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齐邦媛(1924~),女,汉族,辽宁铁岭人,台湾地区以及国民党政界人士齐世英长女,国立武汉大学外文系毕业。


1947年到台湾, 1969年出任中兴大学外文系主任,1988年从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任内退休,受聘为台大荣誉教授迄今。


曾任美国圣玛丽学院、旧金山加州州立大学访问教授,德国柏林自由大学客座教授。教学、著作,论述严谨;编选、翻译、出版文学评论多种,对引介西方文学到台湾,将台湾代表性文学作品英译推介至西方世界,卓有贡献。


齐世英(1899-1987),字铁生,辽宁铁岭人。中华民国时期政治人物。出身农家,远赴德国和日本留学,东北知识分子中的精英。


齐世英为奉军军官,却追随郭松龄倒戈反奉,事败被张作霖通缉;同为东北人中的杰出一员,却与张学良天然隔阂,难以协调;主持东北国民党党务20年,抗战胜利后却未能得偿宿志;正值55岁的壮年,却被蒋介石开除国民党党籍。


1916年卒业于天津新学书院,负笈日本京都大哲学科,及德国海德堡哲经系。


1925年学成归国,佐郭松龄筹办同泽中学。是年冬参预"回师奉天"之役,事败,蛰居新民屯日领馆。次年返国,加入国民党,复赴日人入步兵习军事,间曾为中日外交奔走。


1929年奉返国,应陈立夫之邀任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嗣迁委员,主持东北党务,并兼第六届中执委、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创办中山中学及《时与潮》杂志。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前排中为齐世英,后排右一为齐邦媛




《巨流河》这本书,起源于八十高龄的齐邦媛先生对自己的追问:“六十年来,何曾为自己生身的故乡和为她奋斗的人写过一篇血泪记录?”


这份背负太多的诘问,铭刻着战乱时代的深刻弹痕,更是一代文人对历史与生命的感喟……


该书于2009年由台北天下文化出版社出版,记录了先生波折重重的大半生。


六十多年的漂流到落地生根,这个在战争中长大成人的小女孩,在古稀之年书写下自己的生命经验,用亲身经历来见证文学之力量、知识之重要、教育之重要!


一直以来,读各种传记,最喜欢大时代背景下的情缘。那些颠沛流离的情义与坚守,生死离别的悲壮与遗憾,着实令人感叹、向往!


掩卷静思,那个清丽温婉的书斋少女,怀着一颗敏感的心,行走在动荡不安的大时代中,三段令人唏嘘的情感故事,令自诩现代的我们感动不已。


整本书中,先生着墨的重点是对历史的客观记述和个人对文学和教育的追求上。


关于个人情感,先生书写非常含蓄而克制,笔调却依然如豆蔻少女,灵秀而动人,正如那句: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齐邦媛与小妹星媛




飞虎英雄张大飞


东北少年张乃昌,他的父亲原是沈阳县警察局局长,因抗日被日本人浇油漆烧死,一家八口因此逃亡离散。


因与邦媛哥哥是同学,齐家上下对这个家破人亡的少年格外照顾。而他,也对这个非常时期给予他爱与温暖的大家庭,怀有深深地眷恋。


一个初春午后,邦媛随哥哥和他的一些同学去爬山。傍晚,体力不支的邦媛落在半山腰,抱着石头进退两难。


已经远远行进至山隘口的张大飞,暮色中回望,看到在寒风中哭泣的小女孩,立刻返身又攀至半山,带她安全下山。


多年后邦媛在书中写到,“旅行中每每看到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山,总记得他在山风里,由隘口回头看我”。


十九岁时,张乃昌放弃学业报考空军,将名字改为“张大飞”,成为一名飞行员。1942年,进入陈纳德组织的飞虎队,作战在抗日战争最前线。


从空军官校的训练到驱机场空中作战,整整七年时间,张大飞与少女齐邦媛一直保持通信。在信中,他对女孩说:“生命中,从此没有眼泪,只有战斗,只有保卫国家。”


1943年4月,专程从军区返回的张大飞,冒雨来到邦媛就读的高中。


淅淅沥沥的雨中,身穿军雨衣的他向女孩走来,忽然停住了:“邦媛,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这么好看了呢。”


黄昏的骤雨中,他将瘦弱的少女拢至胸前,隔着军装和皮带,女孩能听见他心跳如鼓声。


片刻温暖后,邦媛目送他上车离去。


而那句赞美、那个拥抱,永远留在了女孩心中。


1945年,距日军投降还有两个月,齐邦媛收到一个超级大包裹,里面是多年来,她写给张大飞的信。


包裹里还有一封特殊的信,是张大飞作战前,写给齐邦媛哥哥的诀别信:“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六十年后,她远赴南京祭奠他,看到那个曾经拥她入怀的男子,已幻化成一行文字—“张大飞,上尉,辽宁营口”。


掩卷叹息,我认为齐先生与张大飞这段亦兄妹亦恋人的感情,是一份超越爱情的、博大厚重的恩与义。


一位胸怀家难国仇的抗日英雄与一位聪慧善解的文学少女,两个迥然不同命运的灵魂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透过书信,纯洁而真诚的倾诉着对国家、对未来的惶惑与忧思,相互宽慰、彼此守护。


这样的情缘,如莎士比亚的剧作,古典而悲壮。


如同先生所言,“张大飞的一生,如同一朵昙花,在最黑暗的夜里绽放,迅速阖上,落地。那般灿烂洁净,那般无以言说的高贵。”


而这份情缘的结局,更令人唏嘘:“今生,我再未见他一面。那些信和一切的痕迹,全留给苦难时代的狂风。”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张大飞,上尉,飞虎队第一代飞行员。1945年 5月18日殉国于河南信阳




富家公子俞君


1943年齐邦媛考入武汉大学,1945年张大飞去世后,一直郁郁寡欢。


俞君,一个高高的、中音极好的漂亮男生,武汉大学电机系学生,来自上海,父亲曾是上海圣公会的主教。


校内很多女生都欣赏和倾慕他,用现在的话,绝对校草一枚。


一个元旦的黄昏,俞君到女生宿舍,于众目睽睽之下邀约邦媛,从此两人渐渐熟悉。


时光抹不去伤痛,邦媛时常向俞君诉说对张大飞的怀念以及对家国遭遇的困惑与悲愤,真诚而坦白。


俞君也渐渐明白“自己无法与一个死去的英雄竞争,我没看过真正的战争,自觉更没有壮志凌云的英雄气概。”


邦媛在书中写到:“我们从未谈情说爱。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我幼稚的诚实伤害了他强烈的自尊心。”


但相似的爱好与品位,两颗年轻的心依然很近。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音乐、《圣经》、小说和电影,友谊逐渐深厚。


毕业后,因俞君姐姐邀约,邦媛决定先去上海,再回南京和父母相聚。


上海之行,先生着墨极少,克制而含蓄,相当耐人寻味。


书中只提到一件事:俞君妹妹带她去买时髦衣服。


常年身着蓝旗袍的少女,换装后,好几天连走路手脚都不知怎么放,那份手足无措的惶恐,让我心有戚戚,立刻想到十八岁时的自己。


在俞家呆了三天后,邦媛联系到久别的父亲。


父亲来到俞家,感谢俞家的热情照顾,将大学毕业的少女带回南京。从此,两人开始书信往来。


俞君信中经常提到“参加的parties和朋友”,而邦媛家里,随着战况变成了地下工作者的投靠站,逃难的悲怆与凄凉无时不刻地笼罩在这个青春少女身边。


“我们终于明白,也许倾三江之水也无法将我融入他在上海的生活

”,后来,邦媛将俞君的信托人送还,从此再无相见。


齐先生与俞君的这段情缘,让我想到那句“相似的价值观,是情感稳定的基石”。


战乱期间,依然按部就班接受教育、多位名师的潜心指导,造就了邦媛温和洁净的气质,更带给她高于同龄女孩的心智和眼界。


一如书中提到“那虚张声势的繁华令我不安,知道自己是融不进的局外人。”这个看似柔弱的书斋女孩,其实对自我和环境、对人和事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在命运抉择的关键时刻,齐家祖辈们的一身傲骨以及洁净的品格,深深地影响了她,引领着这位聪慧的书斋少女,在人生路上,坦然地从心而行。


六十多年后,齐邦媛回忆这位气质与格调俱佳的俞君,直言“俞君能满足所有少女的幻想,挺想再见见他”。


但也坦言:“可是在他之前,我心里,已经有了张大飞。”“纯洁的相知相惜情怀,是我对他最深的记忆。”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青年齐邦媛




一生伴侣罗裕昌

1947年大学毕业后,齐邦媛因台湾大学外文系助教一职,到达台湾,后与丈夫罗裕昌相识。


罗裕昌是武大电机系毕业的学长,在台湾铁路局做工程师。初识邦媛,便“下定决心要娶她回家”。


温厚踏实的罗裕昌帮助邦媛在台大安家,添置生活用品,还送给她自制的收音机解闷。


邦媛明白他的心思,便与他邀约,坦白了自己不愿投入新的感情,期盼回国与父母家人团聚。


几天后,罗裕昌给邦媛写了一封长信,细数自己处世为人的态度,文字间表露了强烈的“爱情语言”,对婚姻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向往,邦媛被他的坦诚与直接打动。


朋友们也觉得罗裕昌为人稳妥可靠,极力撮合他们。


两人于1948年回上海举办婚礼,后返回台湾。


齐邦媛笔下的婚后生活,记述最多的是如何协助丈夫呕心发展台湾的铁路建设。


为了支持丈夫,她毅然辞掉台湾大学教职,转到台中的中学当老师。她的同事都很不理解,说从来没有人从台大辞职。齐先生却说:“人不能只讲自由,总要妥协一些,多牺牲一点,要为自己的家庭负责任。”


齐先生的婚姻生活,充满了相互珍惜、勇于担当和不离不弃。


这位文学底蕴深厚的伟大女性,为了丈夫的事业和理想,用柔弱的肩膀扛起家庭重任,尽到了身为妻子和母亲应有的责任和义务。


1979年,罗裕昌先生主导多年的电气化铁路现代化工程辉煌完成,荣获五等景星勋章,并被特聘为台湾建设研究会研究员。


而身为“台湾高铁之父”的他,因长期过度操劳,听力急剧下降,至1985年退休时,听力只剩十分之一二。


那个淡泊名利、醉心于实现理想的少年,再也听不到浪涛击岸的波澜……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罗裕昌,台湾铁路电气化之父,2012年9月20日病逝,享年93岁。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全家福




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我认为《巨流河》讲的不是命运,也不是爱情。


它讲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做人的态度。


大时代面前,微若蚁秸的个体,无疑全都被裹挟着,翻滚向前。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惶恐不安。


而齐邦媛先生的笔下,当个人命运与家国历史融汇交错时,那些洁净的灵魂,自有一股沉静的勤奋和力量在。


纵观书中,爱情所占篇幅极短,更多是客观的叙述与向内的审视。


面对叵测多变的命运,齐邦媛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幼年理想:以读书为业,通过阅读体会人生。


齐先生在某次采访中说:“长大后,从我的老师和文学作品处,我得到很多深沉宁静的启发。它们开启了我年轻的双眼,使我一生走在人间,学会观察了解,永不目盲。”


读书是她一生的志趣,知识带给她智慧和理智。她豁达的面对困境,乐观的应对波澜。日渐丰盈的灵魂在涤荡中成熟,在汲取中升华。


观其一生,这是一个智慧女人的成长之路。


六十年后,那个始终喜爱英伦诗句的少女,坐在奔流不息的巨流河畔,再次看见盛开铁石芍药的故乡、暮色山间回首的少年、温暖相伴一生的伴侣,她脸上那抹微笑,依然轻盈而透亮……


此刻,全民抵御疫情,翻开这本书细细读,惶恐的心才慢慢静下来。


震荡的大时代里,希望我们能从这些伟大而强韧的灵魂中汲取养分,得一份温暖与宽慰,更得一份勇敢向前走的力量!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齐邦媛


《巨流河》大时代中的悲喜情缘,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齐邦媛



齐邦媛及其父齐世英的简介,来自百度百科。



所有图片来自《巨流河》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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