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从赤水的大姐家挖来了许多楠竹笋,一些用来鲜炒,一些晒干用来炖汤,但很快,十几斤楠竹笋就吃完了,尚有意犹未尽之感。
前段时间,和母亲以及外甥去久安茶山玩,回来的时候,路过市场,见到有卖方竹笋的,又粗又嫩的方竹笋码放在地方,用红线绑着,很有鲁迅说的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就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的派头。那一捆捆还沾着新鲜泥土、嫩得可掐出水的方竹笋让我和母亲都走不动路了,我们全家都可谓是嗜笋为命了。
于是赶紧过去问价,卖竹笋的是两个男人,年轻的男人在不停地把竹笋绑成七八斤的一捆,年老的男人则坐在椅子上,虚着眼睛晒太阳。
“你这竹笋是从哪里运来的?”我捞了一支竹笋问。
“今天早上刚从桐梓运来的,新鲜着呢!”年老的男人答。
“多少钱一斤?”
“三块。”
“少点么?”
“二块八吧,不能再少了。”
“那帮我重新绑一捆吧。”我对那个年轻的男人说。
年轻的男人就从货车里重新抱了许多竹笋下来,开始蹲在地上给我绑:
“要多少?”他问我。
“你先绑,我觉得可以了我叫你。”
在这个年轻男人绑竹笋的当头,我和那个年老的男人攀谈起来,是他先起的话头:
“你们能遇到我的竹笋算是运气好了,这么好的方竹笋贵阳都少见。”
“前段时间我家还去赤水挖来不少楠竹笋,味道也不错。”
“楠竹笋的味道和方竹笋比差远了,方竹笋更脆更香,竹笋中方竹笋的味道算是第一。”那个年老的男人对自己的竹笋很是自信地说。
我不太懂这些,于是问他说:“那刺竹笋呢?”
那年老的男人说:“也不如方竹笋。”
这时母亲在旁搭话说:“方竹笋和金竹笋的味道都不错。”
眼看年老的男人即将贬损金竹笋而夸扬他的方竹笋时,我立马提高音量对那个年轻的男人说:“就要这么多吧,就吃个鲜。”
年轻男人倒不多话,就开始捆起来。
年老的男人于是插空进来继续说:“知道方竹笋怎么做吗?”
我说:“焯水后用来炒。”
年老的男人说:“对的,一定要焯水,不然会涩口。”他等了一下见没人说话后又继续问我:“知道怎么炒来更好吃吗?”
“你教教我。”我笑着说。
年老的男人站起来,拿着一根方竹笋说:“最好用糟辣椒,你家有糟辣椒吧?”
“有的,新铡的旧铡的都有(此是故乡的方法,将生红辣椒、生姜和蒜放在木桶里,用铡刀铡细,再放入坛里腌好,过几日吃时有酸、香、辣的滋味)。”
“放点糟辣椒味道就提出来了。”
“还有呢?”
“炒竹笋一定要放肉,没有肉,再好的竹笋都没味道。”
“新鲜肉还是腊肉呢?”
“都行,要是你有腊肉就更好了,腊肉能压鲜笋的涩味。”年老的男人一定是位经常出入厨房的人。
“那我待会回去试试。”
那年老的男人继续说:“吃不完的竹笋,你要用水泡着,不然就干掉了,但也不能放久,要是想放久一些,就要煮过之后拿去晒干,用来炖骨头很好。”
我道谢了一番过后,那年轻男人也把竹笋给我们称好了,称好后让那个年老的男人过了一眼,看来这个年老的男人才是老板。付完钱后,我就把那捆竹笋提放到后备箱里,刚准备关后备箱门时,母亲在旁边说:“不然再买点吧,你们都爱吃,这点吃不了多久。”我一想也是,那就再买点吧,不然以后想吃也没买处了。
于是就又过去,让他们再给称一捆,在称重的时候,年老的男人自顾自地说:“刚才那捆是不是称错了?”
“你们两个人都看了秤,怎么会错呢?”
“也有看不准的时候啊。”
“那你拿过来重新称吧。”
年老的男人叫年轻的男人将后备箱里的竹笋拿出来,上秤一称,果然错了,比先前称的多了十几斤。
“真是老眼昏花了,两个人都能看错。”年老的男人自嘲着说。
我和母亲面面相觑。回去的路上,母亲颇为自悔地说:“要是直接走就好了。”
我说:“可不是吗?多了一倍钱竹笋却还买少了。”
母亲说:“看来贪心要不得。”
我说:“那我们下次买了就跑。”
说着说着,我和母亲都在懊悔中突然笑了起来,真是从没遇到这样的事儿。
回去后,按照那个男人的做法做了一次竹笋,味道果然不错。
2019.10.15于贵阳
閱讀更多 駱瑞生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