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内往事——切面铺和小酒馆

西内往事——切面铺和小酒馆

桦皮厂往西有一个切面铺。当时切面铺也是新兴的行业,切面机也是60年代才出现的高新技术产品。那时候商店里根本没有主食食堂柜台,切面机的问世,是厨房革命的一个新开端。

切面一出现就挺受欢迎的。因为人们感觉它虽条细却筋道,一次可以下许多还不乱汤,又整齐又耐煮。

西内往事——切面铺和小酒馆

买切面经常要排队,因为西直门内大街上切面铺很少。你想啊,从西直门到新街口那么长一条街,只有两家切面铺。一家在桦皮厂西边,另一家则远在新街口电影院还往东一点。大约一公里这么长一条街,那么多居民,显然供不应求的。有时赶上上一拨切面卖完了,新的还没压出来,排半个小时队也是常有的。那时的人是很有耐心的。

切面的价格是2角1分一斤,要一斤面票。称的时候并不称一斤,要把水份的重量刨出来,买一斤切面实际称一斤三两。当时面粉的价格是一毛八分五,也就是说,加工一斤切面的加工费是2分5。

切面铺一般占地很小,屋里拥挤地摆着切面机和一袋袋面粉,在门口柜台有个简易的玻璃橱窗,里面放着盛切面的大笸箩,还有两个盒子,小一点的是个纸盒,放面票,另有一个木盒放钱用。卖切面的师傅穿件满是面粉的白大褂,与一屋子白面相映成趣。

西内大街切面铺东边的邻居是个小酒馆,也在桦皮厂胡同口西侧,我们家里人常叫它西边的小酒铺。那时候的男人上班,在家地位比现在高,下了班叫家里孩子去打酒,自斟自饮一个人大吃大喝。家里钱都是他挣来的,他花多少都是理所当然,不管在外边受什么气,回到家都是真正的“家长”、“大爷”。

散装白酒有一毛、一毛三、一毛七一两的几种,当然还有2毛3的,那酒贵,喝的人少。

散装酒盛在酒缸里,打酒的顾客拿着个酒瓶,大多是一次买二、三两。售货员用个带把的铁皮筒或竹筒,做为量具,有半两、一两和二两几种规格,盛一勺或者两勺,用个小漏斗,灌到酒瓶里。舀的时候手端的稳不稳就不知道了。但那个时代人都很讲诚信,商店也基本上是国营的,大家都相信不会缺斤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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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馆里还卖一些熟食。最常见的有猪头肉,9毛钱一斤,酱猪肉贵一点,是一块五一斤。人们下酒大多买粉肠,和现在的粉肠颜色差不多,灰了吧唧的,4毛一斤,也卖过3毛8,里面淀粉多,没什么肉。肉多一点的叫腊肠,肠衣是红色的,9毛钱一斤,或者圆圆的小肚,价格也差不多。

西边的小酒馆里还有两张桌子,里面有时也有酒客,柜台里放着些切好的熟食,其中有一毛一盘的猪脑,放上点酱油醋再拍点大蒜,我小时候吃过,是那个时代的美食,现在恐怕没人爱吃了。还有些二、三毛钱一盘的猪肝、猪蹄、猪尾巴、猪耳朵、猪杂碎都是下酒的好菜。

要是不吃肉,用什么下酒呢?来盘油炸花生米吧。对不起,那个年代很少有花生米吃,过春节的时候才凭购货证每户给二斤带壳的炒花生外加一斤葵花瓜子。

这使我想起一件事,说明买点花生米有多难。大约在1974年冬天吧,我在轴承厂当工人,车间里有位大哥叫沈玉宝的,是个钳工,跟我说他在顺义插队的亲戚那边有花生卖,问我去不去买点花生给家里。有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愿意去啦。他说一天回不来,我们就请了一天假,各带上一个手提包,周六的时候,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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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大约有一百多里路吧,我们蹬了七八个小时的自行车,到了顺义的牛栏山,天都黑了。在他的一个小辈亲戚住的知青点吃的晚饭,窝头咸菜玉米渣粥,晚上七八个人挤一个大通铺。屋里很冷,只能合衣而睡,两人合盖一床被子,还压个军大衣。屋里生个煤球炉子,连烟囱都没有,反正门窗透风不严,就在那火上坐个壶,就算防止煤气了,一宿下来,也没被煤气熏着。那时人也没那么讲究,习惯了过苦日子,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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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每人买了30多斤花生,装了满满一手提包,价格我忘了,差不多是4毛钱一斤吧。因为我记得小时候过节买的花生米都是6毛一斤。每人自行车后衣架上带着那买的30多斤花生,捆好了,从顺义再骑自行车回西直门内大街。

记得回来的路上可辛苦了,早上起风了,五六级的西北风,顶着风往回骑。郊外的风大,非常冷,可是那天累得衣服里都是汗。我那时年青,骑得快,开始的时候把沈玉宝拉得老远。可是后来没劲了,又被沈玉宝拉后面。后来看到路上有拖拉机,就扒着手扶拖拉机走了一大段,一手扶车把,一手攥着那拖拉机的后槽帮,脸都冻木了。回到北京城里时,又饿又渴,一路上不仅没吃东西,连口凉水都没得喝,力气也用尽了。半路上看到一个老太太挎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两个水萝卜,真想下车给老太太作个揖,乞讨个水萝卜吃,好不容易才骑回家,晚上在沈玉宝他们家吃的打卤面。

回到家那30多斤花生成了好宝贝,从外面找些沙子,在家里存着,经常用那沙子在铁锅里炒花生,吃了一冬一夏,那是幸福的一年。

要是搁现在,从顺义多买回点花生,加点价给它卖了,赚钱的机会,多好啊。那个时期可不敢!现在叫搞活流通,那会儿叫投机倒把,从顺义买花生加价倒卖,被抓到了,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代弄点花生米吃多不容易啊!

回来说咱们的小酒馆,虽说没花生米,那时却有油炸蚕豆卖,叫开花豆,也叫油酥豆或油豆。一毛钱一小碟,洒上点咸盐,非常适合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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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的人是怎么喝酒的呢?也见过那酒瘾大的,小酒馆里喝酒不要菜,一分钱买一块棒棒水果糖带着,喝口酒吮一下水果糖,三两酒喝完了水果糖还剩不少,留着下回喝酒再接着吮。现在我说起这事来,老张还说不新鲜,还有那更神的,他说见过一个人,兜里揣根钉子去小酒馆,喝一口酒抿一下钉子,这可能是西内大街上最牛叉的酒民。

(转自新浪博客:永远的八道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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