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薺菜,吃扁食……

餃子,是中國的傳統食物,源於東漢,為醫聖張仲景首創。這種以麵皮包住餡子,形如半月、耳朵、元寶的佳餚,蘇北豐縣老家給他取了一個形神兼備的名字:扁食。

老家有“好吃不過扁食” 的俗語,尤其是過春節,早飯必然要放炮仗、下扁食、蘸蒜泥。不論身在何方,只要說起、想起“過春節、大團圓、放鞭炮、吃扁食”的話題,幸福感瞬間溢滿全身,有暖流在胸中流淌。

挖薺菜,吃扁食……


韭菜餡扁食,百吃不厭,那是老家的味道,蘊含母親的溫暖。

但挖薺菜,包扁食,感覺更好。生長在老家的薺菜,屬於散葉薺菜,生命力極強,田間路旁,比比皆是。匍匐在地表的薺菜,非常低調,不畏冰雪霜凍,不怕貧瘠艱苦,可與禾苗為伍,亦可散居在雜草叢中,默默無聞。

冬季,特別是隆冬,野生的薺菜最為鮮美,而且容易得到。風和日麗的午間,老家即使在隆冬,也有早春的溫煦。脫去臃腫的冬衣,換上便捷的抓絨外套,提一個隨手可得的紙禮盒,裡面放置著小刀、馬甲袋子,抬腿走向田野。

暖洋洋的大田地裡,到處是薺菜。隨處一望,白黃的土地上,有著淡紫色的伏地植物,那就是薺菜了。薺菜有親和的本性,最願意與其他野草為伍,幾乎沒有一片純粹的薺菜部落。

蹲伏下去,薺菜就清晰在眼前,擠在草叢裡,幽默地眨著眼瞼。小刀貼著地皮切割過去,一叢夾著薺菜的野草,就脫離了土皮,拈著茸紫的薺菜,抖一抖,薺菜便從草叢裡脫穎而出。把藏在薺菜根旁的細草棍、碎樹葉屑去掉,一棵、幾棵打著卷的薺菜,就被填入馬夾袋裡,像睡眼惺忪的棲落的瓦色鴿群。


挖薺菜,吃扁食……


溝邊路沿,藏在越冬草叢裡的薺菜大都瘦小,但香味濃郁。挖了半天,直起腰,籲一口氣,看看“戰果”,才只有一團。不需要悵惘、洩氣,就像去看森林,才入林際,怎麼能夠鑑賞到森林深處的雲樹靉靆呢!

熱身後的步伐,更加輕捷、輕盈,側身於田埂之上,碧草和乾草相互捉著迷藏。冬季的碧草,碧色蒙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灰紗,猶如歷經時間洗禮的舊時光,親切伴隨著遼遠,是生命沉澱的底色,演繹出生死輪迴的詩畫。

薺菜由於受到除草劑的戕害,這種生命力極強的物種,只好收縮浪跡天涯的陣營,化整為零了。走了半天,鮮見薺菜的大本營,散兵遊勇的幾棵,也萎靡不振。

田埂旁,有一行木葉盡脫的銀杏樹,灰黃的落葉上,佈滿累累的灰白色銀杏果,淡淡的種皮臭味並不討厭人。這是類似臭豆子的味道,熟稔而溫暖;又像居於臭椿樹下,淺淡的臭味,空氣清新,宜發幽情。這類樹種,香者為椿,甘平味美,宜涼拌豆腐,淋麻油,佐燒酒,一飲一嚼,抵十年塵夢;臭者為樗,出於莊子筆下,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挖薺菜,吃扁食……


麥苗叢中,銀杏果還保持著渾圓青碧的樣子,與青梅相似。如果撿拾一碟,置於青花瓷盤之中,與碧翠的水仙球芽相伴,書房自當雅俗共賞了。撥開麥苗,銀杏果罕見,而翠碧的薺菜呼之欲出,精神抖擻。

那是初戀的情懷,偶遇浙江潮的雄闊、廬山煙雨的壯美,發一聲喊的心搖神蕩。鮮綠的麥苗下,直立修長的薺菜依然與碧草為伍,不過是薺菜多,雜草少。

刀剜手薅,好一通手忙腳亂,一馬甲袋子裝滿了;急忙再打開袋子,翠綠的薺菜又充盈起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除惡務盡善哉,而掠奪式採割,是極其短視的理念。

即便是灰紫色的薺菜,經過淘洗,就是擾擾綠雲了。好多人喜歡開水焯一下,實在是暴殄天物,十分鮮味,去掉八分。抹碎綠雲,猶如李賀筆下的詩韻“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雲”。

炒好雞蛋花,候涼,摻入薺菜餡裡,不需要加蔥末薑絲,加了,反而影響了薺菜鮮的本味。餳好的小麥麵粉和出來的瑩滑麵糰,白如羊脂玉,揪好面劑子,擀成渾圓的麵皮,即可入餡包成水餃。

“一群大白鵝,噗通噗通跳下河”!素餡餃子,不需要像葷餡的那樣,煮上七滾,三四滾足矣,再煮,餃子皮就破了,本來一鍋淺白的餃子湯,化作綠色餃子粥,多麼煞風景啊!


挖薺菜,吃扁食……

葷餡餃子,宜就醋汁蒜泥,葷香美味,吃到撐,還想吃。薺菜水餃,只要醋汁裡淋兩滴麻油即可。清芬鮮香,不可方物;人間美食,是為一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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