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謀道朝陽村的崖居拜訪,已經快兩個月了。去的時候,地裡的包穀還沒有拔節,路邊的桐子還很青澀。一晃,包穀以及開穗,桐子即將成熟。歲月這個神偷,總是能夠將我們許多美好事物悄悄地拿走,然後又放回精緻的東西。
大抵是去的人已經很多,村民們已經習以為常。在我們一行到達之後,一位村民很熱情,“他們已經從巖洞裡搬出來了,到安置點的新房裡居住。其實,他們是不願意搬出來的”。但是,有許多固執的留守,最終無法抵擋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人類文明的進步。
旭哥已經來過朝陽村崖居多次,他還是喜歡來。他說,以後也尋這樣一處崖居居住。我覺得他做不到,這世間有許多想要歸隱的人,最終還是要將自己留置在紅塵之中,並不是貪戀,是無法告別。就像這隱於絕壁和林間的崖居,雖說居住的人已經搬離,但是它的過往卻被前來叨擾的人,一次又一次擺上檯面,遊離於鬧市之中。
人,無非就兩種處境:身份沒了,江湖還在;地位卻在,江湖沒了。旭哥和他神往的崖居,無疑屬於前者。
陶大爺則說,別人寫過的地方,他就不寫了。我相信他能夠做到,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桀驁不馴,給自己一個高一點的定位,然後去接近,有什麼不好的呢?這個過程,一定是孤獨並寂寞的。但是,別人去過的地方,他還是要去的——他仔細打聽路線時的認真,挺讓人肅然起敬。只是我並不知道,朝陽崖居的時候,會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
人生,也就兩處風景:一處是身後的,一處是身前的。唯獨我們,很難成為風景。每一次的跋涉,看似都有目的地,但是在到達之後,又覺得已經遠去。身前的是孤獨,身後的是寂寞。
朝陽村的崖居,已經無人居住,顯得更加幽靜。
門上的鐵鎖在這裡只是為了隔絕,並不是提防。我透過爬滿灰塵的窗欞,努力去偷窺裡面的人間煙火,卻不知道,圍著那張桌子吃飯的人,他們去了哪裡?
牆壁上的掛鐘,已經不再擺動。這些年,它一步一步見證過的時光,在空氣裡,連同自己一起慢慢地腐朽。它會在那一刻墜落,讓我隱隱擔驚。
灶門裡還有半截未燃盡的木柴,炊煙卻無法再從崖居的屋頂升起。那隻角落裡的水缸,會不會滿起來。垂於壁間的水瓢,乾涸並漸漸地發黴。這樣的擔心,實屬多餘。
板壁上的鞋,分明就是長滿了老繭的腳板,在探知陽光的溫暖。它走過多遠的路,負重了多少生活的磨礪,已經沒有答案。只知道它從很遠的地方到來,選擇了這裡作為終點。
“苦戰三年,改變利川。把窮山培植花果山,把荒X變成米糧川”、“乘風破浪,奮勇前進,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好女賽過男子漢,人人都是花木蘭”,這樣的標語,雖說是歷史的印記,但是在今天,同樣可以激勵人心,催人奮發。其實歷史,本身就是人類活著的背書,它們不知道未來,卻鐫刻了過去。我們每一個人,都只不過是歷史裡的一粒微塵。
或許,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龍船鄉在哪裡,有的人是因為忘記,有的人是因為不知道。時光就像沙土,一層一層的覆蓋著人類的記憶,在覆蓋之後,又慢慢地冒出新芽。時光永遠是仁慈的,它只希望能給人們帶來美好。
石磨還在,推磨的阿婆已經從這裡搬離,但是卻很是不捨:大半生的時光,都在這裡度過,無論搬到哪裡,都只不過是在借住。我們這代人,習慣了流浪,而老一輩人,卻習慣將生命定居。
前來參觀的人,有沒有撥打過那串電話號碼。或者,這則告示,在主人搬離之後,還有沒有約束。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你來過,可算得上是抵達了一次遠方,如果你沒來,就錯過了一處絕世的風景。
自駕線路:利川--謀道--長坪--朝陽村(全程約70分鐘車程。把車停在公路邊,向下徒步500米山路即到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