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意象觀照中探尋現代漢語詩歌新格律


韓陳其 董國軍

詩歌是輝煌燦爛的中國古典文學中最耀眼的珍珠,在詩歌發展的長河中,產生了唐詩宋詞的高峰,也產生了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蘇軾、辛棄疾等偉大的詩人詞家。新文化運動中,新詩以反傳統的姿態橫空出世,併成為現代文學中詩歌的代表。

一百餘年來,傳統詩詞為進入現代文學主流,一直存在著改革的聲音,從“舊瓶新酒”,到中華新韻,再到中華通韻,對詩詞的改革似乎都在“改”上,但詩詞與大眾的距離,始終如盈盈一水間隔望著的“伊人”。反觀新詩,雖然熱熱鬧鬧,但走到今天,也不免出現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的悲嘆。特別是,最近一些所謂的文學大獎,評出的所謂的新詩名家,除了自嗨之外,與芸芸眾生間已漸覺形同陌路。

現代漢語詩歌的出路在哪裡?現代漢語詩歌還能不能承續古典詩詞曾經的燦爛輝煌?這是當代詩歌理論研究與創作者都必須面對的問題。

從古典詩詞的傳承來說,語言環境變化了,古典詩詞必須要變,從詩詞曲的產生過程來看,需要詩人們從大眾喜聞樂見的俗文化中發現、提煉、產生新的詩體。民國時期,林琴南先生有“新樂府”的探索,後來如啟功先生的“韻語”,丁芒先生的“自由曲”等,都是在此一方向下的某種探索實踐。從新詩的發展來說,雖然是以反傳統出現的,但所謂“逆取順守”,新詩的發展,需要觀照傳統,吸收古典詩詞中的精髓,提升新詩的藝術性。聞一多先生提出新格律詩,並強調新格律詩的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這也是對新詩的一種最原始的探索實踐。

應該說,古典詩詞與新詩的出路,是相向的,詩詞要從傳統走向現代,新詩要從現代觀照傳統。從某種意義上說,兩者的交匯點所在,就是現代漢語詩歌追尋的定位點之所在。筆者之一的董國軍先生,長期從事詩詞創作,在詩詞創作實踐中逐漸提出了“繼承傳統,別創新聲”的想法,而韓陳其先生作為漢語言學教授,更是提出“在言意象觀照中探尋漢語新詩格律”的具體路徑,並身體力行,先後出版了《韓詩三百首》《韓陳其詩歌集》兩本詩歌集。

筆者認為,詩是由一定節律的“言”、一定情感的“意”、一定範域的“象”構成的“言—意—象”的聚合體。“言”是詩之形。節律作為詩之形的組成之一,不僅包含音節節律,而且還包含所謂音韻節律、語義節律、語法節律。拋棄了“詩之形”的現代新詩,其實質就是一種自我拋棄,因為無以為形的新詩,其本身必然陷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窘境。“意”是詩之境。詩要表達一定的情意,呈現一定的意趣,創造一定的意境。但要表“意”,離不開“象”,“象”是詩之魂。

象是中國哲學與美學中的重要命題,老子提出“大象無形”,《易經》提出“立象以盡意”,對魏晉美學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到唐代,薛璠提出“興象”,王昌齡、劉禹錫等提出“象外之象”——境。筆者在繼承中國優秀詩歌傳統,吸收西方詩歌文化基礎上,構建了基於“萬象”的“三象之說”:自然之象、人工之象、精神之象。而精神之象則有印象、意象、大象之由淺入深的和由有形入無形的認知過程和梯度變化。詩歌創作與釋讀的過程,就其本質而言,就是象思惟的思惟過程,即一種依據觀象、取象、立象的順序而漸次展開的思惟過程。因此也可以說,詩歌創作與釋讀就是一種觀“象”思惟,就是一種取“象”思惟,就是一種攜“象”而行的立象思惟, “言”“意”一脈,“意”“象”一體,“言”“象”一統,借言釋象,以象見意,以意築象,三象流轉,循環往復,以至於無窮。

漢語詩歌創作,無論古今,其核心都在於想“象”, 對“象”的“想”,就是一個詩歌創作或釋讀的過程,也就是象思維的觀象、取象、立象的過程;就是若干個“言”“意”“象”錯綜複雜的複合和融合的過程,其成功與否,其實就是取決於 “言”“意”“象”複合和融合的信度、程度、深度、廣度、粘度、密度等等。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詩歌既要言志與永言,就必然離不開“律”。傳統詩詞於律過於精細,不免讓人有束縛之感;而新詩則如脫韁之野馬,完全喪失了其作為詩的自我所在。因此,有理由相信,在研究漢字、漢語和古今詩歌的基礎上,在言意象的觀照中探尋創制漢語新詩格律,誠為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

筆者把“象”作為漢語詩歌靈魂,構建現代漢語詩歌新格律,比較成熟而全面地把握中國現代詩歌的形律、句律、視律、聽律、象律,形成了現代漢語詩歌的齊正體、寬騷體、寬韻體、寬對體、寬異體、如如體……,並積極從事創作創作。或別創新聲,先後創作了近於傳統詞曲而不再有平仄束縛的《華容道》,接近於新詩而又頗具新格律經營的《靜夜思》等新聲作品。相對於前人的探索,在繼承古典傳統的基礎上,更具形式的自由性與內涵的開放性,更注重於意象之經營,有意無意間,在傳統詩詞與新詩之間,構架了一座溝通的橋樑。

當然,這種理論與實踐永遠在路上。一種文體格律的產生,需要一個時代一批人的努力,需要有偉大的作品為之奠基。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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