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漠單騎
在中國北方過春節吃餃子是必須的，這包餃子也算是個技術活，和麵調餡擀皮子……忙忙活活才能吃到嘴，現在的帥哥靚妹能一道道工序包餃子的似乎越來越少，想吃了叫個外賣或是下冷凍水餃都能解決。一個小家庭包餃子尚且如此，想象一下解放軍連隊百十號能吃不會幹的半大小子湊一起過年，怎樣自己包餃子吃？那可是熱熱鬧鬧加笑點不斷的“大工程”。
1970年底我參軍，新兵連訓練三個月，中間趕上過春節，肯定要吃餃子了。可這包餃子還真不容易，那時部隊的連隊都有炊事班，但炊事班就那幾個人根本包不過來一百來號人的餃子，我們部隊的傳統一直是以班為單位自己動手包，然後拿到炊事班伙房自己下，這包餃子就需要全連總動員，大家一起動手也要忙活小半天。
我們那年的新兵，小的才十五六歲，大的也不過十八九歲，這些半大小子在家裡有幾個會做飯的？能吃倒是一個頂倆，會全程包餃子的真是稀缺“人才”，主要就得依靠各班的老兵班長了。先是各班到炊事班伙房將麵粉、生肉、大白菜、花生油等按定量全部領回宿舍，面對一大堆各色原材料，要把它們變成能吃的餃子，大眼對小眼可不行，（假）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會幹不會幹只是問題之一，再一個問題是包餃子所用的炊具都要自己想辦法捯飭，能借就借，借不到只好就地取材，用床鋪板當面板、蓋簾，用酒瓶子當擀麵杖，用臉盤當面盆……然後是班長分工，和麵的和麵，切菜的切菜，刴肉的刴肉……所有人都得動起來。到了包餃子的時候，每個新兵自然都不甘落後，搶著上手，實是練手，這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餃子就“造”出來了。對新兵蛋子加新手而言，包的餃子好看不好看不要緊，主要是麵皮要勁道、餡要能包住，不然的話難免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當一番折騰後總算把餃子全包出來了，但這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一哆嗦是生餃子下水出鍋能不破，才算大功告成。大鍋下餃子又是個技術活，這時炊事班會提前把大鍋裡的水燒開，各班會指派一個下餃子“掌勺”的，這位臨時“大廚”是整個包餃子環節中很重要的最後一環，餃子本來就包不結實的話，下起來難度更大，破部分餃子也是十分正常的，可最怕餃子互粘或者是粘鍋底，那樣會大面積破損，下餃子就真成了下故扎湯了。過年下餃子下破了，按我們老家的話可不能說破，那樣不吉利，餃子破了叫餃子掙了，聽聽，掙了，掙了，多吉利。
都聚到伙房下餃子跟趕集差不多，各班都是扛著床鋪板託著生餃子去伙房，就一口鍋誰先到誰先下，後來的就排隊。伙房裡面地方小，各班依次排隊就排到外面了，床鋪板能排成一條“長龍”。等待中新兵們就互相參觀“傑作”，評頭論足，有的班的餃子包得還真好，說明這班裡能人多，班長組織能力強。自然也有不少奇葩餃子成了嘲笑的對象，不是皮包餡，而是餡包皮，再不就是用兩張餃子皮才把餡包住。
記得新兵六班下餃子前，有位新兵老鄉自告奮勇要“掌勺”，說在家裡自己幹過下餃子的活，一點沒問題。結果這位老兄出師未捷，竟把一鍋餃子下成了一鍋故扎湯，懊惱的年都沒有過好。原來家裡小鍋下餃子和伙房大鍋下餃子是兩碼子事，小鍋下餃子時鍋鏟只要貼著鍋邊轉轉就可，餃子一般是粘不了鍋底的，可連隊用的尖底大鍋水多深啊，鍋鏟只貼著鍋邊轉可帶不動鍋底的餃子，必須用大鍋鏟子不時抄抄鍋底才能保證不粘鍋。那位可能要問了，這餃子粘不粘鍋底還看不見麼？不瞞你說還真看不見。炊事班的大鍋燒散煤，燒開一大鍋水不容易，可不是下一鍋餃子換一鍋開水，而是一鍋開水下到底，一個連隊10個班就得下10鍋，中間只是添添水，就為省工夫又省煤，不抓緊點時間這麼多人不得吃到半夜去？所以，這第一鍋餃子的水還是清的，可總有破餃子的，再加上餃子帶入的乾麵粉，越往後下水越渾，到最後一鍋絕對是濃麵湯了。這位老鄉本想好好表現一番，不成想家裡那點老經驗在連隊大鍋面前不好使，只知道用鍋鏟子在鍋邊轉悠，結果沉底的餃子全爛了。這糗事讓他和戰友們可記住子，之後逢戰友聚會常提起來，算是酒桌上的哈哈一樂。
過五關斬六將這餃子終於下好了，鬆開褲腰帶就開吃吧，那時的人肚裡缺油水，我們新兵訓練天天踢正步體力消耗也大，一個個都特別能吃，每人沒有四五十個餃子是打不住，每個班總有個把大肚漢，吃起來沒完沒了，吃得那叫一個過癮。
等新兵連訓練結束分到老連隊，再包餃子這流程上基本是一致的，還是各班包各班的，各班下各班的，只是囫圇個的餃子比新兵連多多了，還是老連隊老兵多經驗也多啊。當我從新兵慢慢變成老兵後，這包餃子的所有環節也算掌握個七七八八，儘可以帶新兵了。不過在連隊除了過春節吃餃子外，其它節日是極少吃餃子的，因為既然是“大工程”，也必然是“大投入”，我們每天每人的伙食費只有4角5分錢，當時在我國六類地區解放軍陸軍普通部隊的伙食費就是這個標準，這過春節海吃一頓餃子不知道要花去多少天的伙食費？對家底薄的連隊來講平時自然要省著些，有些畢其功於一役的意思。咱中國老百姓在物質匱乏的年代就是這樣了，平時日子儘可清淡，過大年了要儘量吃好喝好。
後來我也當了連隊幹部，更加深刻體會到連隊就是個大家庭，百十口子人過日子，伙食費就那麼點，不精打細算肯定不行，但過大年一定要讓戰士們吃好餃子，讓戰士們開心，也讓他們遠在家鄉的親人別擔心，連隊畢竟是軍隊的基礎，保家衛國衝鋒陷陣在最前面的就是他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