置他們辦手抄報。這也許就是我的“語文作業”。

我特別反對“語文補習”,因為語文學科的學習特點,就是無法通過“補習”來提高。如果要問我語文學習的訣竅,就三個字:讀、寫、背;如果說六個字,那就是“多讀、多寫、多背”!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教育平等是差別化對待

董:你的教育和別人不一樣,為什麼要搞這樣的實驗呢?

李:不對,我沒有搞實驗,教育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做的一切不過是遵循教育的常識。

董:八十年代,一個女生的自殺對你觸動很大,雖然這個女生並不是你學校的,但你花了很多時間去研究她的死因。這是為什麼?

李:因為搞教育本身就意味著不停地研究。這個女生品學兼優,卻“毫無原因”地自殺了,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值得研究的東西。我就自己騎自行車去調查採訪,得到一些第一手資料,包括這個女生的日記。經過研究,我得出結論,女孩的死當然有她個人性格方面的原因,但也有教育的原因,她的心中積壓著太多的苦悶與疑惑,卻得不到排遣和解答,最後只有以死解脫。

董:這對你後來的教育有什麼影響?

李:過去我的教育,只考慮我應該交給學生真善美,而忽略孩子的心靈需要什麼!當年一位中學生讀了我寫自殺女生的文章後這樣說:“我們現在的教育是,老師講的不是我們想的;而我們想的恰恰沒有人回答!”這句話在我耳邊響了三十多年,時時提醒我,哪些學生想要我解答的,我卻渾然不知?所以我得出結論,

只有走近心靈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所以後來我搞青春期教育,等等。

董:你後來班上還有一些特殊孩子,你對他們格外關注嗎?

李:是的。教育平等不是教育平均,其含義恰恰是差別化對待。孔子說“因材施教”,同樣還應該“因人施愛”

董:但這種愛並不是公開的明顯的特別關照,是嗎?

李:對的。真正的愛是不動聲色,不露痕跡,不聲不響,不知不覺。

董:你認為“教育不能沒有愛”嗎?

李:當然,沒有就沒有教育;但我還要說,有了愛也不等於有了教育。還要有智慧,智慧的愛才能產生真正的教育。另外教育的愛應該是平等的愛而不是專制的愛。愛,還應該有信任。只有當孩子願意給你說悄悄話的時候,教育才能可能走向成功。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董:你為什麼幾十年來都能這樣投入?這樣和孩子交往?

李:可能是我的性格原因吧!我說過,當老師是需要一些天賦的,比如親和力,比如敏銳,比如幽默,比如機智……我覺得我恰好具備這些。

董:是學生先對你好,你很感動,便對學生好呢,還是你先對學生好,學生便對你也很好?

李:這個不好說,應該是互相的,很難說誰先誰後。

董:就像齒輪,互相扣合,一起轉動?

李:對的。

董:你讀了博士,被安排在市教科院,還當主任。按一般的看法,這很好呀,可你為什麼又要求回學校教書當班主任呢?

李:這個沒什麼說的,就是個人愛好。

董:我看了你的簡歷,發現你工作過好幾所學校,但都是從知名中學到普通中學,再到薄弱學校。人往高處走,可你為什麼要往低處走呢?

李:為了研究教育難題啊!為了不重複自己啊!

董:學校曾經安排你當尖子班的班主任,可你卻希望學校把特別差的學生集中在一個班,自願當班主任,為什麼?

李:我一直認為,一個老師是否真有愛和智慧,就看他對後進生的態度。明知他考不上大學或考不上高中,依然愛他,這種愛才是真愛,因為這種愛是超越功利的。一個能把後進生轉化過來的老師才是真正有智慧的老師,是真正的優秀老師

。那些只會教尖子生的老師不算真正有本事,也不是真正的優秀老師!

董:可是,只教成績好的學生,這正是許多老師巴不得的事,你為什麼卻更願意教成績差的學生呢?

李:我喜歡研究,這純屬個人愛好。教育的魅力正在於面對一個又一個的難題進行研究。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教育不應該是傷害,還應該留下美好

董:別人都只抓分數,你卻還要搞那麼多的活動,和別人不一樣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要和別人不一樣呢?

李:因為我不願意害學生,也不願意害自己。

董:你覺得我們現在的教育在害學生?

李:每年高考最後一門考完,全國許多學校上演同一幕大戲——剛剛走出考場的學生們在瘋狂地撕書或燒書。他們在歡呼,歡呼一個時代終於結束了。這歡呼其實同時又是一種詛咒,詛咒一個值得詛咒的歲月終於一去不復返了!

可是12年前同樣是他們,在讀小學的頭天晚上,是多麼的興奮,因為第二天要上學了呀!要揹著小書包挺著小胸脯走進校園了,這多麼令人憧憬!可為什麼12年後,當年他們憧憬的日子,成了他們詛咒的歲月?可見教育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幸福,因為我們本來應該豐富多彩的教育只有兩個字“刷題”。

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少年快樂和青春的浪漫,是學生時代應該有詩情畫意!他們的天性被扼殺,思想被抑制,情感被摧殘,童心被泯滅,創造力被摧殘……我實在不願意做這樣的劊子手。而且我相信,多數老師都不願意做這樣的劊子手。

董:工作幾十年,你覺得你擁有的財富是什麼?

李:當然要包括能夠體面生活的物質待遇,包括我的稿費。這點我從不諱言,我憑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掙錢,無比光榮!所以我經常在我的“鎮西茶館”呼籲要大幅度提高老師們的待遇!

但教育給我的財富顯然遠不止物質的,還有我的七十多本著作,著作裡面有許多故事,這些故事凝聚著我的愛和智慧,所以是我非常重要的財富。還有我和歷屆學生的真誠情感,這更是教育給我的最大財富!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享受課堂,享受教育

董:你幾十年堅守教育,究竟是為什麼?

李:我沒有堅守,我在享受。我以前也曾用過“堅守教育”的說法,後來我感到這個說法不對。什麼叫“堅守”?就是“咬著牙頂住”,就是“再堅持一會兒”,就是“憑著毅力死扛”……這個詞充滿了悲壯,可這麼“悲壯”的職業誰願意幹呀?

真正的教育,一旦投入,會是一種享受,享受課堂,享受班級,享受科研,享受學生……這當然包括遇到艱難困苦後的戰勝與超越,而戰勝與超越後的喜悅不也是一種享受嗎?享受就是一種幸福!

董:你覺得你搞教育很幸福,能說說幸福是什麼樣子嗎?

李:這個……不好表述。我只能這樣說——所謂“幸福”,就像當老師一樣幸福!

董:這幾十年你一直是在與應試教育的潮流對著幹,一直逆流而行,而且是執著的獨立前行。為什麼不做和大家一樣教育呢?

李:我不是刻意和別人不一樣,我沒有“逆流而行”,而是我覺得這才是教育本來的樣子!那種讓孩子以失去少年快樂,失去青春浪漫為代價所獲得的高考分數,不是教育!

董:你為什麼敢這樣做?

李:良知。

董:你希望培養的怎樣的學生?

李:善良、正直、勤勞、有文化的勞動者和公民

董:可現在一些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人中人”啊,您卻培養勞動者,這是為什麼?

李:早在九十多年前,陶行知就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批得體無完膚了,他說,有些人以為我們要培養“人上人”,不對,中國已經進入共和時代,是共和國,我們要培養“人中人”,我們的孩子是從老百姓中來,學好知識和本領後還要回到老百姓中去為他們服務。這就是陶行知的育人目標,也是我希望的育人目標。可是現在居然還有那麼多人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作為“勵志格言”交給學生。這是中國教育的倒退和恥辱!

董:這麼多年來你堅持的動力是什麼?

李:沒有什麼特別的動力,我就是覺得我是對的,教育就應該是這樣。學習的過程當然也有艱苦,也需要刻苦,但這不應該是教育的全部。當豐富多彩的教育內涵只剩下兩個字“刷題”的時候,教育就消失了。我希望我的學生最終的獲得,既有理想的分數——這點也非常重要,又不僅僅是分數,更有成長過程中的溫馨、浪漫、妙趣橫生、詩情畫意……一句話,享有他們少年應該有的一切美好!

董:你不怕這對你有什麼妨礙嗎?

李:妨礙什麼呢?除非你不要我教書,才會對我有妨礙。1985年我在日記中曾寫道:“只要給我一個班,誰都無法阻擋我李鎮西的崛起!”因為一個班有50多個學生,這麼多的研究對象,我就會有教育的收穫;讓我當班主任,我就會有無數充滿人性溫馨的教育故事;每天都讓我上課,這得有多少有聲有色有滋有味的教育幸福啊!

董:你真的什麼都不怕嗎?

李:你提的這幾個問題我真的以前沒有想過。怕什麼呢?無非就是一些閒言碎語的非議,我從不看別人臉色行事,只要我認為自己是對的,我就執著前行!關鍵是要想清楚,這一生想要什麼?幾十年我都是在爭議聲中度過的,無非就是不提拔我當幹部,不發展我入黨,不給我這個榮譽那個榮譽,可是我擁有了自由飛翔的心靈!這才是至高無上的,因為幸福比優秀更重要!

董:退了休,你有什麼打算?

李:對我來說,退休只是一個手續而已,我每天的工作沒有變化,該做什麼做什麼。因為教育已經是我的生活本身。我現在負責全國的新教育實驗推廣,同時還邀約了一批有上進心的年輕教師成立了一個共同成長的團隊。我現在呼呼最多的,就是教育回到最初的質樸狀態,呼喚教育的樸素、常識和良知。

董:你能改變別人嗎?

李:我沒想過要改變別人,只要能夠改變身邊的一個兩個人或更多幾個人我就知足了;我更沒有想過要改變這個世界,我多次說過,我只希望這個世界不要改變我

李鎮西:我沒有“逆流而上”,只是做了教育本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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