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魯迅先生坐船回故鄉


席慕蓉在《鄉愁》裡這樣寫道:“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想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離別後,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在每個人的心裡,故鄉是從小成長生活的地方,有著深深的眷戀與難忘的回憶。可是魯迅先生筆下的《故鄉》,每每讀來卻很壓抑,彷彿看到他站立在船頭,望著江南水鄉,心裡重重地一聲嘆息。

《故鄉》出自於魯迅短篇小說集《吶喊》,寫於1921年1月,最初發表在《新萌芽》雜誌上。這是魯迅在親身經歷生活的變遷後寫就的一部小說。這篇小說在藝術寫作手法上有著獨特的魅力,至今仍被奉為經典文學作品,成為了語文課本中的教材。

這部小說通過魯迅回故鄉時的所見所聞,從多個角度深刻地描寫了中國農村的破敗景象,抨擊了不公的封建等級制度。但是這篇小說的意義不僅侷限於此,除去要表達的社會意義,還可以窺探到魯迅先生的矛盾心理。

藝術家羅丹曾說:“藝術就是情感。”

《故鄉》的矛盾情感所在,就是魯迅對故鄉的愛與恨,主要表現在三處對比上。下面,我們一起走進魯迅先生的情感世界,解開他對故鄉的特殊情懷。

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魯迅先生的故鄉


一、記憶中的故鄉和現實衰敗的故鄉

魯迅的童年時期是快樂的,家庭富足優渥,別人都尊稱他為“少爺”。他在家人的保護下生活的無憂無慮,一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模樣。那個時期的魯鎮平靜美好,彷彿一座不被世俗打擾的世外桃源。

也正因為這份童年的回憶讓魯迅懷著一份期待的心情,“冒了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里,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一心歡喜只為再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可是沒想到見到的卻是蒼黃的天底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絲活力。

故鄉的景色讓魯迅心生悲涼,原來故鄉早就不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其實這悲涼的背後還有另一層原因,那就是這次回家要把聚族而居的老屋賣掉。魯迅父親生前,家裡的光景好,朋友親戚都和氣。自從家庭遭受變故,父親重病後,他的少年生活都是在白眼與嘲諷中度過的。

母親為了生計,不得不變賣家產和首飾,他在藥房和當鋪中奔波,嚐盡了人情涼薄和世間的冷暖。

在《吶喊》自序裡魯迅曾說:“有誰從小康之家而墜入困頓的麼,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在魯迅的記憶裡,故鄉有著童年的美好,也保留著傷心的往事。

故鄉的景色和家庭的變遷令人傷感,可是故鄉的人更感到無比的失望。

印象中美麗的楊二嫂如今刻薄、市儈;童年時期與自己交好的閏土,在多子、各種苛捐雜稅的壓迫下變得麻木,呆滯。

故鄉本應該是最讓人留戀和不捨的地方,可是眼前的人和景,以及賣掉老屋的心情,讓魯迅陷入到了一種悲觀絕望的痛苦之中。記憶中美麗的故鄉和現實世界裡頹廢的故鄉鮮明對比之下,對故鄉之根的追尋在精神世界裡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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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的故鄉


二、楊二嫂從善良到各種惡習的墮落

在舊中國的農村,社會經濟在封建制度的壓迫下日漸衰敗,窮苦的老百姓在社會的底層苟活。在物質的貧困與重壓之下,人們變得刻薄、尖酸。

楊二嫂一出場的時候,尖利的怪聲把人嚇了一大跳,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凸顴骨,薄嘴唇,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站在面前。兩手搭在髀間,沒有系裙,張著兩腳,像一個畫圖儀器裡細腳伶仃的圓規。”

看看,魯迅的人物刻畫多麼到位,楊二嫂鮮活的形象躍然紙上。誰能想到這個讓人厭惡的五十多歲的女人,竟然是以前年輕美麗的豆腐西施呢?

在魯迅的印象裡,楊二嫂是文靜賢淑的,年輕時候的她“臉上擦著白粉,顴骨沒有那麼高,嘴唇也沒有這麼薄”。而如今的楊二嫂生活窘迫,沒有了招攬生意的資本,只能憑藉著能說會道的嘴,艱難維持著生計。

楊二嫂不僅在形象上發生了改變,她的行為更讓人所不齒。第一次出場時,她在不瞭解別人生活的前提下,就隨意編排了一番話,目的是把那些木頭傢俱順走。她就像一隻可怕的怪物,隨時要對人發起攻擊。

被拒絕後不死心,在怒罵離開的時候,順手把一副手套帶走了。之後,楊二嫂在灰堆裡掏出十多個碗碟來,硬說這是閏土故意埋在這裡的。她自以為有功,便拿了狗氣殺,踮著小腳,飛也似的跑了。

以前的楊二嫂雖然生活艱辛,但是仍然善良淳樸,依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可現在的楊二嫂外形瘦削,在沉重的生活壓力下,放棄了尊嚴,喪失了做人的道德底線。她覺得城裡人都是有錢人,老屋裡要賣掉的傢俱就應該要送人,一副佔小便宜的醜惡嘴臉。

這個吃人的社會,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枷鎖下,活生生地把楊二嫂如同魔術般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的眼裡早就沒有了原則和底線,在人的一副驅殼之下,只剩下了利益和手段。楊二嫂是可憐的,亦是可悲的,她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而已。這種不公的社會制度,讓楊二嫂成為了時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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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二嫂


三、少年靈氣的閏土和成年後麻木的閏土

魯迅不忘故鄉除了對魯鎮僅存的美好記憶外,和閏土之間的友情也讓他難忘。因此當母親和他說起閏土要來看他時,“兒時的記憶,忽而全都閃電似的蘇生過來,似乎又看到美麗的故鄉了。”

本來對故鄉的一切都倍感失落,記憶中少年閏土的模樣卻未曾改變,這是精神世界裡的唯一希望。在童年的記憶裡,閏土的形象是個十足的小英雄:

“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刺去。”

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少年閏土


閏土不僅會月夜刺猹,還會在冬天的雪地上捉麻雀,在海邊撿拾各種各樣的五色貝殼。在等待閏土到來的日子裡,生活又好像有了希望。

在期待與興奮中等來了閏土,可是眼前的閏土卻不是記憶中的那個閏土了。他的樣貌與身材完全改變,紫色的圓臉變得灰黃,有著很深的皺紋。就連那雙靈活的巧手,也在風吹日曬中變得粗笨開裂,就像是一塊兒松樹皮。

外形上巨大的改變讓人陌生,關係上的生分把人重重地打回現實。

重逢後閏土的臉上現出歡喜和淒涼的深情,一聲“老爺”就像一堵厚重的牆壁把兩人之間隔開了。

“欣喜”是因為閏土見到多年未見的兒時夥伴很高興,可這份欣喜轉瞬即逝。隨即的“淒涼”讓閏土意識到了身份上的差異,不敢再向小時候那樣彼此交心了。

從閏土的身上可見當時的農民有多麼不堪重負,繁重的苛捐雜稅,官紳的壓榨以及饑荒,他們的背上就像揹著幾塊沉重的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閏土是當時社會中國農民的縮影,活著本就不容易了,可是還要如一隻螻蟻般任人踐踏,毫無尊嚴。

殘酷的封建社會讓一個靈氣少年硬生生變成了木偶人,萬惡的封建禮教把兩個好朋友徹底分開,這一切怎能不讓人絕望和悲哀。面對無力改變的現狀,也只有一聲“吶喊”來控訴這世道的不公。

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魯迅先生和成年後麻木的閏土



四、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來

幾千年來中國人對故鄉有著“葉落歸根”的情懷,對於魯迅來說也不例外。只不過在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下,面對故鄉的人和事,心底裡難免生出悲涼和絕望。

魯迅並沒有站在個人角度去探索故鄉的變化,而是站在一種社會高度,對故鄉進行遠距離的審視與批判。

他希望故鄉變成理想中的樣子,這種改變是徹底的,是需要每個人努力併為之奮鬥的。魯迅期待故鄉的改變有兩個含義,一是當時的社會現狀,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雖然一切並不那麼如人意,但是看到宏兒想念水生,在他們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和閏土的影子。他們這一輩人已經無法溝通,但願後輩們都能過上新生活,這種新生活是未經生活過的全新時代。

再讀《故鄉》:在現實的世界裡尋找精神的故鄉,於絕望中生出希望

故鄉 閏土


在魯迅離開故鄉的夜晚,他躺在床上,聽著潺潺的水聲,眼前又重新展現出深綠的沙地和金黃的圓月來。雖然身處令人絕望的現實世界,但是在精神世界裡也還可以尋找一方淨土。這希望雖然渺茫,卻如星星之火充滿力量。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每個人曾在人生路上茫然彷徨,對生活絕望。但是困難再多,也要對生活抱有希望,不要停下前進的腳步。正如魯迅筆下的那句名言:

“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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