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

这是加缪笔下《局外人》的开头,和《百年孤独》中的开头“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一样,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却成为了文学历史上难得的经典。

《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局外人》的篇幅不大,总共也只有五六万字,开端是奇特的,它以简短而有力的开幕成就了整本书最鲜明的颜色。也恰是这本只有几万字的小书却通过塑造一个小人物,体现了在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惊世骇俗和荒诞陆离。

主人公默尔索在其母亲死后,不小心卷入了一桩杀人案。在默尔索看来,“我只觉得铙钹似的太阳扣在我的头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海上泛起一阵闷热的狂风,我觉得天门洞开,向下倾泻大火。我全身都绷紧了,手紧紧握住枪。枪机扳动了……”他的罪行是这样的荒诞,以至于那个阿拉伯人好像是莫名其妙就倒在了他的面前。然而,默尔索的审判过程却更是离奇。社会、牢房、司法机构凭借案件全然无关的线索——默尔索在母亲葬礼上的种种不妥之处,勾画出一个冷酷,绝情的杀人狂魔。戏剧性的审判让默尔索最终步入死亡。

但我时常在想,下一个奇人默尔索,会不会就是你,就是我呢?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默尔索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在自己的位置上逍遥度日的小职员;他还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愿意独自呆在自己世界里的畅想儿;

但最终他却成为了加缪笔下的荒诞牺牲者,这究竟是为何?所以从这个出发点,我们就可以来看一看哲人庄子,心理学家卡伦.霍妮,和作者加缪笔下的奇人默尔索究竟是何模样?

无功无名真逍遥的默尔索

《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今天押上来的犯人叫默尔索,他的表现极其冷静。根据证词,他不小心错手杀了一个阿拉伯人,但在牢房和审判的这段时间,默尔索却从未表现出任何急迫,愤怒,悔恨,懊悔之情。翻看他的履历,他也同样是在自己岗位上潇潇洒洒过日子,不求任何功名上进的小职员。

庄子曾经在《逍遥游》中称赞宋荣子淡然处世的态度,他说:“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默尔索不正是如同宋荣子一样吗?当老板提出要派默尔索去巴黎设置的办事处工作时,身居偏远小城的默尔索却拒绝了这个机会。即使这个工作机会能够使他平步青云,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庄子看来,真正的圣人是那些能够将功名,将身外之物抛弃的人,他们才是天外能够御风飞行的谪仙。而一个小小的办公职员,能够将功名抛置在外,并且在紧锣密鼓的审判中,始终保持冷静自持的坦荡姿态,也不可不谓是一个在严峻考验中获得真逍遥的勇士。

默尔索的审理过程稍显复杂,但单从他冷静面对死亡,淡然看待名利这一点,他或许就胜过如今很多人。在热播剧《人民的名义》中,就有大把为了金钱,为了地位,滥用职权,牺牲自己尊严的人。比如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祁同伟,他就因被人瞧不起而努力奋斗想要出人头地。但最终,他走了歪路,为了名,为了利,他不惜娶了自己不喜爱的女子,不惜腐败,不惜违法乱纪,最后饮弹自尽。而同样穷困一生的庄子,他却从未志短,还对世人诉说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样才是真逍遥。

隔离型神经症患者的默尔索

《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犯人默尔索,他在海滩上杀了一个阿拉伯人,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案件开始讨论起默尔索这个人来。这个现象还要从他的母亲离世那天说起。母亲死的时候,他说:“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小职员默尔索请假两天,一天给母亲守灵,一天给母亲送葬。他没有流泪,只是觉得累,觉得困。母亲盖棺前,他拒绝了院长的请求,没有多看母亲一眼。葬礼的第二天,默尔索就陪着女友一起去看了一场戏剧电影。当女友问他要不要结婚时,他也无所谓地说“你要是想,我们就结婚。”这样的冷漠在审判中,被放大,被聚焦,令默尔索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事实上,默尔索在卡伦.霍妮的眼中,就是一个典型的隔离型神经症患者。什么是隔离型神经症患者呢?

神经症的自我隔离,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不想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会极端地想和所有人保持距离。这类人习惯于自我封闭,他们甚至于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憎恨什么,他们常常对周围的情感感到麻木。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默尔索会在母亲的葬礼上,不流一滴泪;在面对女友的求婚时,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可有可无的姿态。隔离型神经症患者很难自查,因为,在这个熙熙攘攘的社会中,每个人都有对独处的强烈渴求。在某些时刻,我们都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希望获得内心的独立和自由,从中寻找激发创造力和潜力的神奇力量。

所以,在这起案件中,隔离型人默尔索就被判定为了冷漠无情的杀人机器。因为他面对至亲的死可以无动于衷;面对心爱的人,可以面无表情,所以他不正常,他有罪。但其实,社会大熔炉下,有多多少少个默尔索,有多多少少不想被打扰,不想被链接的社会人。特立独行的他们会情愿自己工作,独自用餐,独来独往。但这绝对不是一种罪行,他们的防御更多只能说明内心的脆弱,他们的隔离也更多只是一种自我保护。

荒诞社会下的牺牲品——默尔索

《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不在他母亲葬礼上哭泣的人,都有可能被处以死刑。——加缪

阿尔贝·加缪,法国著名作家、哲学家、文学理论家。他是一个“存在主义”文学大师,“荒诞哲学”的代表作家。悲剧人物默尔索就是出自于他的笔下。在加缪看来,《局外人》就是一场荒诞社会下的人性盛宴,而默尔索就是这场盛宴中的牺牲品。

在默尔索的世界里,他一直都在麻木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工作,“起床,有轨电车,四小时办公或工厂打工,吃饭,有轨电车,又是四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同一个节奏,循着此道走下去,大部分时间轻便自然。”生活在此处变成了生存,时间在此时脱离了轨迹,人生的齿轮就像停摆了。不光是周围的一切变得单调,就连人的感情也变得荒诞,麻木起来。

乌拉圭作家马里奥.莱夫雷罗曾说:“当我父母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像抵在我自己的死亡面前的一道铠甲,要应付死亡的是他们,而不是我,可就在失去了他的一刹那,我就再没有铠了。”

可是在《局外人》的世界里, 就连至亲的死亡都不能将默尔索的内心敲醒。因为在默尔索看来,“人必有一死”是绝对的、永恒的、是本质性的。

所以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 默尔索感受到的是被遗弃,被隔离,被断裂。因为他的麻木,他的机械,他对死亡的永恒看法。即使,生活本就是这样一部重复的默剧,但只有默尔索打破了这场沉默,所以他的喧嚣显得刺耳而罪恶。

而事实上,真实的默尔索恰巧就是这个荒诞社会下的产物。在一个局内人的世界里,大家按部就班,在各自的格子间里矜矜业业,两耳不闻窗外事。每个人更多关注的只有自己份内的那些琐事,今天孩子是否病了?今天工作是否做完?今天该去哪里约会?默尔索的不幸在于,本是局内,却因为一桩杀人案而被定性成局外,至此,他不再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里,继续伪装的像个普通的你我。

《局外人》奇案|论庄子、卡伦.霍妮、加缪眼中的罪犯默尔索

可以说,《局外人》这桩奇案,自从问世以来,被一遍一遍地重审,就好像我们可以凭此,一遍一遍地审视内心。

因为在这个局内的世界里,我们都有可能成为奇人默尔索,都有可能一不小心活成那个局外人。但好在,我们还有选择的权力,选择去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逍遥派,不做一个自我隔离的精神症患者,或是一个社会的牺牲品。不管你在局里,还是局外,世界如常,苦难如山,在我们虚空,荒芜的世界中,欣然接受命运,迎接生命的韧劲,才最可能活成真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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