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沒有再後來了
《我們仨》是楊絳在走到人生盡頭的時候,以頑強的聲音證明自己親人的存在寫下的一本散文集。內容是對一家三口的生活,學習,工作娓娓道來。字裡行間透著女人特有的細膩情感。
她在書的最後寫道:
“1997年早春,阿媛去世,1998年歲末,鍾書去世,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麼輕易地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現在只剩下我一人。”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三個人,兩個人,一個人,再後來就沒有再後來了。”
素雅的文字裡,藏著深厚的情感,讓人動容!
這本書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 《我們倆老了》很簡短,就一頁,講了一個夢的故事。鍾書先生安慰楊老的那句話:那是老人的夢,他也常做。
第二部分是《我們仨失散了》。楊老在講給我們一個“萬里長夢”。夢中她是一名交通員,住在客棧,往返於三地,在病中的鐘書先生和忙碌的女兒阿圓(後來也病重)之間不停地遊走奔忙,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父女倆一點一點地在她眼前消散。直至她實在不想動了,先得到女兒“回自己家裡去了”的消息,然後又看著載著鍾書先生的船變成一葉小舟,“變成了一個小點,看著看著,那小點也不見了”消失在茫茫雲海中……
第三部分《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這一章敘述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許多很溫馨的日常故事:“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難,鍾書總和我一同承當,困難就不復困難;還有個阿瑗相伴相助,不論什麼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
還附有很多張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照,是那種其樂融融,看了讓人很溫暖的家庭照片。
有年輕時,夫妻倆在倫敦和巴黎留學時的合影;
也有錢瑗的成長照片、英國留學的紀念照。
鍾書先生父女倆的合影,老先生愛說女兒像他,一樣的有著聰明的頭腦,含蓄的微笑。
還有他們仨各自的工作照,看了讓人感動。中國知識分子家庭的真實寫照都在這些圖片中定格了。
其中有兩張老倆口相互理髮的照片,楊先生會用電推子,鍾書先生會用剪刀。我看到這裡,讓你真正領會了什麼叫做相濡以沫。
《我們仨》其實是九十年代中期,楊絳一家三口相約各自執筆病寫的文題。可惜,不久錢媛病逝,次年歲末,錢鍾書相繼離世,後來,九十高齡的楊絳先生接著錢媛的文稿,於2003年完成的書稿。
他們攜手走過63個春秋。
緣分早有天定
錢鍾書和楊絳的這段緣分早就命中註定了。
他本名仰先,出生於無錫當地頗有名氣的世家望族,在週歲抓周禮上,他抱起一本書咿呀學語,他的名字由此定為鍾書。他自小便是個天賦異稟的孩子,從未規規矩矩聽過課,成績卻常居榜首。
她原名季康,小他近一歲,出生於無錫一戶書香世家,她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早在1919年,8歲的楊絳曾隨父母去過錢鍾書家做客,只是當時年紀尚小,無什印象。
1928年,楊絳高中畢業,她心心念念想報考清華大學外文系,孰料那年清華大學開始招收女生,但是南方沒有名額。無奈之下,楊絳選擇了東吳大學。
1932年初,楊絳因東吳大學停課,為了順利完成學業,楊絳毅然北上京華,借讀清華大學。而此時,錢鍾書已在清華就讀,彷彿冥冥中,兩人要在清華園相遇。
3月,微風細雨,楊絳在清華大學古月堂的門口,幸運地結識了大名鼎鼎的清華才子錢鍾書。
在文學上有共同的愛好和追求,兩人一見如故,侃侃而談。錢鍾書急切地澄清:“外界傳說我已經訂婚,這不是事實,請你不要相信。”
楊絳也趁機說明:“坊間傳聞追求我的男孩子有孔門弟子‘七十二人’之多,也有人說費孝通是我的男朋友,這也不是事實。”
兩人相視一笑,怦然心動,
1935年7月13日,錢鍾書與楊絳在蘇州廟堂巷楊府舉行了結婚儀式。
最好的文壇伉儷
“圍在城裡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出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是《圍城》被搬上熒幕時,每一集出現在片頭的旁白。
大家都知道《圍城》是錢鍾書的大作,但上面這一段經典的話語,其實出自楊絳的手,她是最能讀懂《圍城》的人。
《圍城》是在上海淪陷的時期寫的。錢鍾書在《圍城》序中說:
“這本書整整寫了兩年。兩年裡憂世傷生,屢想中止。由於楊絳女士不斷的督促,替我擋了許多事,省出時間來,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照例這本書該獻給她。”
艱難歲月裡,夫妻兩人相濡以沫,相敬如賓,這是多麼難得的人間真情啊!
人間流傳著許多有關這對文壇伉儷的故事。
1935年,楊絳陪夫君去英國牛津就讀。初到牛津,楊絳很不習慣異國的生活,又鄉愁迭起。一天早上,楊絳還在睡夢中,錢鍾書早已在廚房忙活開了,平日裡“拙手笨腳”的他煮了雞蛋,烤了麵包,熱了牛奶,還做了醇香的紅茶。
睡眼惺忪的楊絳被錢鍾書叫醒,他把一張用餐小桌支在床上,把美味的早餐放在小桌上,這樣楊絳就可以坐在床上隨意享用了。吃著夫君親自做的飯,楊絳幸福地說:“這是我吃過的最香的早飯”,聽到愛妻滿意的回答,錢鍾書欣慰地笑了。
他們吃蝦,楊絳說得剪掉鬚鬚 和腳,但她一剪,蝦便抽搐,楊絳急得說:“以後不吃蝦了。”錢鍾書卻給她講道理,說:“蝦是不像你這樣覺得痛的,吃還是要吃的,以後由他來剪。”
楊絳懷上了孩子,錢鍾書說:“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只要一個,像你的。”
生產前,錢鍾書早早去醫院定下產房,並和院長商量要“最好的”婦產專家。可見是很愛妻兒的。
在楊絳生下錢媛住院期間,錢鍾書這段時期只一個人過日子,每天到產院探望,常苦著臉說:“我做壞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我說,“不要緊,我會洗。”“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後他又做壞事了,把檯燈砸了。我問明是怎樣的燈,我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
我說“不要緊”,他真的就放心了。因為他很相信我說的“不要緊”。
我住產院時他做的種種“壞事”,我回寓後,真的全都修好。
鍾書叫了汽車接妻女出院,回到寓所,他燉了雞湯,還剝了碧綠的嫩蠶豆瓣,煮在湯裡,盛在碗裡,端給我吃。錢家的人若知道他們的“大阿官”能這般伺候產婦,不知該多麼驚奇。
……
在日漸平淡的婚姻裡,他們總是有共同的興趣愛好與精神追求。
所以,幾十年的婚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厭倦。
楊絳說:“我最大的功勞是保住了錢鍾書的淘氣和那一團痴氣。這是錢鍾書的最可貴處。他淘氣、天真,加上他過人的智慧,成了現在眾人心目中博學而又風趣的錢鍾書。他的痴氣得到眾多讀者的喜愛。”
楊絳出名比錢鍾書早。
她也曾求學並任教於清華,她的第一篇散文得到老師朱自清先生的首肯後發表於沈從文主編的《大公報.文藝副刊》,在錢鍾書尚未寫出《圍城》時,她已是戲劇界一顆熠熠生輝的明星,她第一部搬上舞臺的話劇是《稱心如意》,隨後創作的《弄真成假》上演後即成為中國話劇界的名作。
當錢鍾書對楊絳說:“我想寫一部長篇小說,你支持嗎?”楊絳大為高興,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劈材生火做飯樣樣都來,經常被煙火燻得滿眼是淚,也會不小心切破手指,並未抱怨過。
兩年後,《圍城》成功問世。錢鍾書在《圍城》序中說:“這本書整整寫了兩年。兩年裡憂世傷生,屢想中止。由於楊絳女士不斷的督促,替我擋了許多事,省出時間來,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照例這本書該獻給她。”
所以,很多人說:沒有楊絳,就沒有《圍城》。
失散了。
阿圓去世時,還差兩個月才滿六十。
一九三七年,錢鍾書和楊絳的女兒錢瑗來到了人世,這給錢鍾書一家帶來了不少的歡樂。個楊絳自稱是的”生平傑作,錢鍾書在她出生時見第一面就得意地說:“這是我的女兒,我喜歡的。”
媛媛也是爺爺眼中的“讀書種子。”,她從小聰慧過人,過目不忘,懂事聽話,乃至長大,才華出眾,能力非凡,是父母的貼心人,保護人。
在《我們仨》中,楊絳就曾提到自己女兒錢瑗和錢鍾書是“哥們”關係。由此可見,錢瑗與父母的關係十分融洽。錢瑗出生在文藝氣息濃厚的家庭,自小就十分好學,並且精通英語和俄語。
錢瑗曾在北京師範大學執教,深得學生的喜愛。
可是錢媛命運多舛,風華正茂時趕上文化大革命,年輕的丈夫被逼自殺,歷經磨難,卻始終是”發了一點芽的種子“,正當年富力強事業蒸蒸日上之時,卻被無情的病魔擊倒,最慘痛的是在老父親生命垂危,老母親身心交瘁最需要她照顧時先於二老而去。
說起錢媛的聰慧,楊絳在書裡是這麼寫的:
四歲時再見到父親,因為“兩年不見,她好像已經不認識了。她看見爸爸帶回的行李放在媽媽床邊,很不放心,猜疑地監視著,晚飯後,圓圓對爸爸發話了。
“這是我的媽媽,你的媽媽在那邊。”她要趕爸爸走。
鍾書很窩囊地笑說:“我倒問問你,是我先認識你媽媽,還是你先認識?”
“自然我先認識,我一生出來就認識,你是長大了認識的。”這是圓圓的原話,我只把無錫話改為國語。我當時非常驚奇,所以把她的話一字字記住了。”
1997年錢媛因患了脊椎癌離開人世。
楊絳在描述愛女病重去世時自己悲痛欲絕的心情時:
“我覺得我的心給捅了一下,綻出一個血泡,像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
“我的心上蓋滿了一隻一隻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淚一起流下來”
“胸中的熱淚直往上湧,直湧到喉頭。我使勁嚥住,但是我使的勁兒太大,滿腔熱淚把胸口掙裂了。只聽得噼嗒一聲,地下石片上掉落下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迎面的寒風,直往我胸口的窟窿裡灌。我痛不可忍。”
白髮送黑髮,總是讓人最傷悲。八十多高齡的楊絳在萬分不捨中送走了一生的唯一愛女。
第二年的歲末,錢鍾書也帶著他對愛妻的不捨走了。
錢鍾書曾用一句話,概括他與楊絳的愛情:“絕無僅有的結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這對文壇伉儷的愛情,不僅有碧桃花下、新月如鉤的浪漫,更融合了兩人心有靈犀的默契與堅守。縱然兩人已離世,其深情依舊在歲月的輪迴中靜水流深,生生不息。
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國知識分子家庭,無論是吃飯穿衣還是遊戲打鬧都是那麼單純,那麼快樂。也許,無意不爭,方可以享受到真正的快樂。
《我們仨》最後的附錄裡,有錢瑗打算寫的她的那個版本的《我們仨》的手體本初稿(未完成),還有她在病中寫給同樣生病的父親的幾封信,寫給母親的新年賀詩。
阿瑗去世前自己不能進食了,但不放心阿媽,特寫信教媽媽如何做簡易飯食……那種父女親人間的濃情和俏皮讓人感慨萬千。
最後附錄三里,收錄有女兒給爸爸的速描畫、鍾書先生給煮飯阿姨的抽象寫生實物畫……這點點滴滴碎紙片都讓楊先生視為珍寶一一收藏其間,那是屬於他們仨的寶貴財富和回憶傳記。
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難,鍾書總和我一同承當,困難就不復困難;還有個阿瑗相伴相助,不論什麼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
現在我們三個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只能把我們一同生活的歲月,重溫一遍,和他們再聚聚。
讀《我們仨》,看人間最美的煙火氣息,感世間最真摯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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