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春夢一場

老舍的兒子舒乙說過很多很多次:1968年老舍曾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並在最終的5個候選人中獲得最高票。那時候是“文化大革命”高潮期,整個國家陷入狂熱,甚至連社會通信也徹底失序。瑞典駐華大使尋訪老舍下落,而不得。事實上,1966年,老舍在遭受一整天的群毆辱罵之後,選擇投湖自盡。諾貝爾獎不頒給已故之人,評選委員會決定在剩下的4個候選人中重新進行評選,川端康成最終勝出。

回憶通常不可靠,那是人心和事實的化合物。這麼說起來對川端康成也不公平,誰願意做別人的替補呢?(據南方週末1月16日報道,老舍確實沒有在1968年的諾獎候選人名單上)。

總之,有心諾貝爾的作家,不僅需要寫得到一個標準線上,還要身體康健,賭自己能活過所有人。村上春樹是一個自閉的,朝九晚五的,寫小說靠幻想和查資料的人。2019年1月他年滿70歲了,每天堅持長跑也快幾十年。他在等,等待他的禮物。雖然他否認,雖然他保持沉默。

村上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男性少年的朋友,中學生們把《挪威的森林》和《尋羊歷險記》拆成無數個十幾頁“特寫”,流傳於課堂內外。這些具有超強畫面感的文字,為少年的荷爾蒙提供出口。

大家第一次因為某種單一需求接觸到日本文學。有人會問,最為廣泛的啟蒙者為什麼偏偏是村上,而不是渡邊純一、陳忠實或者納博科夫?對於少年來說,慾念只和愛情有關,渡邊純一呈現的慾望太市儈,社會性太殘酷;而陳忠實老先生的慾念,對少年來說太猥瑣;《洛麗塔》?那是老到一定程度,老到只愛嫩的大叔的事。村上給少年的,是一場完善的春夢。除了慾念,還有小酒館,ARMANI時裝,以及爵士樂。當然,2000年以後出生的少年不需要文學做荷爾蒙寄託了,因為他們有iPhone,他們也不需要寄託在文字上的想象力。

《海邊的卡夫卡》2003年出版,主人公烏鴉不斷地呢喃:“我是這個世界上最頑強的15歲少年”,他離家出走,他每天都做俯臥撐,他喜歡風韻綽約的大姐姐。這一切還是每一個少年心裡的自己,村上帶著我們浪蕩天涯,帶著我們去挑釁世界。直到這本書裡出現另外一個主人公中田,這位帶著二戰核彈陰影的政治象徵者,村上第一次含蓄地向世界表達了他的野心。這一個段落,村上花費巨大的精力描繪懸念和恐怖氣氛。但最後,中田身上根本沒什麼秘密,他只是想做自己。做自己?這個雞精加水勾兌的雞湯式主題,讓整個小說的質感全然崩塌。

近年來有一種說法,諾貝爾文學獎是偏愛政治,偏愛衝突的。

2010年,村上的苦心之作《1Q84》面世,一部諷刺奧姆真理教的小說。這個幾乎隱居的老人家正式向政治和社會領域伸出橄欖枝。還是老套路,恐怖懸疑氛圍烘托非常成功,這是村上寫作技術上的天賦;但最後給出一個傻白甜結論,又是老人家的知識結構侷限。

“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這是村上最著名的,有關於政治的論調。知識分子們嘲笑他,說他的觀點罔顧事實,非常“中二”,也非常可愛。他還是那個天真的少年,只是年紀越來越大。

嘲笑並不針對一個人的夢想,只針對他的能力。嘲笑沒有阻止村上繼續前進,也可能,嘲笑傳遞不到隱居的他的耳朵裡。發佈《刺殺騎士團長》的時候,他已經69歲了。我們看到大段關於納粹的內容意向,那種措辭不由讓人聯想起維基百科。

人類的痛苦只有一種,那叫切膚之痛。

如果連痛苦也虛構,就徹底淪為了魔幻、屠龍、穿越、小時代的青春文化作家。村上從來沒有擺脫青春文學的範疇,不知道是誰會錯了誰的意,讓他開始追逐諾貝爾獎。

米蘭·昆德拉健在,這位疑似當過雙面間諜,做過星座師,經歷過放逐的前輩,也從來沒有離那份禮物很近。

只好祝村上生日快樂,美夢成真。

村上春树,春梦一场

《ELLEMEN睿士》編輯總監:休產假的吖桑奇

村上春树,春梦一场

我這麼好看,你不點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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