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戰國“富二代”、第一“教父”的養士、用士之道

孟嘗君原名田文(—?到—297年),戰國齊國人。孟嘗君與趙國平原君趙勝、魏國信陵君魏無忌、楚國春申君黃歇並稱“戰國四公子”。田文是其中最早謝世的,據現有史料記載:在趙國在長平之戰之後的邯鄲保衛戰中,孟嘗君之外的三公子曾有齊聚出場的時刻,而四公子同框的場景絕無可能發生。

田文出生於端午節,五月初五是純陽“火日”,古人認為這個時候暑氣產生蛇蟲出沒,此時出生的孩子不吉,男孩克父女孩克母。田文出生時,父親田嬰已有四十多個兒子,加之田文生母是身份低微的“賤妾”,田嬰便讓田母不要養育田文(丟棄?)。

田文母親偷偷將田文養大,在後來的家庭party上,田嬰見到長大的田文。

田嬰責罵田母:“賤人,我命你不要養育此子,你膽敢將他養大,究竟是為啥?”

田文施禮後反問老爸:“您不要五月出生的男娃,又是為啥?”

"五月出生的,長大後身高會跟門一樣高(差不多一米八起),會對父母不利。”田嬰回答。

“人的命運是天註定的,還是由門框決定的?如果我的命運上天安排,您也無法違背天意,那有什麼可擔憂的?如果我真的能長到一米八高,我去當運動員也許還能光耀門楣,那樣不是給您長臉嗎?”

面對田文難以反駁的發問,田嬰陷入沉默,只好說:“你收聲!”

——這是《史記●孟嘗君列傳》裡記載的田文的身世。

孟嘗君——戰國“富二代”、第一“教父”的養士、用士之道

戰國時代,“養士”成為一種風氣,國君、權臣、豪傑們為了政治目標和集團利益,紛紛培植自己的私人力量。養士,本質上是為了實際利益。

田文以養士、用士聞名,門客數千。那麼,田文究竟是怎麼養士、用士的呢?

一、為何養士?

田文很早便認識到培養私人力量的重要性,他曾經勸誡父親田嬰:您已輔佐三任齊國國君,錢多肉多美女多,但齊國的國土沒有因您擴大,您門下也沒有一個有才能的人來輔助您。就算您家財萬貫,將來又由誰來繼承、保管和增值呢?個人的名望和財富一天天增加,而國家的公事您一直忽視,我認為這很有可能是取禍之道。

田文這番言論和見識,讓田嬰不再小看他。田嬰將家族事務交給田文管理,田文於是開始招攬門客,個人名聞諸侯。受到田文禮遇得到田文好處的人,都請求田嬰立田文為薛地領主。田嬰死後,田文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父親的領地和爵位。

田文最初的養士,是以招攬人才發展家族為名義,為自己的上位培養嫡系力量。

二、如何養士?

田文養“士”數千,不加選擇(“客無所擇”),大多是主流社會的違法犯罪者(“奸人”),是一幫逃犯和亡命之徒(“任俠”)。田文待“士”看起來比較平等,還捨得下血本供養他們。在細節上也做得到位。比如說,在“面試”環節,田文會詢問食客親戚的住址,這時候躲在屏風後面的秘書,紀錄田文和食客的談話。等食客回家,家人都收到田文的禮物和問候。

田文這種做派,其一是一種姿態,表示對門客的禮遇照顧無微不至;其二也是一種摸底調查,萬一食客反水或弄出么蛾子,和尚跑了廟還在。

田文並沒有在門客中實現人人平等的“大同社會”,仍然有鮮明的 “等級制度”存在。從馮諼(《史記》中亦作“馮驩”)經歷的待遇來看,孟嘗君的下等食客住的地方是“傳舍”,大概類似00年代南方深圳那種多人雜居的“十元店”,吃的是很普通的飯菜;中等食客住的地方是“幸舍”,大概是帶獨立衛生間的單間,伙食裡開始有魚肉葷腥;上等的可以叫“賓客”了,住的地方是“代舍”,差不多是有獨立廚衛的精緻宅院,還配了私人專車(“出入乘輿車”)……

不同的待遇,完全取決於田文對食客的價值判斷。

孟嘗君——戰國“富二代”、第一“教父”的養士、用士之道

幾千人張口吃飯,田文雖然能“舍業厚遇”——不惜私人出白花花的金銀,但沒有源源不斷的後續資金可不成。田文怎麼維持開支呢?主要靠在自己的封地薛地出租土地收租金,有個叫魏子的門客為田文收租,去了幾次沒收到錢。對田文解釋說,薛地有賢能的人,我將收到的租金以您的名義資助了他們,所以沒有帶錢回來。田文當即發怒炒掉了魏子,田文真沒有後人想象的那麼慷慨大方。

田文另外的財源是給薛地人放高利貸,其高利貸利率具體是多少已無法考證,估計絕不低於今天法定民間借貸利率年化36%,可能是“九出十三歸”,甚至可能是“倍貸”——即年化100%的利息。馮諼到薛地為田文“焚券買義”,券是什麼?券就是借款合同。那些完全破產註定無法還清田文利息的,馮諼乾脆給他們免息了。請注意《史記》中的這句話:

“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券而燒之”。

馮諼替田文做主免除的,應該只是這些人的利息——而非應還本金。

老父親田嬰畢竟是齊國國君齊宣王的同父異母兄弟,田文畢竟是天生的富二代。田文得以豢養數千名私人力量,靠的是繼承下來的萬貫家財,以及對薛地人們的吸血和盤剝。田文養“士”的手段和目,一點也不光明燦爛,對其盲目崇拜的人需要刷新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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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士”給予田文什麼助力?

田文依靠自己的才辯和機敏取得父親的信任,依靠門客的支持獲得繼承權。

田文的門客多是江湖草莽,不少人各有所長。孟嘗君相秦期間,有人離間,秦昭王監禁了田文並準備殺掉。這個死扣只有通過秦昭王寵幸的一個姬妾才能解開,美姬開出的條件是要得到田文的一件白狐裘,而這件價值無雙的衣服在田文來秦國時已經獻給了秦昭王。一個擅長“狗盜”的人,盜取了白狐裘獻給了美姬,美姬給秦昭王吹了“枕邊風”,田文得以豁免。盜賊的素質和技能,必須要求身體靈活,擅長攀爬、挖掘,敏捷機變,才能得手。

田文出獄後,出城要證件,這時候有人幫他“更封傳”。辦假證的、偽造公文的人,派上了用場。

田文連夜逃亡到函谷關下,秦國法定只有雞叫才能開城門,身後秦昭王因為後悔縱虎歸山派出了大量追兵。這時一個擅長口技的門客學雞叫,引起了群雞啼鳴,田文得以出關。

田文經過趙國期間,趙國人聽說田文的名聲前來圍觀。有人嘴欠開玩笑:原以為薛公如傳說中那樣,長大後會成為姚明一樣的高大男子,沒想到今天親眼看到,才發現他長成了潘長江啊。田文又怒了,隨行的門客殺死了數百位圍觀者,這裡面很多可都是他的“粉絲”。這還不夠,田文的門客又滅掉趙國一個縣城才離開。開不起玩笑的田文真的遠不如王祖藍,他所謂的門客大多也都是這種貨色。

馮諼的“焚券買義”,在不損害田文基本利益和應得利益的前提下,收攏了民心,為田文鋪設了一條後路;馮諼後來又依靠自己的外交遊說,使田文在秦國和齊國之間左右逢源,獲得了個人利益最大化。

四、如何評價田文的“士”?

士,是古代社會一個獨特的群體和階層,大多來源於平民階層,而又能具備超越平民的見識,他們有的服務於統治階層,但又相對能保持獨立品格。士,是統治階層和平民階層的連接者、潤滑劑。

真正的士,一定要具備比較高尚的道德和才能,要有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輕生死,重信諾,講信義,為社會的整體和諧做出積極貢獻。頂級的士,是那些具有自由精神、獨立思想的人;其次,是一般意義上的具有品德和學問的讀書人;同時,士也包括具有武勇的“武士”,也勉強可以包括具有一技之長的方士、工匠等人。

北宋文豪王安石認為:孟嘗君收羅的都是“雞鳴狗盜”之徒,並沒有真正的“士”。而孟嘗君本人也不過是“雞鳴狗盜之雄”,也就是說他只能招攬領導那些雞鳴狗盜之流,並不具備真正的領袖力能領導真正的士人幹一番大事業。

的確,孟嘗君收納的,幾乎全是作奸犯科身負罪名者,其中大多數人可能來自齊國之外的其他國家。孟嘗君在自己的封地上,除了不能擁有獨立的財政、軍事權力外,應該具有不少獨立權力。那些所謂的“士”在孟嘗君門下,獲得了庇護和豁免,他們依靠孟嘗君獲得生存基礎,同時孟嘗君也利用他們的技能發展壯大自己的私人力量。

其中被炒掉的魏子,是較有遠見的賢者。而馮諼,雖是門客中具備戰略眼光的綜合型人才,但同時也是勢力的市井之徒。


孟嘗君——戰國“富二代”、第一“教父”的養士、用士之道

田文作為齊國王室成員,幾乎沒有想到維護母國利益,一生致力於經營個人勢力,先後在秦國、魏國身居高位。甚至後來還聯合秦國、趙國、燕國攻打自己的母國,導致國君齊湣王逃亡,客死異國。

田文跟戰國眾多梟雄人物一樣,沒有忠君愛國的節操,無視仁義道德和平民利益,只是在個人的財富、地位、名望上追求更多、更久、更廣。

今人讀古人書,需得多學習那些既有才能又有美德的歷史人物,對於田文之流,可以從他們的成敗得失中吸取經驗教訓,而對其本人則無需崇拜。司馬遷寫史態度公允,對田文本身也無讚譽。一些人讚美和嚮往孟嘗君的“豪爽”、“高義”,都是因為沒有深入閱讀《孟嘗君列傳》以謬傳謬的緣故。

筆者前年參加一個讀書會,有位九零後一本正經地說:他最崇拜和最願學習的偶像是杜月笙,因為杜月笙很講義氣,一輩子也沒有投敵叛國,很有節操……當時現場一片譁然。

杜月笙何許人?其本質是舊時上海灘黑幫頭目。他沒有投降日本人,是事實;講義氣,大概只針對自己的組織成員。再進一步,就算他為抗戰捐了飛機大炮,也並不能抵消他乾的那些殺人越貨的黑惡行徑。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當代年輕人,居然奉之為最高偶像,不是價值觀崩塌一地,就是馬哲沒有及格。

讀書不辯證,三觀不端正,會通向歧途。慎之,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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