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大將軍衛青遇到了一件煩心事，那就是在他那戰無不勝的軍隊中，出了一個名頭頗大的逃兵。到底是斬殺這位逃兵，還是將他赦免，成為擺在衛青面前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就讓我們跟著司馬光的腳步，進入《資治通鑑》的世界，來探尋歷史的真相。
衛青，是漢武帝的小舅子，皇后衛子夫的弟弟。自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以來，衛青便屢出塞外，為漢朝立下了蓋世奇功。
在元光五年的那次征伐中，衛青率領一萬名騎兵攻破了匈奴的聖地——龍城，斬首700餘級，打破了匈奴不可戰勝的神話。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秋，衛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領三萬騎兵，長驅而進斬首虜數千人。第二年，衛青又大舉進攻秦朝時丟失於匈奴的河南地，並在當地建立了朔方郡。
此戰中，漢軍斬首數千，俘獲了數百萬牲畜，而本身卻沒有絲毫的損失。因為這個功勞，衛青被封為長平侯。此戰，衛青不但解除了匈奴騎兵對長安的直接威脅，還建立起了進一步反擊匈奴的前方基地。
同時在這場河南地之戰中，跟隨在衛青身邊的軍官，也因為戰功，得到了封侯的獎賞，其中就包括校尉蘇建。在戰鬥中，蘇建身先士卒，斬獲頗多，因此被封為平陵侯。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四月，衛青再次從定襄出兵攻打匈奴，殺死匈奴一萬多人。然而就在此戰中，衛青卻意外遭到了一場失敗。
當時，衛青將蘇建與翕侯趙信的軍隊編為一軍，共3000人，負責包抄敵軍。誰知蘇建等人非常不走運，迎頭撞上了匈奴單于本部的軍隊。由於寡不敵眾，漢軍很快便全線崩潰。而就在這時，匈奴人祭出了勸降攻勢。
與蘇建不同，趙信本不是漢人，而是匈奴降人。因此他心安理得地向自己的同胞投降，還帶走了800名騎兵。蘇建見勢不妙，於是只好咬咬牙，甩開軍隊就逃。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蘇建逃歸漢軍本部，而衛青則立即將這位老戰友收押，並且詢問軍中的法官：
“我該如何處理蘇建？”
法官周霸認為：
“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
原來，為了申明軍事紀律，漢武帝制定了非常嚴厲的軍法。1978年7月青海省博物館考古工作隊，在大通縣上孫家寨一座西漢晚期墓中發現的一批珍貴木簡。在這些木簡中，學者們發現了一些失傳已久的漢朝軍法。而蘇建至少觸犯了其中兩條死罪。
其一，戰鬥中擅自退卻罪
“行殺之，擅退者，後行殺之。”也就是說，前排士兵逃跑，後排士兵有誅殺他的權力。如果全軍潰退，則大將軍有誅殺退卻將佐的權力。
其二，失利條件下不能堅持戰鬥罪
“民口弓弩並弦約矢盡兵折，非有將之令……斬”。也就是說，在失利的條件下，沒有得到大將的同意，不準擅自逃跑，否則就應處斬。蘇建作戰不力，棄軍而逃，最終成了光桿司令，已經觸犯了“不能堅持戰鬥罪”。
正是由於蘇建觸犯了兩條死罪，因此周霸才認為，應當將他就地斬首。同時周霸還認為，誅殺蘇建，有利於讓衛青在軍隊中建立威信。作為大將軍，衛青還真有這個權力。
眼看蘇建的性命危在旦夕，衛青卻挺身而出，撈了老下屬一把，他說：
“青幸得以肺附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於境外，其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以風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
簡單翻譯來就是，我衛青本就是外戚，從不擔心沒有威望。周霸說我應斬將明威，實在不是為臣之道。即使本人擁有斬將之權，也不應藉著皇帝的寵愛擅行誅殺於境外。因此生殺大權應當歸於天子，讓天子自裁之，以示臣子的不敢專權，不也是可以的嗎？
實際上，衛青力保蘇建是有相當風險的。很容易被漢武帝認作為徇私舞弊，包庇親黨。畢竟，衛青和蘇建關係確實非同一般。除了戰友之誼外，兩人的私交也挺好。蘇建還曾建議衛青多養一些門客，用以增加他的名聲。
那麼，衛青為何會冒著被皇帝斥責的風險，擅自免除蘇建的死罪呢？
首先，衛青確實有維護漢武帝權威的考慮，畢竟生殺大權，還是交到皇帝手中比較好。
其次，衛青為人仁厚。他雖然才幹絕人，與對士大夫們有禮，對將士們有恩，戰場上也能與普通將士同甘共苦。對於外敵，衛青敢於有力的回擊；而對待同仁，則謙和仁讓，氣度寬廣。例如漠北之戰後，李廣的兒子憤恨於父親的死，曾用拳頭毆打了衛青以洩憤。然而貴為大將軍的衛青，卻像沒事人一樣，對於李敢沒有任何追究。
正是因為這種寬厚的個性，使衛青會致力於保護每一個戰友的性命。自始至終，衛青都沒有斬殺任何一個稗將。與此同時，衛青還愛惜人才，熱衷於為將士們請功。根據史書記載：
“自衛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後枝屬為五侯。其校尉裨將以從大將軍侯者九人。其裨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
也就是說，跟隨衛青的將領，很多都封了侯。至於李廣沒有得到封侯之賞，確實要怪他運氣不好，絕非衛青的過錯。
因此，正是因為衛青的仁厚，才讓蘇建這個敗軍之將保住了性命，得以繼續為國家效力。之後，衛青用囚車將蘇建運至漢武帝的行在地。而漢武帝也很給衛青面子，當即讓蘇建出錢贖買了自己的死罪。
蘇建雖然被免於庶人，但不久後又被起用，擔任代郡太守，最終死在了任上。蘇建一共有三個兒子，其中他的次子可謂是家喻戶曉。他便是民族英雄，在匈奴持節不屈長達19年的蘇武。試想，若沒有衛青的仁慈，中國或許就要少一個偉大的愛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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