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苦,五味之一,与甘、甜相对。

甘甜是温媚软腻,苦是孤寒清远。

《诗经.小雅》中这么讲:其毒大苦。《周礼.疡医》这么讲:以苦养气。可见,这苦,是毒亦是气,我谓之气节之气。

棕榈苞极苦,却是现在文成人餐桌上的一款山珍。说是山珍,一是因为价格贵,二是因为少,物以稀为贵。虽然文成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棕榈树也是随处可见,但零零散散在村落里,并没有人工种植的规模。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老家屋角亦有一株棕榈,与屋檐齐高。微风拂暖时,棕榈树上像细鱼籽一样的棕苞花便窸窸窣窣,一点一点飘落下来,像是天上下来的一群黄绿色小精灵,密密麻麻站满了树底下一大片,常常看得我失神错愕。男孩子们调皮,抱着棕榈树一阵猛摇,就会招来大人的责骂:棕榈树脆兮脆,不能摇,树顶会被你摇断的!不让摇就用竹竿捣,山里孩子玩的办法有很多,大家把棕苞花捏散了当武器,你扔我我扔你,追着跑,弄得满头满身都是。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吃多了清苦野菜的人们,当时并不怎么爱吃棕榈苞。所以,屋前的这一棵,常常是没有人打理,长得很缓慢。棕榈苞也任由其老在树上,成为孩子们游戏的玩具。当然,不管以前和现在,栽种打理棕榈树,并不仅仅是为了饱口腹之欲,主要是因为它极具使用价值,棕皮可以编制蓑衣,制作棕板床,棕绳,棕刷等等,史料记载,棕榈树在汉朝时就已经广泛使用于农耕劳作中。但在我们这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对棕榈树的依赖并不十分明显。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爱吃棕榈苞,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没有去讲究。这吃苦味,想必也是从苦难的日子里开始的吧,比如苦笋,苦菜,马兰头,清风丝,这些苦涩味,都是深远在山里。如果不是缺吃少穿的年代,绝非有人去亲近。现在成为餐桌上的美味,那是海鲜肉味吃腻了。城里人一般是吃不了这长期清苦的,这苦心,也难养。这些苦涩的野菜,也只有农村人吃得了。春天来的时候,他们拖家带口上山去挖,吃不完的,晒一部分,存起来冬天吃。现在,山里人也可以天天吃上鸡鸭鱼肉了,但舌尖上的这一点苦涩味,他们没忘,总是时不时要吃上几口,否则就会想得慌。

据说美食鼻祖苏轼也很爱吃棕榈苞,有诗《棕笋》为证:赠君木鱼三百尾,中有鹅黄子鱼子。这棕笋与木鱼,都指棕榈苞。一束棕榈苞为一尾,这“三百尾”,不晓得有多欢喜。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客家人有“种棕树,敬祖宗”一说,棕宗谐音,每家每户的祠堂周围都会种上棕榈树。 我想,这是否与棕榈树的“孤高出众,中立不倚”的外形长相有关呢?它这种不攀不附甘苦并蓄的超然旷达,大有君子之风。故棕榈苞又名棕笋,笋者,竹之初也,也就不足为奇了。

农村人是粗人,他们上山砍柴做农活都是稀里哗啦满脸严肃正色的,唯独他们割棕榈皮取棕榈苞的时候,却是轻手轻脚,满脸温柔的。有时候,我会站在树底下帮他们扶一下梯子,他们会客气地夸我好几下,顺便与我讲讲话--剥棕皮也是有讲究的,太肥壮的人不能上树,不能割进去太深,也不能剥太多,你看,剥好了后要把它包扎起来,免得树顶端太脆嫩被风吹折。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热情好客是农村人的原生态,棕榈苞割下来后,他们会烧一大锅,一大碗一大碗分享给左邻右舍。浅灰粗陶的碗,澄黄色的棕榈苞,黑褐色的咸菜,散发着腾腾热气和苦味清香,筷子伸进去的时候,仿佛是与一株树的对话,你能感受到自然界的温和与彬彬有礼,嘴里吃出甜来。

有一年暑假,外婆来我们家,用棕榈叶缝制了好几把扇子,分给了邻居们。他们拿着青布包边的扇子,笑得嘴都合不拢,过去了好多年,他们都还在夸我的外婆心灵手巧。我也还念想着那些夜晚,晚饭后,大家搬来椅子凳子,围坐在屋檐下水井边,摇着蒲扇,话着家常,“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直到月上中天。

它味道极苦,却是文成人餐桌上的山珍,据说苏轼也爱吃

几十年后,屋檐下那一棵棕榈树,树上那一串串浩浩荡荡的鱼籽花,在荒寂的小村庄,在黄昏的余晖里,像一团燃烧着的黄绿色火焰,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发着光。那光,是苦涩的光,是苦里溢出来的暖。

山里长大的我,习惯了这种苦味,每次去文成上班,不赶时间的话,总要去镇上菜场看看,买一些存放在冰箱里,慢慢吃,以慰舌尖与思念。唯儿子不喜欢吃,一般他不喜欢吃的东西,我是不会买的,但这个苦味,他不爱,我也要买。我自己要吃的呀。

文 / 王微微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