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再無李叔同,一曲《送別》100年,致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

1918年,杭州虎跑寺,李叔同在佛前斬斷三千煩惱。自此,塵世間少了一位才子,而佛祖則多了一位叫演音的弟子,法號弘一。

正當盛年的李叔同皈依佛門,瞬間轟動了整個文化圈。1942年10月13日,六十三歲的弘一法師在泉州圓寂,臨終前提筆寫下“悲欣交集”四個字。

世間再無李叔同,一曲《送別》100年,致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

可能對於李叔同自己而言,皈依佛門符合他生命價值的轉向,但在絕大部分人眼裡,青燈古佛的生活未免有些苦寂。人們更願意看到一個才華橫溢的李叔同,更願意為他皈依之前卓越的藝術才華而傾倒。

所以,對他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選擇進行解讀,我們才能完整的瞭解他,深刻的理解他,從而與法師進行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話。

世間再無李叔同,一曲《送別》100年,致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


長亭外、古道邊的藝術人生

中國近代這一百多年的文化發展過程中,李叔同絕對是最為耀眼的存在之一。作為近代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他第一個把西方油畫、鋼琴、話劇等藝術引入國內,他擅長書法、工詩詞、通丹青、達音律、精金石、善演藝,他是公認的通才、奇才。

在他眾多的作品當中,《送別》的藝術成就絕對是首屈一指,甚至對於很多人來說,《送別》就等於李叔同,李叔同就等於《送別》。

1,《送別》

這首歌詞創作於1915年,歷經100多年仍被傳唱不衰: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作者在歌詞的第一段首先對送別的地點進行交待,而後目光由近及遠,耳邊笛聲嫋嫋,夕陽西下,晚風拂柳。離愁別緒上心頭,幾多悵惘之下轉到第二段知交半零落的傷感。

第一段由近及遠, 第二段由遠及近, 第三段又是由近及遠,這樣迴旋反覆,意猶未盡。令人感傷之餘又有幾分“盡餘歡”的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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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別》的文化元素

離愁別緒自古就是文人創作的重要內容,因為“月有陰晴圓缺, 人有悲歡離合”,一代又一代的前輩為我們留下了大量關於離別的作品。比如:

“燕燕于歸, 頡之頏之。之子于歸, 遠於將之。瞻望弗及, 佇立以泣。” ———邶風·燕燕。

漢蘇武也有:“良友遠離別, 各在天一方。”

南朝梁江淹《別賦》:“春草碧色, 春水淥波。送君南浦, 傷如之何。”

時間來到唐代,王之渙用一首《送別》詩第一次把楊柳確定為送別的特徵之一:

“楊柳東門樹, 青青夾御河。近來攀折苦, 應為離別多。”

古往今來,道不盡的離愁別恨———

浩瀚的典籍無法一一列舉,從這片言隻語當中我們也能看出,李叔同的《送別》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關係。短短几十個字,他把長亭、古道、芳草、柳、夕陽、遠山、天涯、地角、酒、夢這些送別的元素一個不拉,全都包含在內了。組合之巧妙,搭配之和諧,堪稱鬼斧神工,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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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送別》的情感

個人認為,《送別》之所以傳唱不衰,在中國近代文化史上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跟其蘊含的情感是分不開的。

在這首歌詞當中,不僅沒有具體的人物,甚至連時間、地點都不確定。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首歌詞表達的絕不僅僅是某個人、某個時間的情感,而是具有普遍性,能引起任何一個人的共鳴。

江淹《別賦》中有:“黯然銷魂者, 惟別而已矣。”

杜甫《夢李白》:“死別已吞聲, 生別常惻惻。”

最讓人心碎神傷的或許是王實甫在《西廂記》裡描寫崔鶯鶯十里長亭送張生的一幕:

碧雲天, 黃花地, 西風緊, 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仔細誦讀這一段,我們不難發現,跟李叔同所寫的《送別》在意境上確實是非常接近。或者可以說,

李叔同的《送別》不僅僅是一首歌,更是一首藝術成就非凡的詞作,比之於歷史上任何一首送別詞都毫不遜色。

詩人之所以能創作出直擊心靈的作品,跟其敏感細膩的情感是分不開的。我們倘若仔細揣摩《送別》,同樣能夠感觸到李叔同那顆對於世界極為敏感的心靈。

是的!李叔同的心靈是敏感的!他五歲的時候父親便與世長辭,身為庶子的他雖然可以享受富裕的生活卻不被家族重視。陳慧劍先生在《悲欣交集:弘一大師李叔同的前世今生》一書中,就對李叔同在家族的生活狀態進行生動細緻的描述。他自己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寫了一首詩,其中就說:“人生猶似西山日, 富貴終如草上霜。”沒有細膩的內心是很難有如此體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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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交半零落的弘一法師

李叔同十四歲時寫下的:“人生猶如西山日, 富貴終如草上霜”絕對不是“為賦新詩強說愁”的無病呻吟,把它看作李叔同中年出家的因果更為合適。

朱光潛曾對李叔同作如此點評:“以出世的精神, 做入世的事業”。

李叔同於盛年斬卻紅塵,由萬人追捧的文化名流變成青燈古佛的瑩瑩孑立。杭州城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沒能留住他,從此木魚相伴,潛心修行,最終留下“悲欣交集”, 功德圓滿。

有一萬個理由相信,李叔同的《送別》表面上是和朋友道別,跟李白《送友人》並無二致,實際上,

是和自己的前半生告別。這其中不僅有妻兒好友,可能也包括情竇初開時那位梨園知己吧!

李叔同在創作《送別》的同一時期還寫下了《落花》、《月》、《晚鐘》等作品,如果我們把這幾部作品串聯起來,就能夠確定李叔同看破紅塵並不是悲觀厭世,而是“不為自己求安樂, 但願眾生得離苦。”

世間再無李叔同,一曲《送別》100年,致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

由才華風流的李叔同變成弘一法師之後,一代宗師洗盡鉛華,篤志苦行,為世人景仰,被佛教弟子尊為南山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傳奇的一生為我國近代文化、藝術、教育、宗教領域裡貢獻了十三個第一,堪稱卓越的文藝先驅,而其作品當中表達的愛國情懷更為後人稱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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