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3 新疆 大地 芨芨草


新疆 大地 芨芨草

大地母亲赐予我们永不枯萎的绿色生命。既有草本,又有木本,芨芨草为草本植物,多年生、密丛禾,叶子细长,茎秆坚硬,因为根系发达,长势旺盛。芨芨草耐旱,即便是在盐碱泛滥的干草滩、沟洼地、山坡处,都能看到芨芨草茁壮生长。有些地方,根连根、丛连丛、一墩一墩连城片,甚至高过人头,密密麻麻开着紫红色的花,风一吹,如波浪起伏,哗啦啦摇曳,有一种“疾风知劲草”的古诗词意境,令人感慨。

说到古诗词,自然想到岑参这位著名的古代边塞诗人,他的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开篇就写到“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里所说的白草,其实就是芨芨草。怀着到塞外建功立业的宏大志向,岑参两度出塞,久佐戎幕,前后在边疆军队中生活了六年,因而对鞍马风尘的征战生活和冰天雪地的塞外风光,有长期的观察与深刻体验。呼啸的北风,把芨芨草都刮折了,随后就是满天的大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极端天气,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岑参毕竟有着强烈家国情怀和浪漫主义色彩,紧接着就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绝想象和比喻,让人重又看到了诗意的春天和美好。

新疆 大地 芨芨草

说实在的,去年八月的一天,当我在奇台江布拉克景区,看到那一片繁茂丛生的芨芨草,仿佛红旗猎猎,迎风招展,突然就有感而发,只要心中真情在,哪里都有美风景。就以芨芨草为例,普普通通、司空见惯,却从泛绿到枯黄,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春天生长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一边放着羊群,一边一人占上一丛芨芨,扒开叶子,拽住茎秆,脚一蹬,两手一抽,一根根脆嫩的茎秆就从芨芨丛中拔出来了。细细的、长长的、上边绿叶,往下白茎。我们需要的,就是那一截半臂多长的白色茎秆,葱白一样,晶莹透亮,味道却有别于葱白,不辛辣、刺鼻,反而甜嫩,水津。抽一把夹在腋下,或抱在怀里,一路“咯噌、咯噌”嚼着,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快乐感。

到了麦熟季节,芨芨草茎秆老化了,就不适宜我们再享用了。然而它又派上了新的用场,那就是用来当草绳。当时我们乡下主要有两种草绳,一种是米泉买来的稻草绳,黄黄的,干干的,辫子一样搓成一根一根,扎麦捆子前必须水里浸泡一下,否则一使劲就断了。壮劳力割麦子,身板弱一些的人,把一把子稻草绳搭在一根草绳上,然后再拴在腰上,扎一个麦梱,抽一根草绳,因而又叫作“草腰子”。还有一种就是芨芨草绳,就地取材,不用花钱,拿镰刀把芨芨草杆从根部齐茬茬割了,三五根一组,根朝下,梢子向上,头对头绕一绕,编一编,绑一绑,再一拽一抻,一根芨芨草绳就成了。因为需要量大,到了割麦子的时候,谁家下手早,谁家就得到的芨芨草绳多。所以有时候有些人家干脆直接用麦秆当草绳,尤其是水浇地,地边总有些长得比较高,成熟也相对晚一些的麦子,顺手割了就地来当草绳用,也很方便,快捷。

到了秋天,芨芨草的作用再一次得到充分发挥,那就是扎扫把。芨芨草到了这个时候,茎秆有硬度,且笔直有长度,一把一把割回来,放到院子晾晒一下,除去叶子,凑好数量,就可以着手扎扫把了。一是一把扫把除了芨芨杆,还需要一定比例的“土尔条”,就是山里的一种枝条,呈红色,有韧劲,比芨芨草杆稍粗一些,和芨芨杆混扎在一起,扫地有力度,也保证了使用寿命。有了这两样,还必须有个固定的铁箍子,缠上布条,把扫把根部穿进铁箍子,最后把早已准备好的木头把子,上头削尖,把子刮光滑,用力插进箍子里,这才形成一把完整的扫把。这个过程比较复杂,也比较细致,只有行家里手才能担当。比方说,扫把、箍子和木把子,如何无缝连接,需要刀子、钳子和榔头等必备工具,不仅要美观,还要结实耐用,包括用麻线把芨芨草和“土尔条”分上中下三圈,有机连接起来,就很有学问。再则必须身上有劲,尤其是套铁箍子,地上撴把子,都是力气活,技术活,分寸掌握不好,扎不出一把好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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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莲花也是一种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根茎短粗、肥壮,叶子根部相对宽大,往上则逐渐窄细。因为形状像韭菜,一些农户就把宽叶韭菜称之为“马莲叶韭菜”,以此来招揽生意。马莲也属抗旱性草木,喜欢阳光,一丛一丛生长在荒滩、戈壁,尤其开花时节,远远望去蓝盈盈、紫艳艳,绚丽多彩、新奇夺目。女孩子掐一朵马莲花,别在耳根,一下子花枝招展,婀娜多姿,平添几分神韵;而男孩子则随手拔一片叶子,横在嘴边,像吹柳笛一样比赛着吹出声响。马莲花的花朵以雪青色为主,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其绿叶则不是实心,扁状的结合处留有一丝缝隙,上面有层白色薄膜,仿佛笛膜,放到嘴上一吹,就发出声音,虽不动听,却有节奏感,悟性高的孩子,还能吹出简单的一支曲子,因而招人艳羡。

就像芨芨草一样,马莲也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植物,对保持水土不流失,抵御风沙侵蚀,有着特殊的保护作用。或许因为如此,混生在杂草丛中,很少受到牛羊的啃食和糟践,周而复始,循环轮回,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砥砺与考验中,年年茁壮生长,粲然绽放,不失为一种高贵的品质和气节。

早些年农村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男孩子打髀什,掏鸟窝,女孩子跳皮筋,玩沙包。其中跳皮筋就有这样的口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一直到九八九九一百一。这是节奏慢的,还有节奏加速的,几十个数字连珠炮一般,一字不差,一气呵成,难怪女孩子大抵伶牙俐齿,出口成章,或许和如此这般的不断练习,有一定的关系。这时我们才知道,马莲花其实就是马兰花,一字之别,却一个通俗,一个文雅。

后来看了神话故事电影《马兰花》,深深被那传奇曲折的情节所吸引,尤其大兰和小兰,一个贤惠可亲,一个懒惰妒忌,喜欢谁,讨厌谁,我们爱憎分明,分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个由猫变成的黑心狼,到现在仍然不忘其丑恶的嘴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打小懂得了这样的道理,有时候一句话,一首歌,或者一本书,一部电影,就能影响人的一生。

正是因为马兰这种高尚的秉性,后来就以她的名字命名了一种精神,可谓恰如其分,这就是大漠戈壁的“马兰精神”。那是一群默默无闻,一生献身于祖国国防科技的楷模和英雄们,他们“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无私无畏,无怨无悔,就像生长在大地上的一棵棵马兰草,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功德无量。其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夫妻二人相互隐瞒着,都说接受任务去远方,一家不知道一家在哪里。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边地,在一棵大树下,两个等车的人,脸一转却相互惊愕万分,我望着你,你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们就是那一对夫妻,最终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不期而遇。说真的,那天听“马兰精神”报告会,讲到这里,不仅我不住擦眼泪,几乎全场的人都感动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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荨麻也是一种草,沿天山一带都有分布,杆子指头粗,叶子呈凹形,扁长,带锯齿,开花黄中泛白,葡萄一样,一串一串,瞧着就是微小的颗粒。荨麻喜欢和蒺藜混生,也是一墩一墩的,生长速度快,一般半腰来高,到了秋季有的比人还高。荨麻多在山脚下生长,深绿深绿的,其貌不扬,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不少人却被它迷惑了,受到袭击却搞不清袭击来自何处。一次同学从口里来新疆,一起去了山上,想不到刚下车一会儿,同学就叫“嗷嗷”叫着,从一棵树下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甩着一只手,起先还以为被蜜蜂蛰了,再一瞧树旁边,就有一大丛荨麻草,不用说是被荨麻咬了。

荨麻又叫蝎子草和“咬人草”,不小心皮肤碰到荨麻,即刻有一种钻心的痛,就像被蜜蜂蜇了,或是蝎子咬了,反正痛得人难受。这种草茎秆和叶子上,都有细小的刺状物,密密麻麻的,不容易分辨,因为具有毒性,人被扎到了,就会有过敏反应,有的人轻,有的人反应大一些,土办法抹鼻涕,过一会就好了,从此就铭刻在心,不敢贸然独自行动了。所以以后再到山上,尤其是不知道荨麻草厉害的城里客,主人家都要提前告知,提醒注意防范。当然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就像江南人“拼死吃河豚”一样,到了春天,有些度假村就趁着荨麻鲜嫩,掐了尖,用水焯后,拌成凉菜,味道非常好。

当然不能忘了芨芨、马莲和荨麻的药用价值,比如芨芨的清热利尿功效,马兰提取液可镇咳、抗惊厥加强戊巴比妥钠的催眠等。而荨麻则对风湿疼痛,产后抽风,小儿惊风和荨麻疹有一定的疗效。八十年代末,我在地窝堡乡任职,一日突然身上出了一些红疹子,到医院看医生,说是荨麻疹,就开了一盒糊状物的外用中药,抹了几天,症状有所好转,随后完全消失,现在再想,估计就是荨麻草发挥了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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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艾贝保·热合曼,男,维吾尔族,生于1958年8月15日,1982年2月毕业于山东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大学本科,文学学士。先后担任教师、校长、县委统战部干部、乡党委副书记、纪检委书记、乡长、县政协秘书长、县政府副县长、乌鲁木齐市劳动局副局长,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党委书记、副局长等职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乌鲁木齐市作协副主席。组诗《在春天的怀抱里》获山东省大学生诗歌奖,诗歌《把草原和牧民放在心上》获自治区三十年少数民族文学奖,组诗《新疆大写意》获2006年“雪莲杯·天涯诗歌奖”,散文《爱,就在字里行间》获2007年《乌鲁木齐晚报》征文一等奖,散文《我是孔子的弟子》荣获新疆日报(汉文版)2010年度好新闻一等奖,散文《“老热”是父亲的一个爱称》荣获当代华文亲情散文征文一等奖,中篇小说《儿子娃娃》荣获乌鲁木齐市首届红山文艺奖,著有散文集《家园或一个春天的童话》《拌面传奇》《味蕾的旅行》《九颗珍珠》《一张纸拴了人一辈子》和小说集《瓜棚记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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