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敏感自卑的社会底层人物是如何成功的?——《红与黑》


有人说《红与黑》讲述的是一个男人如何靠两个女人上位的故事。如果这样概括,那是将书的主题狭隘化了。主人公于连和夫人、马特尔经历的爱情故事是书本的明显主线,但却不是作者司汤达想表达的全部。司汤达想要表达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不敢平庸,恰好又有一些过人之处的人,想要在社会等级森严的环境中努力取得成功的不可能。

从书名看《红与黑》,红代表当时法国的军队,黑代表教会。这两种势力是18世纪法国社会的主要掌权势力,也是年轻人走向上层社会的两个重要通道。

对于主人公于连来说也是如此,于连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但是却没有农民安于本分,勤恳劳作的特质,反而是每天抱着本书,不愿做力气活,因而遭到全家的嫌弃与怨恨。

一个敏感自卑的社会底层人物是如何成功的?——《红与黑》


他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跻身上流社会,最开始他是希望通过参军来获得上流社会的荣誉,他最崇拜的人是拿破仑,但当他发现去教会做一名主教能获得万法郎的薪俸时,他立马将目标瞄准到了成为一名主教的理想上。并且投身到神父西朗的门下,钻研起神学来。靠着自己的努力学会用拉丁文背诵《圣经》。

并且通过这个技能获得去市长家当家庭教师的资格。当于连第一次出现在市长家门口,作者描写他当时的样子是:

穿过那扇开向花园的客厅的窗式门扉,便看见一位年纪很轻的乡下人,差不多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站立在大门口旁边,脸色非常苍白,留着方才哭过未干的泪痕。

这个小乡人的肤色是那么嫩白,他的一对眸子又是那么温柔而动人,因此在稍富浪漫性的德·雷纳耳夫人的心灵里,首先就产生了个观念,认为他可能是一位假扮的年轻女子向市长先生说情讨恩的。

这是作者在书中第一次对于连正面具体的描写,这是一个看起来纯真、羞涩的乡下年轻人的模样。但是这种模样在当时的于连看来却是一种急于想摆脱的乡下人特质。于连想走入上流社会,而上流社会给于连的特征是不动声色的讨论大事情,不将小事情扩大化,富有却又让人感觉虚情假意,对生活有着极强的虚荣心。

就像文章中提到于连在初步进入巴黎的上流社会的时候,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

“知道如何对仆人发脾气是这位大人物的全部本领。”

“阿德玲的待人接物中,还有一种雍容而冷静的矜持,它从不越过防线而透露出天性所要表现的东西,这好似一个满清官吏从不夸什么好,至少他的做派不会向人表示,他所见的事物使他兴高采烈。”

这种虚伪的、清高的、不真实、做作的特征是当时法国巴黎上流社会的特征。对于一心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于连来说,这也是他一心想追求的东西。

他努力在神学院学习教会知识,也在不断学习者伪装和清高,并且利用德·雷纳尔夫人和马蒂尔德的爱恋一步一步让自己走入上流社会的圈子。

一个敏感自卑的社会底层人物是如何成功的?——《红与黑》


在他最辉煌的时刻,作者在文章是这样描述的

“于连现在已成了一个花花公子,懂得了巴黎的生活艺术。他对德·拉莫尔小姐表现得十分冷淡。“

俨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不懂声色的嘲讽,面对自己的难堪不再羞怯,却是能优雅从容的向巴黎的上流社会人讲述。面对德·拉莫尔小姐的情感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已经能够熟练掌握让德·拉莫尔的死心塌地的技巧,这个技巧就是永远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熟练的对德·拉莫尔发挥师令。

因为他已经明白德·拉莫尔这个上流社会小姐的身份,她想要的不是单纯、纯粹的爱情,她想要的是事实上是他不可征服的野心和欲望的实现,与其说她爱的是于连不如说她爱的是自己野心的幻想。她的祖先曾经有一位在宫斗中丧生,当时的玛格丽特王后是这位祖先的情妇,她向刽子手要来情妇的头颅,亲自埋葬。

这种虚伪、宏大、离经叛道,却又被世人闹记于心的大事件就是德·拉莫尔向往的野心实现。所以当她看到身份低下但颇有见地的于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野心有了实现的对象,并且最终她也效仿了玛格丽特王后,亲手埋葬了于连的头颅。

事实上德·拉莫尔拥有的这种虚伪和野心也是于连想要追求的,但是不同于德·拉莫尔的是于连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他一方面极力追求上流社会这种做作的气派,另一方面内心却有厌恶这一切。他想要拥有的是上流社会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表象,但表象之下的虚伪和做作,却又和他内心的想法相违背。

一个敏感自卑的社会底层人物是如何成功的?——《红与黑》

在一直的虚伪学习过程中,于连自己一方面离自己上流社会的生活梦想越来越近,一方面又离内心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所以他快乐并痛苦着。他享受着在拉莫尔伯爵府做秘书的上流社会身份,但另一方面一旦他停止工作,就会陷入一种极度的厌倦中。这是上流社会特有的礼貌造成的情感枯竭的结果,这种礼貌令人赞美,然而又表现得那么有分寸,按照地位不同,等级是那样分明。一颗稍微敏感的心灵就会看出它的矫揉造作。

这种人格的分裂让于连越发痛苦,但是上流社会迷人的物欲却又让他不断抛弃真实的自己,即便痛苦但很长时间里他还未敢于承认真实自己的美好。

就如同作者在文中引用康德的一段话来表述年轻人在初入社会时青涩给自己造成的困扰一样:

“可笑而又动人的回忆:十八岁的时候,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地出现在那头一个客厅里!一个女人的目光就足以使我惶恐不安。我越是想讨人欢心,却越是显得笨拙。我对一切事物的看法都是极端错误的;我不是无缘无故地吐露心曲,就是把一个人当做了敌人,只因为他看我的时候目光严厉。但是那时候,在我的羞怯造成的那些可怕不幸中间,一个美好的日子是多么美妙啊!“

年轻时的羞怯和真诚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好品质,他易于相信,也易于付出真心。但是这些品质在人年轻的时候并不能被自己发现和接纳,年轻人向往的是虚伪带来的圆滑和世故,看似成熟而从容优雅,一如于连对于上流社会生活方式的追求。但是这种追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让人越来越疲惫和厌倦,这也是为什么于连开始怀念市长夫人德·雷纳耳夫人的纯真美好,开始在不工作的时候,陷入无限的厌倦中。

并且最终这种厌倦已向于连真实的自己妥协而结束,于连最终反抗了他一直向往的上流社会,他认清自己乡下人的身份和上流社会的身份地位无法融合在一起。这种不接受不仅是他自己的无法接受,也是上流社会的无法接受。在此情况下,他最终回归到他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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