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沒有任何哪一種疾病,能像抑鬱症這樣成就那麼多的治癒理論、學說、醫師、專家的,它幾乎能把每一位痊癒者都變為這方面的專家或醫師,TA們都有一套自己的治癒方法。出書的痊癒者數不勝數:珍妮.羅森、埃克哈特.託利、張進、木碗、李宏夫...——這種病,正常麼?

採編 / 睡蟲


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由於抑鬱症的病因至今仍是謎,對,那個“神經遞質失衡”的理論還是假說。

是“抑鬱”導致“神經遞質失衡”,還是“神經遞質失衡”導致“抑鬱”,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

抑鬱症治療很難藥到病除,這也好理解,因為這些藥物都是在假說的理論上生產的。

所以,少不人吃了副作用反應強烈,或要試藥半年一年(這個不行換那個),還有複發率高,甚至一些人要終生吃藥,這也正常。

抑鬱症的心理療法,一樣令人眼花繚亂,各種學說,各種流派。

不少抑鬱者哀嘆說,遇到適合自己的心理醫生是治癒的關鍵。

有點靠碰運氣的意思,很喪吧?

但,又有一個業界普遍認同的現象,即抑鬱症就算不予以治療,也會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自愈。

對這個症,真的很無語吧?

每個患者都被它折磨的痛不欲生,但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就自己好了。

有些自愈的幸運兒,就此開始大罵醫藥界是騙子,吹噓出幾億的病人,讓大家看病,吃藥。

有的自愈者甚至自詡發現了心理學真諦,抑鬱、焦慮、強迫等都是自然情緒,不能定義為病症進行醫治,更多是要理解和矯正。

而那些正飽受病痛折磨的抑鬱者,看到諸如此類的論調也是勃然大怒,斥罵他們不懂就別大放厥詞,耽誤了人家治療,是在作惡。

現在心理疾病,就是這麼難治,這麼混亂。


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目前,國際上的抑鬱症診斷主要依據兩套準則。

一套是世界衛生組織發佈的《國際疾病分類》(ICD)。

另一套是美國精神醫學會發布的《精神疾病診斷和統計手冊》(DSM)。

兩套系統存在競爭關係,其中ICD偏好精神分析,也較少依賴模稜兩可的敘事,但自1994年DSM第四版發行以來,ICD的國際威望逐漸衰落。

1980年,DSM進行大幅擴編,並逐漸被視為精神科醫生“聖經”。

這個多達500多頁的第三版,增加了“社交恐懼症”、“逃避性人格障礙”等病症。

一些看似普遍的情況被視為病態,例如怯場、冷漠、遲鈍甚至獨處等。

根據這一版本,在以下9個症狀中,至少滿足5個且一定包括1或2,並持續2個星期以上者,即可診斷為抑鬱症:

1、心情壓抑2、對社會活動的興趣和樂趣減少3、體重大增大減4、失眠或嗜睡5、情緒反應過激或遲緩6、疲憊7、自卑8、注意力不能集中9、有自殺意向


1994年,DSM出版第四版,再次增加了400多頁和許多新的精神疾病。

其影響力也是與日俱增,不僅從精神病理學擴展到健康衛生、社會福利、醫療保險、司法、教育等領域,也從地區性觀點逐漸演變為全球性準則。

保險公司需要依據這本手冊核定賠償,律師也要從這本手冊中尋找辯護機會。

藥商則巧妙包裝這些新的“疾病”,甚至“極度害羞”都成了“我們時代最被嚴重忽略的疾病之一”,需要通過長期服用抗抑鬱藥來緩解。


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抑鬱症”這個病名進入中國是一個晚近事件。

改革開放前,中國將心情壓抑、身心疲憊等症狀診斷為“神經衰弱”。

直到改革開放後,中國精神醫學西方化,“神經衰弱”才逐漸為“抑鬱症”所取代。

學者劉國香的研究指出,在“抑鬱症”傳入中國的過程中,美國學者凱博文(Arther Kleinman)起到了先導作用。

上世紀80年代,凱博文在湖南一家醫院的精神科發現,這裡的常見疾病“神經衰弱”按西方標準大多可被歸為“抑鬱症”。

他在中國進行的一系列研究引起了中國專家和學者的關注,他們在對“神經衰弱”和“抑鬱症”的關係進行了討論後,推廣了“抑鬱症”這一名稱。

然而,抑鬱症的普及並不是單純的學術問題。

隨著這一概念傳入中國,國際製藥商也在這裡發現了新的商機。

1995年,抗抑鬱藥物“百憂解”在中國上市。

為了向國人進一步普及抑鬱症,生產百憂解的美國禮來公司(Eli Lilly and Company)和世界衛生組織合作。

於1996年在中國推行了一項名為“旭日工程”的項目,對全國上千家醫院的醫生進行培訓,令他們開始關注抑鬱症。

此後,各醫藥公司開始大量贊助或組織此類培訓,並提供相應的培訓資料,其中涉及抑鬱症的治療選擇、藥物的用法用量等。

不少相關科系的醫生,在接受培訓後轉變成抑鬱症主治醫師。

開始對無法找到器官性病變的軀體化症狀作“抑鬱症”診斷,並開出抗抑鬱藥物。

百憂解是一種常見的抗抑鬱藥物。

它的原理建立在抑鬱症的“單胺”假說之上。

這種假說認為人之所以抑鬱,是因為人腦內作為腦神經細胞間“信使”的化學物質(單胺)不平衡。

而百憂解可以使它們重新平衡。

然而,臨床數據顯示,百憂解只對58%的患者有用,且服用後見效較慢。

更有效的抗抑鬱藥物正在興起,其中主要代表是氯胺酮。

但氯胺酮並不作用於單胺。

這意味著盛行50年的“單胺”假說可能是錯的。

但在新的假說確立之前,全球已有近90個國家5400萬名患者服用了百憂解。


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現在的社會壓力大,節奏快,都市生活讓人疲憊不堪。

一套房子掏空了6個口袋,孩子要上好學校上N個興趣班。

物慾橫流,各種攀比,形成了社會的一種病態。

另一方面,隨著生活條件提高和國家對心理健康服務的重視,以及媒體的大量宣傳報導,心理疾病已越來越為民眾所熟知,這本是相當好的事情。

但如果被一些無良的藥企利用或操縱,精神疾病定義被不斷擴大,則該引起業界學者和甚至全民的警惕。

美國西北大學教授克里斯多夫.雷恩(Christopher Lane)就指出,在1985到1993這短短8年時間裡,“害羞”的嚴重性被誇大,成為西方世界診斷中最常見的精神疾病之一。

而這背後是藥商贊助醫療、收買媒體、僱傭政府說客,通過操弄人們的恐懼獲取暴利。

在這裡,資料文獻成了廣告手法,過度診斷、藥物副作用則被輕輕抹去。

與害羞相比,抑鬱症的病情或許有著更多的客觀基礎。

但僅憑DSM手冊中的幾項症狀,人們也無法清楚地區分普通的“憂鬱”和病態的“抑鬱”。

心理疾病的定義並非純粹的科學過程,

在追求效率的年代,“拖延”成了一種病;

在望子成龍的年代,“網癮”成了一種病。

抑鬱症的流行同樣留下了炒作空間,如市場上的各種良莠不齊、明碼標價的另類療法...

當然,諱疾忌醫肯定不可取,但也要小心墜入牟利者的陷阱(請到專業的三甲醫院就診)。


為什麼抑鬱症越流行,越混亂?



本文參考文獻:

劉國香(2009),抑鬱症在中國,二十一世紀雙月刊,8,85-92。

Lane, C. (2008). Shyness: How normal behavior became a sickness. Yale University Press.

紐約時報(2014),百憂解帶來的未解之憂。

The Economist. (2016). Novel drugs for depression.

艾睿思(2017),抑鬱症如何成為一種“流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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