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李煜:榮辱得失,他都無法逃脫!

戲說李煜:榮辱得失,他都無法逃脫!

李煜,原名從嘉,字重光,南唐最後一位國主,享譽千年的詞壇聖手,世稱李後主。

李煜的兩重身份,讓人很自然的聯想到後來的宋徽宗趙佶。才情絕代,無奈生在帝皇家,而更無奈的是,本無心政權,卻被命運推上君王的寶座。君王應胸懷天下,殺伐決斷,而文人卻情思柔軟,細膩敏感,兩種身份錯綜交織,長此以往,要麼成為一個滿腹經綸以文治國的帝王,要麼在吟風弄月中國破家亡,很不幸,李煜是後者,實際上,彼時南唐氣運衰微,風雨飄搖,江山易主已經成了定數。

有人說,李煜的一生有一道明顯的分界線,那一年,38歲的李煜頑抗無濟舉表投降,三十八歲之前,李煜當皇帝,風花雪月,紈絝浪蕩,幾乎沒幹過什麼有價值的事,除了寫寫詞。在三十八歲之後,李煜淪為囚徒,家國不復,愁苦交加,什麼都不能幹,除了寫寫詞。

李煜一生,大起大落,一個失敗的君王,卻在穿上囚衣後,成為了一代詞帝,榮譽與恥辱,他都無法逃脫,值得一說的是,李煜生在七月,死也在七月,若人生真有一道分界線,李煜的那一道應是他登上皇位那一刻,而他登基之時,同樣也是七月。

戲說李煜:榮辱得失,他都無法逃脫!

生於南唐,少有奇相

公元937年,大唐徹底傾覆的第30個年頭,天下正亂。一個新的國家在亂世之中,偏安於江南。

國號齊,年號升元,國都江寧府,國主徐知誥;這一年七夕,一位嬰兒誕生,名曰從嘉,是徐知誥的孫兒。

當然,這徐知誥本姓李,後來改名李昪,自稱是唐憲宗後代,這個國家便是如今所說的南唐,而那位嬰兒,便是李煜。

據說,李煜幼年時候,面帶奇相,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中記載:豐額駢齒、一目重瞳。

李煜生在帝王之家,上有五兄一伯,其父李璟也只是個王爺,皇位於他,幾乎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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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弱書生,無心政權

李煜七歲那年,先主李昪因病去世,父親李璟繼承了皇位。懵懵懂懂的李煜身份發生了改變,一下子變成了皇位的“第七順位繼承人”。

那時候的人們根本不會想到李煜會與這個國家產生怎麼樣的聯繫,畢竟他年紀尚小,父輩又年富力強,更何況。如前文所說,李煜其上還有五個哥哥和一個叔叔。

事實上,李煜也從來對皇位政權沒有什麼興趣,南唐的立國於江南,非戰爭的方式在某種程度上給這個國家注入了一些溫和的性格,李煜同樣也是如此,他不僅遺傳了父親李璟天性恬淡的一面,而且在性格中更多了幾分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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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善詩文,工書畫,通音律,無所不能的才子,精神生活可謂是豐富之極,少年時的李煜對外界一無所知,父輩的艱辛,他看在眼裡,同時也享受父親所帶來的一片安寧之地。

錦衣玉食,吟詩作畫,李煜樂在自己的世界裡,為了避爭位之禍,他醉心經籍、不問政事,自號“鍾隱”、“鍾峰隱者”、“蓮峰居士”,以表明自己志在山水,無意爭位。

十八歲那年,李煜遇見了周娥皇,也就是常說的大周后。

娥皇是南朝老臣周宗的長女,不僅美貌,而且賢惠。更重要的是,她與李煜一樣才華橫溢。出生在書香世家的娥皇,早在閨閣之中便已經精通文墨,不僅熟讀經史子集,對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很擅長。

二人迅速成婚,婚後舉案齊眉,恩愛無比:

一重山,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長相思》

一重山,兩重山。望斷秋水,天高地遠。一次短暫的分離都能讓李煜如此思念。

此時的李煜也許不知道,命運操盤之手已經悄然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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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弄人,恍然登帝

959年,皇位第一候選人李弘冀去世了。

961年,李煜在驚愕中登上了皇帝寶座。

就這樣,原本無緣帝位的李煜,被命運的大潮推上了君王的寶座。

李煜第一次感到茫然,善於舞文弄墨,又多才多藝,在面對這個千瘡百孔的帝國的時候,是那樣的無助,而他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兩個字:逃避。

客觀地來講,李煜只是一位文弱的書生、優秀的詞人,他不具備治理國家的能力,更無法與那位胸懷遠志,腹有良策的宋太祖相抗衡。懦弱如他,只能選擇逃避,逃向佛堂,逃向詩詞,在晨鐘暮鼓中頂禮膜拜、在弄月吟風中聊以自慰。

如他所想,或許南唐還能在夾縫中安寧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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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外患,縱情風月

葉嘉瑩說:他沒有反省,沒有節制,沒有覺悟到處在這樣的地位,就不應該再說這樣的話,不應該再寫這樣的詞。不但是破國亡家以後沒有節制,亡國前的享樂也是沒有節制的。但作為一個詞人,從他的真純的深摯的這種無所掩飾的投注和流露來說,他有他可愛的地方。

正是如此,做了皇帝的李煜,從未了解過民生疾苦和政局變化,國家風雨飄搖,他視而不見一再逃避,反而轉身沉溺於風月場,日日聽歌賞舞,吟詩作畫,同時寫下了大量旖旎輕浮的詩詞,記錄著作為帝王的奢靡生活: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

鳳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

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玉樓春》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浣溪沙》

此時的南唐,可謂是內憂外患,外有虎視眈眈的北宋,內有不問朝政尋歡無度的國君。

李煜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他唯唯諾諾,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趙匡胤。面對北宋的挑撥施壓、落井下石,李煜只有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他用求饒和眼淚,希望換取短暫的和平,他也深知這種和平短暫且不堪一擊,可他無計可施,只能在短暫的安寧下及時行樂,逃避,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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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易主,詞壇新主

該來的總是會來,站在風口浪尖的北宋,正追逐著歷史的車輪,註定要完成統一的大業。早已淪為北宋屬國的南唐,只有通過委曲求全才能勉強為這個已經倒計時的王朝續命。

公元975年臘月的一天,烏雲籠罩著宮殿,兵臨城下。

李煜兩次派遣徐鉉出使北宋,進奉大批錢物,求宋緩兵,太祖答: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簡單直白,你李煜的好日子到頭了!

沒有半點還手之力的南唐投降北宋,一轉眼,李煜從皇帝變成階下囚,離開金陵後的那個正月,對李煜來說更加寒冷,寒風呼嘯,江水滔滔:

李煜站在船上,回望著寒雨中的金陵城,聽著嬪妃們低聲抽泣,百感交集: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破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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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39年的短暫歷史,就在這充耳的離歌中畫上了一個並不圓滿的句號,他以“違命侯”的名字,開始了囚徒生涯。

不知道失去皇位的李煜,心中是否有過一絲絲的解脫,北囚生活,他只是一個寫詞人。

文字常常是心靈的寫照,因為處境、心境的不同,李煜的詞風有了本質的改變,再沒有了舊時宮闈的華麗頹廢,轉變成了淒涼悲壯,意境深遠,牢籠之中,高牆之內,這五光十色的文字,他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靈魂棲息處: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望江南》

在北囚的小樓裡,故國的一切都杳如春夢太匆匆,亡國之恨壓得他無力喘氣,即便在夢中亦無處可逃。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相見歡》

他鄉的明月,照見了南唐後主對亡國的綿綿遺恨,照見了風流天子對故國的思戀,更照見了囚居他鄉的孤獨與無奈。他的頹廢、憂鬱、失落,瘦弱成了無依的楊柳,搖曳成了寂寞的梧桐。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清平樂》

他本無心政權,卻被命運推上了君王的寶座;他才華橫溢,能詩善詞,卻在悽悽慘慘中丟失了江山,無法改寫早已註定的悲劇命運。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浪淘沙》

可李煜沒有想到,這些哀婉之氣,這些血淚之辭,這些憂憤之愁,卻成了他一步一步靠近死亡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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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之愁,含恨而終

李煜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家國之愁,他一次次以悲劇的目光去審視自己的人生,一次次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滔滔之愁在筆端流走,凝結成一首首絕唱!

宋太宗趙光義自然聽不得這樣的聲音,在他看來,那便是昭然若揭的復國之心。

978年的七夕,恰逢李煜生日。在這天晚上,歸降的后妃們一起給他祝壽。李煜看到大家強顏歡笑,不禁想起往事,一時感慨不已,寫下了那首著名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婉纏綿的小詞,宛如一把匕首,刺開了那道剛剛癒合的傷口,無數倍放大生命中的絕望,這一次,亡國之痛被提升到了更高的層面,它觸及了人生最基本的真理,表達著人類共有的悲哀,引起人們對世間彷徨與無助的深切共鳴。這樣的詞,不能不說是神品。

太宗聞之,殺心頓起。

就在當晚,曲未終,人未散,李煜笑中帶淚,飲下了太宗派人送來的毒酒。

一番痛苦抽搐,42歲的李煜含恨而終。

戲說李煜:榮辱得失,他都無法逃脫!

回看李煜一生,作為帝王不能勵精圖治,淪為囚徒又不知自保,兩個身份沒有任何一個他能把握得好,他唯一能把握住的,卻是那些喜與悲、苦與樂,那些真真切切的經歷,他把所有的情緒細針慢線,一詞一句的編織成錦繡詩篇,作為詞人他光耀千古。

再說李煜,榮與辱,得與失,於他來說,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而重要的是,他認認真真的活過,他留下的印記,時至今日,歷歷在目,千古詞帝,歿而不朽。

就像是葉嘉瑩先生所說:

李後主的詞是他對生活的敏銳而真切的體驗,無論是享樂的歡愉,還是悲哀的痛苦,他都全身心的投入其間。

我們有的人活過一生,既沒有好好的體會過快樂,也沒有好好的體驗過悲哀,因為從來沒有以全部的心靈感情投注入某一件事,這是人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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