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詩人楊河山:莊稼地里長玉米,也「長」詩歌

農民詩人楊河山:莊稼地裡長玉米,也“長”詩歌

隨時隨地,楊河山都帶著紙筆

秋日,天高雲淡。和河南南陽其他村莊一樣,唐河縣城郊鄉小羅灣村也一派豐收的景象:花生剛從地裡薅回來,裹著泥土,愜意躺在曬場裡曬太陽;尖椒一嘟嚕一嘟嚕掛了起來,那火辣辣的紅,瞄幾眼便直辣到心裡;田地裡大片的玉米正咧嘴笑著,也有一些“著急”的早早回了家,黃澄澄地堆在院落內外……

唐河熟,豫南足。南陽是聲名遠揚的“中州糧倉”,唐河是有著245萬畝耕地、近120萬農民的農業大縣,連年被評為全國糧食生產百強縣、全國糧食生產先進縣標兵。

不過,你可知道,南陽的莊稼地,不光長麥子、紅薯、玉米,還能長“詩歌”等文學作品哩。諸多的農民作家,精心種著地、也精心“種”著詩詞、小學、散文,在南陽這片有著千年歷史積澱的土地上,吟唱著自己的“風雅頌”,續寫著鄉村的人文故事……

小羅灣村的楊河山,就是這樣一個左手扛鋤、右手寫詩的地道農民。

詩從地裡長出,帶著泥土氣息

紐扣隨意地只扣了下面兩個,皺巴巴的長褲下趿著一雙塑料拖鞋,49歲的楊河山一看就是個地道的農民。只是,即使他不說話,即使他如此不善言辭,但依然能夠看出一些不同,眼神通透淡然,神情沉靜泰然。說起詩,他那寫了近三十年的舊體詩詞,他依然像要談論地裡的玉米、瓜果蔬菜一樣,因為平常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彷彿這些詩和那些玉米、瓜果蔬菜一樣,只是他生活的內容和生命的寄託。

楊河山的寫詩生活,是從高中畢業後開始的,那時因過於偏文科未考上大學的他,回家務了農。然而父母很快就發現了他與其他務農小夥的不同:別人勤懇種地,他卻痴迷地看書、寫詩。事實上,楊河山的寫作愛好源於學校,他喜歡看書畫畫寫字,特別喜愛唐詩宋詞,寫的作文常常受到老師的表揚,也被委派為學校出黑板報,從那時起,他的口袋裡便常裝著詩詞本,但凡有空就掏出來讀一讀。暑伏天,他熬夜看書又熱又困,為保持清醒,便弄盆涼書把腳泡裡面繼續看,直到凌晨。這讓父母難以容忍,認為他在糟蹋身體,就把他的書一把奪過扔了出去。

父親是個木匠,很希望兒子也有一技之長,但楊河山的興趣只是寫寫畫畫,於是,父親拎著棍子威逼他學會了木工活。說起這裡,楊河山忍不住笑了,他想起那年,父母交待他招呼曬著的麥子,詩興大發的他卻急急地進屋寫詩,根本沒留意到後來天氣陡變下起了雨。麥子溼了,父母說他寫詩寫成呆子了,“為此也捱過打”。不僅父母不理解,剛結婚時,愛人也對他——一個農民不一門心思種地、卻在那兒寫詩作畫感到反感,有時一怒之下不做飯,有時偷偷把他寫詩的本子扔掉,“為這那些年可沒少生氣。”但他始終沒有妥協,漸漸地大家都習慣了。

這麼多年,他一直保持著口袋中裝著本子和筆的習慣,有時正在地裡幹活,忽然心有所觸,就趕忙拿出紙筆寫起來。倘若看到田地裡有人倚著農具低頭寫字,甚至忘了頭頂那明晃晃熱辣辣的大太陽,小羅灣村的人估計不會驚訝,“那是楊河山。”他的詩就跟他種的麥子、玉米那樣,從地裡“長”出來,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

農民詩人楊河山:莊稼地裡長玉米,也“長”詩歌

楊河山的詩與字

只要心中有詩,生活便如畫

當然,也許父親是對的,他的威逼讓楊河山會了裝修,畢竟生活中除了詩,還有種地及養家餬口的資本。只是,無論田地裡面朝黃土勞作時的一身汗,還是裝修時工具轟鳴中的一身塵,於楊河山來說都無關緊要,畢竟生活中除了養家餬口,他還有詩,只要心中有詩,光陰裡便處處有畫。

是農民,日常就得下地,大家有時乾乾歇歇,坐在田埂上抽根菸或互相大聲聊幾句。楊河山卻不同,他會看見地頭一樹桃花燦爛地綻放,“好看”,便想從桃花入手寫寫這田園春色;或者正好有老農悠哉悠哉地趕著幾頭羊走過,田、樹、羊、人,農村人眼中稀鬆平常的一幕,在他眼中生生地成了一幅畫,“本來幹活可累,一瞅這能寫首詩就不覺得累了,趕緊掏出紙筆寫下來。”那次去黑龍鎮,與鄉人們擠擁在鄉村小班車上,他忽然看見車窗外的發山,山、樹、廟、雲彩,瞬時又成他眼中的一幅畫,觸景生情,不為畫配首詩可咋行啊,他馬上拿出紙筆刷刷寫起來,讓旁邊的人大為詫異。

幹活之餘,他一門心思地寫詩,有時晚上躺在床上,還想著用詩把白天的見聞和感觸寫下來,“我床頭備著紙筆哩,有時半夜想起一句,怕開燈一耽誤忘記了,就摸黑把詩寫下來。”他的詩,大部分圍繞鄉下生活,鄉貌鄉情,所見所感,比如他早上行走田間:“日出人間萬事新,早行路上似灑金。欲走光明正大路,莫等夕陽落黃昏。”比如他站在河邊西望,“隔河遙望西崗坡,煙裡碧樹萬層和。白鷺來從青天外,飄落渡頭一船雪。”比如他感慨如今的農村生活:“暢扉寢夜犬聲消,千里不盜一雞毫。天南天北乞丐少,古來百姓數今朝”……

作為一個莊稼地裡忙乎的農民,楊河山很少遠行旅行,即使出去,也只是周邊轉轉,他遊石柱山,“風華娉婷面晴柔,石色皙緋玉簪頭,翠溦獨蹲清水畔,山底一道花洞流。”他去淮源,“遠上東南逢山家,石居高平近水涯。低沿更向竹青下,一溪淵明兩岸花。”他也去過西峽,“西峽春嶽翡翠般,泉溪浮花入清淵。風閒米磨清銅照,錦繡鏡裡好河山。”

但即使沒有太多機會外出遊覽寫詩作畫,他寫詩的筆卻從未放下過,這麼多年,粗略算算,也寫了五千多首了。也許,對他來說,詩不在遠方,詩就在心裡、眼裡,一不小心詩意就流淌出來了。

農民詩人楊河山:莊稼地裡長玉米,也“長”詩歌

鄉土文化,鄉村振興的力量

不僅寫詩,楊河山還畫畫,甚至通過自學頗擅長書法、雕刻。早些年,村裡還有人說他寫詩沒啥前途,“費這腦筋不如出去跑著玩咧!”但如今沒人說了,能寫會畫的他也很受村人尊重。每到春節,大半個村都找他寫對聯——內容都是他結合各家的不同情況撰寫的,誰家拿到都樂滋滋的。城郊鄉高莊村的馬遠開了家古唐金河根雕奇石館,也常邀楊河山到他那兒做根雕活,“老楊有文化、會的多,我們都很尊敬他,”

生活裡充斥著柴米油鹽的煙火味,充滿作物菜蔬的清香味,也有著勞作耕種的辛苦疲累,但這一切都不阻礙楊河山內在的精神追求,“無所謂功利,我會一直堅持寫下去。”這不由讓人想起本報曾報道過那些農民:宛城區的範青軍,白天耕作,晚上讀書讀報、筆耕不輟;唐河的殘疾詩人趙智溫,打工之餘,寫詩是他最重要的事兒;社旗的薛松揚,酷愛民俗俚語,出版有《歇後語新編》;還有新野的陳君昌、鎮平的張世選、鄧州的楊青雲等,或創作電視劇劇本並被改編拍成電視劇,或在《人民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河南日報》等媒體發表文章……

南陽是中州糧倉農業大市,即使那些早負盛名的作家,有多少不與農村、不與農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呢?著名的農民作家喬典運,筆下的人物、故事多源於鄉土,他的小說“力透紙背,活脫脫地刻畫出一個民族的靈魂。”著名作家周同賓同樣來自農村,他的散文充滿了清純真摯的鄉情、鄉韻、鄉愁,散文集《皇天后土——99個農民說人生》曾獲全國首屆魯迅文學獎優秀獎。著名作家周大新的《湖光山色》,廖華歌的《山》《玉皇頂》 等,關注也都是農村的滄桑變革和農民的生存與命運。你能說,一個楊河山,一個個默默堅持不懈地創作的“楊河山”,未來不會成為文壇耀眼的明星?

鄉村文化是農民的精神原鄉,凝聚著鄉土之美、人文之美,而鄉村的振興,文化不能缺位。楊河山以及“楊河山們”,他們有的可稱為“作家”“詩人”,有的只是文學愛好者,但相同的是,他們都是農民,都關注著農民的命運和生活,都記錄著田園中平凡的日子和內心中不平凡的每一刻,他們把這些寫成詩,寫成文,寫成劇本,他們的生活和人生因此豐滿和充盈,同時積蓄著一股股向上的奮進的力量,以微弱或明亮的光芒映照著、影響著周圍的鄉鄰。這何嘗不是鄉村振興的精神動力呢?展眼望去,廣袤的土地上,莊稼是詩意的,勞作是詩意的,炊煙是詩意的,溪流是詩意的,被詩意浸潤的家園,怎會不是我們靈魂深處民風淳樸、安居樂業的美麗鄉愁和溫暖記憶呢?(南陽晚報記者 李萍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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