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英國媒體3月22日報道，歐洲現已成為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最為嚴重的的地區，沒有一個歐洲國家能逃脫新冠病毒的魔爪，包括英國。
由於該疾病尚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倫敦一家醫院的醫生自述，患者死前恐慌的眼神令他終身難忘，本該救死扶傷的醫生卻變成無形的殺手，英國對兇猛來襲的病毒幾乎毫無準備。
這是一位奮戰在英國抗疫一線的醫生髮布的報告，他詳細講述了新冠肺炎（Covid-19）首次侵入這家醫院後，如何一步步將醫護人員和患者擊垮的可怕歷程，痛心疾首的文字裡盡顯萬般無奈。
這位醫生（下文稱為喬治）有十餘年臨床工作經驗，早已習慣了忙碌而又緊張的工作，幾乎能應付患者的任何危急情況。但3月14日的那一起病例令喬治終身難忘，這是一場噩夢的開始，也揭示了醫院的準備有多麼不充分。
▲頭戴氧氣面罩的新冠肺炎重症患者
最可怕的事：醫護人員臉上也寫滿恐懼
3月14日（星期六），喬治剛吃過午飯，辦公桌上的警報器突然響起，有一位70多歲的新冠肺炎患者呼吸幾乎要停止了。
喬治連忙趕到病房，由於這是該醫院的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現場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除了兩名護士、一名高級醫生和一名麻醉師，他們在清理患者的呼吸道，並試圖做心肺復甦。其餘人員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患者在用盡每一份力氣拼命呼吸，眼神裡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歇斯底里與死神進行最後的拼搏，卻呼吸不到一絲氧氣，氣道里發出令人膽顫的嘶鳴聲。
更令喬治感到更害怕的是，在場的醫護人員臉上也寫滿了恐懼。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傑出而又專業的人士，他們的臨床工作經驗豐富，他們本不應該害怕的，卻都被這種疾病徵服了。
▲英國醫院的情形，正在變得和意大利越來越像
職業素養沒能阻止自己慌亂
喬治知說，他們所有人都知道病毒遲早會來，只是沒有想到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大家都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以致於該醫院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死亡後的接下來一個星期裡，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重症感染者在恐懼中死去。
第一個病例去世後幾小時，考慮到醫院裡可能已經有其他的感染病例，醫務人員被要求對病房的患者進行排查重組，並騰出空間用來接納更多的危重症感染患者。
經過嚴格訓練的喬治，職業素養讓他在危急時刻也總能儘量保持鎮靜，但這一次，他徹底慌亂了。超負荷的工作和麵對死亡的無力感，讓他幾乎面臨崩潰。
很快，醫院裡擠滿了病人，儘管有預留床位，但仍舊容不下數量巨大的重症感染患者，病毒在整個醫院瘋狂肆虐。
喬治的警報器又響了。他接著去接治一位從普通病房轉來的患者，持續高燒不退，令喬治一想到就要淚奔。這名患者是因為其他原因住院的，而現在他和其他一部分病人一樣，很顯然就在他們希望得到醫治的地方被感染上了新冠病毒。
這位患者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被其他患者的病床包圍著。病房裡滿是來來回回奔走的醫生護士，其中的大部分醫護人員還沒有做好足夠的保護措施，包括喬治自己。
喬治穿過人群為這名患者進行診治。這時的喬治已經持續空腹工作九個小時了，中途只去上了一次廁所，但喬治仍舊不能鬆懈，他需要隨時集中精神去處理大量的患者，同時要留意全院的警報聲，每當警報響起，喬治的內心恐慌便隨之而來，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挽回這些人的生命。
中招的不只是有基礎疾病的人
網絡上有消息稱新型冠狀病毒的影響力比不上冬季流感，喬治說，事實並非如此，真實情況遠比大家所以為的要糟糕。新冠病毒除了能引起致命的肺部疾病，它的傳播能力也不同於任何流感。
喬治說，很多人可能以為有基礎疾病的人才容易感染新冠病毒，並且才是致命的。但事實也並非如此，喬治目睹了新冠病毒的傳播速度，不同年齡層、有無基礎疾病史都可能中招。
新冠肺炎症狀不典型，如何與其他疾病區別也是喬治面臨的一大難點，因為有很多病人並不是以突然發燒入院的，等待檢測結果也需要兩天時間。由於無法迅速確定哪些是新冠肺炎患者，感染者無法及時被隔離，而其他普通病例也有可能在醫院感染病毒。
懷疑自己已中招，卻沒資格接受檢測
同時，醫護人員的人身安全也受到極大威脅，雖然喬治目前還沒有任何症狀，但他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攜帶新冠病毒，其他很多醫生都有可能攜帶新冠病毒。
但喬治不能接受檢測，這是由於英國國民健康保險局（NHS England）規定,醫護人員在出現症狀之前不能進行檢測。因為醫院嚴重缺乏醫護人員，必須要有醫務人員給患者看病，即使他們有可能攜帶病毒。
喬治為此感到痛心疾首，作為一名醫生，他的職責是拯救患者的生命，但現在卻有可能成為一名無形的殺手，把自己的病毒傳染給他人。但面對醫護人員的巨大缺口，他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埋頭工作。
▲醫護人員面臨巨大缺口，很多已退休的英國醫生和護士被徵召加入抗疫大軍
最痛苦的事：挑病人決定他們的生死
目前仍舊沒有針對新冠肺炎有效的治療方法，藥物和吸氧對許多病人來說毫無作用。喬治說，他們只能使用一些鎮靜劑和嗎啡（強效鎮痛藥）來減輕患者的痛苦，但死亡來臨時仍舊是極其痛苦的。
但更令喬治想象不到的是，自己有一天會在職業生涯中決定某一個病人的生死。由於重症監護室已經擠滿病人，他們只能選擇性地讓治療希望更大一些的患者進重症監護室接受治療。對於一些存在嚴重潛在健康問題並且年老的患者，醫生們也無能為力，因此不得不對他們的家屬說，患者不適合進入重症監護室，救治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喬治說，他感覺自己的工作性質已經徹底變了，醫生不應該被迫在病人之間做出這樣的選擇。實際上，他們也別無選擇，意大利的醫院已經不再為60歲以上的病人插管。但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一件很艱難且十分煎熬的事。
當有這種類型的患者時，喬治會打電話給病人的家屬，通知他們病人快要不行了，並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通常家屬都會焦急地問“病人還能活多長時間？”、“是否還能再見一面？”等問題。
讓家屬穿著去跟親人道別的防護服也可能不夠
喬治說，目前為止，醫院一直允許家屬穿著防護服去跟將死的患者作最後的道別，但如果死亡人數倍增，防護裝備嚴重供不應求，這種情況可能也持續不了多久。
▲截至當地時間3月22日10:30,英國確診新冠肺炎5018例,死亡233例
有些時候，家屬不願意放棄患者的生命，家屬會苦苦懇求醫生救救他們的家人。喬治說那種無力感，幾乎要把自己徹底擊垮。
現在喬治所在的醫院已有150例新冠肺炎患者，但他懷疑實際人數比這個數字要多很多倍，全院的醫護人員都在崩潰邊緣，但已有的患者卻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危重症患者在等待著他們。
醫生用以防護的，是非常薄的塑料圍裙
喬治說，倫敦的另一家醫院也被新冠病毒佔領了，這表示英國的疫情已經十分嚴重。他不敢想象，以這樣的發展速度，未來幾周或幾個月的情況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醫護人員、醫療物資、防護物品都十分短缺，但國家仍舊沒有做好的充足的準備，英國公共衛生部還曾表示，醫護人員佩戴有空氣間隙的外科口罩就足夠了，而不需要戴具有過濾系統的防護口罩。
喬治表示，更為糟糕的是，由於沒有足夠的防護服，醫生只能依靠非常薄的塑料長袖圍裙（有的甚至是無袖）來進行防護。
意大利醫院人滿為患的的可怖場面令人觸目驚心，喬治擔心，英國醫院很快將迎來相同的命運。
喬治說，這就像在玩某種電腦遊戲，每天都會進入一個新的更難的通關階段，越來越難。
（銀魅，審校：瓜豆）
閱讀更多 國際人物故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