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神詩話:賀鑄《鷓鴣天》化用唐詩,筆端驅使唐人奔走不暇

賀鑄有一首《鷓鴣天》,網絡文章介紹多是缺省兩字,倒數第二句多是“白頭□□江湖上”,如此很是影響對此詞的理解和鑑賞,更有將詞牌改為《避少年》的,如此謬誤,實不應該,在此,六甲番人還原全詞如下:

誰愛松林水似天。畫船聽雨奈無眠。清風明月休論價,賣與愁人直幾錢。

揮醉筆,掃吟箋。一時朋輩飲中仙。白頭落拓江湖上,袖手低迴避少年。


詭神詩話:賀鑄《鷓鴣天》化用唐詩,筆端驅使唐人奔走不暇

一、論詞牌《鷓鴣天》:

《鷓鴣天》調名取自唐人鄭嵎詩“春遊雞鹿塞,家在鷓鴣天”,但詞牌始為北宋初年夏竦所作,有《鷓鴣天·鎮日無心掃黛眉》,柳永詞《鷓鴣天·吹破殘煙入夜風》屬正平調,後多以晏幾道詞《鷓鴣天·彩袖殷勤捧玉鍾》定格。

賀鑄晚於柳永、晏幾道等人,也晚於蘇軾,大約與秦觀同期,賀鑄另有一首悼亡詞《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也用《鷓鴣天》詞牌,因詞中有句“梧桐半死清霜後”,又名之為“半死桐”。

這首《鷓鴣天·誰愛松林水似天》符合晏幾道詞格律,確定《鷓鴣天》詞牌無疑,而所謂《避少年》,則不知出處,若以賀詞末句“袖手低迴避少年”而命名詞牌,雖勉強可行,但也不知自誰首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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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筆端驅使唐人奔走不暇:

賀鑄長於造語,其詞多從唐人詩句中吸取精華,宋人葉夢得《賀鑄傳》曾記載賀鑄自稱:“吾筆端驅使李商隱、溫庭筠,當奔命不暇。”大意是其煉字面多從李商隱、溫庭筠之詩而來,就《鷓鴣天·誰愛松林水似天》而言,賀鑄確實喜歡取唐詩為詞。

首句“誰愛松林水似天”,松林是唐人喜愛意象,王維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而杜甫、戴叔倫等人詩中都有提及“松林”二字,“水似天”則取自晚唐趙嘏《江樓感舊》“月光如水水如天”,賀鑄巧用唐人,但他另加“誰愛”二字,則自出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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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句“畫船聽雨奈無眠”,直接化用韋莊《菩薩蠻》“畫船聽雨眠”,但反其意言道“無眠”,與首句“誰愛”呼應,留下懸念,究竟何事引發無眠?

接下來兩句“清風明月休論價,賣與愁人直幾錢”,化用李白《襄陽歌》“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而“揮醉筆,掃吟箋。一時朋輩飲中仙”則化用杜甫《飲中八仙歌》的詩意,頗見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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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句“白頭落拓江湖上,袖手低迴避少年”,靈感應來自溫庭筠的《贈少年》:“江海相逢客恨多,秋風葉下洞庭波。酒酣夜別淮陰市,月照高樓一曲歌。”不過,溫庭筠借月下高歌一曲抒發豪放不羈的情懷,而賀鑄此處卻意在江湖落拓,頗見落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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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首《鷓鴣天·誰愛松林水似天》幾乎都是唐詩痕跡,但賀鑄化用之後卻不單是繼承前人遺意,更有創新的一面,李白、杜甫、韋莊、溫庭筠等前人若知後世有人借其詩另推新意,想來當有知音之感。此外,還須一提的是,此詞豪放直率,可算是賀鑄豪放詞的代表之一,豪放詞在北宋詞其實並不多見,蘇東坡之後,或只有賀鑄追隨中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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