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大约”,是一种不确定的猜测,“的确”,是一种确定的证实。所以,这句话其实是个病句。
但它绝不同于一般的病句,若放在修辞里,这句话自有它“病句式”的修辞手法。
孔乙己到底死了没?的确是死了——这个身着长衫在咸亨酒店站着喝酒的人,这个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还欠了十九文酒钱的人,这个偷东西被打断腿的人,这个处处被人欺压嘲讽的人,的确是死了。
孔乙己到底死了没?大约还没死——那千千万万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牺牲品,那千千万万在社会底层痛苦挣扎的穷苦人士,那千千万万的被“丁举人”施暴、被“看客”们当作笑料的落魄知识分子,大约都还没死。
孔乙己死了,“孔乙己”还活着。孔乙己之死是时代的悲剧,“孔乙己”还活着,更是时代的悲剧。
“大约”,像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口气——“他大约死了吧!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也像是一种悲哀——“那些封建思想,大约还活在其他‘孔乙己’的身体里吧!”
“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这句话,用的是衬托的修辞手法,以“的确死了”的孔乙己衬托“大约死了”的“孔乙己”,只是没有把拆分成两句话说罢了,便融合在这个充满矛盾的“病句”里。
鲁迅的哀与怒,尽在这“病句式”的修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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