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品讀《我們仨》 孫曉萍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品讀《我們仨》 孫曉萍


《我們仨》是2011年我在北大博雅堂書店購買的,那超群拔俗的封面,深深吸引了我,細細的條紋,素雅、簡單,散發著一種闡幽明微的氣息,亦如楊絳先生洞明世事的品格。

  我們必須感謝楊絳先生在92歲時帶給我們這樣一部別樣的作品,9萬字、27幅圖片構成了《我們仨》。買了書看得我稀裡糊塗,回家便置於書櫃。因為疫情宅家已經60多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指尖溜走了,不斷地刷屏,快速地瀏覽,一個小時不看手機好像跟全世界失聯了似的。陽光四月時不我待,重新捧起《我們仨》,“我們仨”之間生離死別的慼慼傷情,通過楊絳先生的筆端娓娓道來,那麼堅強又那麼淡然,令“我們仨”的往昔在思念的文字中鋪陳開來。

  病重的錢媛記起媽媽曾說要寫《我們仨》,求媽媽把這題目讓給她,錢媛在病床上寫了一半目錄,五篇回憶,五天後因脊椎癌辭世。楊絳先生以溫暖、恬靜的語言,有條不紊地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學者家庭的生活經歷,那些專屬“我們仨”的快快樂樂、風風雨雨、點點滴滴,在“我們仨”失散後的2003年出版問世,92歲媽媽替60歲女兒了了夙願。

  《我們仨》第一部——我們倆老了,楊先生講述了自己與錢鍾書生死別離的唏噓晚景,她用夢境與現實夾雜的藝術手法記敘離愁歲月,細膩靈動的文字讓人驚歎楊絳先生深厚的文學功底,——“我大聲呼喊,連名帶姓地喊。喊聲落在狂野裡,好像給吞吃了似的,沒留下一點依稀彷彿的音響。徹底的寂靜,給沉沉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我的孤悽。往前看去,是一層深似一層的昏暗。”這段將環境描寫與內心活動結合緊密的文字,使讀者瞬間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就跟著先生入了《我們仨》的夢。楊絳先生經常做“老人的夢”,夢裡她與鍾書一同出來,卻常常是“一晃眼就不見了”,那是“一個長達萬里的夢”,是一個妻子對丈夫的深深眷戀。


  第二部——我們仨走散了,這次我讀得認真仔細,加深了對楊絳先生的“夢境”的些許理解。

  楊絳先生用非常意象的筆法,夢囈般地講述了“我們仨”相守相助、相聚相失的那段時光。文中所寫的古驛道預示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這條路順忘川河而下,岸邊停泊著311號小船,載著“瘦骨如柴的鐘書,他現在故意慢慢兒走,讓我一程一程地送,儘量多聚聚,把一個小夢拉成一個萬里長夢。這我願意。送一程,說一聲再見,又能見到一面。離別拉的長,是增加了痛苦還是減少了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遠,愈怕從此不見。”楊絳先生何其用心,如此溫情地記錄丈夫住院到離世的全部過程。“但是我只變成了一片黃葉,風一吹,就從亂石間飄落下去。我好勞累地爬上山頭,卻給風一下子掃落到古驛道上,一路上拍打著古驛道往回掃去,我撫摸著一步步走過的驛道,一路上都是離情。”楊降先生通篇不曾賣弄文采,只平平淡淡地講述,講述她的鐘書,講述她的圓圓:“她鮮花般的笑容還在我眼前,她溫軟親熱的一聲聲‘娘’還在我耳邊,但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晃眼她沒有了。就在這一瞬間,我也完全省悟了。”

  “我的手撐在樹上,我的頭枕在手上,胸中的熱淚直往上湧,直湧到喉頭。我使勁嚥住,但是我使得勁兒太大,滿腔熱淚把胸口掙裂了。”讀到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愴,哪一個不是肝腸寸斷、心如刀割的感覺?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一家人就此失散,唯留一人於塵世間,“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裡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女兒和丈夫相繼去世,卻把他們那份深切的愛留給了楊絳先生,慰藉她後來的日子。因為有愛,無論經歷多少世事無常、生離死別,楊絳先生都能找到那穿過心底、直通永恆的思念。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品讀《我們仨》 孫曉萍


  這直通永恆的思念寫就了第三部——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楊絳先生以平實感人的文字記錄了自1935年伉儷二人赴英國留學,並在牛津喜得愛女,直至1998年錢鍾書先生逝世63年間“我們仨”的幸福與快樂、坎坷與痛楚。他們的足跡跨過半個地球,穿越風雲多變的半個世紀:戰火、疾病、政治風暴,生離死別……不論暴風驟雨,他們相濡以沫,美好的家庭已經成為楊降先生一家人生最安全的庇護所。天上人間,陰陽殊途,卻難斷親情。楊降先生獨伴青燈,用文字向彼岸的親人傾訴著無盡的思念。這其中最使我印象深刻的一幕便是楊絳懷孕時,錢鍾書諄諄囑咐妻子:“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只要一個,像你的。”感動之餘細品,頓覺這是錢鍾書對妻子最美妙的情話。楊絳在文中隨後自我調侃道:“我對於‘像我’並不滿意”,她認為“要一個像鍾書的女兒才好”,可見在楊絳的眼中,自己並不是完美無瑕使人滿意的。但就是這樣一個自己都不甚滿意自己的妻子,錢鍾書卻只要一個與她類似的女兒。真正的愛情,不需要轟轟烈烈,更無須驚天動地,不論貧富或順逆,相依相守,彼此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楊絳先生與錢鍾書的愛情裡,她雖然滿腹詩書,卻甘於做錢鍾書背後的女人,於捨得裡褪卻光華,為丈夫默默撐起一片晴好的天空。從不諳世事到操持家務的能手,她用包容和愛點亮了家的明燈。在學識裡,她也從未懈怠過,始終保持謙虛自省,即使在動盪的歲月,她也還是孜孜不倦地學習。

  楊絳先生的文字含蓄節制,那難以言表的親情和憂傷瀰漫在字裡行間,面對生離死別,沒有撕心裂肺的悲慟,只有紙短情深的娓娓而談。“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只能把我們一同生活的歲月,重溫一遍,和他們再聚聚。”我讀到這裡,潸潸的眼淚順著臉頰流淌……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品讀《我們仨》 孫曉萍


  品讀《我們仨》,就是品讀人生的追求,就是品讀生命的本真。書中所附親筆信和照片讓人感動而溫暖,“我們仨”對彼此的愛清澈而深沉。楊絳先生行文緩婉、溫情,回憶日常生活的瑣碎細節,帶著濃郁的人情味和知識分子特有的清朗,承受莫大痛苦依舊是那麼平和,這是浸潤骨髓的修為,是世人仰望的精神貴族。亦如楊絳先生翻譯藍德的詩:“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的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楊絳先生臨走前將家中所藏珍貴文物字畫,全部無償捐贈給了中國國家博物館。


  2016年5月25日凌晨,楊絳先生走了,享年105歲,一顆高貴、澄明的靈魂迴歸天堂,從此,“我們仨”再無離別。

  周國平說,“她堅忍於知識分子的良知與操守,她堅貞於偉大女性的關懷與慈愛,她固守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淡泊與堅韌,楊絳的內心是堅硬的,又是柔軟的。當我們悼念楊絳先生時,我們悼念的正是逝去的愛情、才華和修養。”

  庚子鼠年是第25個世界讀書日,再次品讀《我們仨》,以此懷念“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楊絳先生。


作 者 簡 介

zuozhejianjie

孫曉萍,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北極光》雜誌社副主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大興安嶺地區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著有散文集《花語》。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品讀《我們仨》 孫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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