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在古代書論中,什麼是“匡廓之白”、“散亂之白”?為什麼中國古代書家,特別重視後者而不是前者?


陰陽黑白


東漢蔡邕論書雲:“夫書肇於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立,形勢盡矣。”唐代虞世南雲:“字雖有質,術本無為,稟陰陽而動靜,體萬物以成形,達性通變,其常不主。”

書法中的生命,全因陰陽二氣的交化而來,書欲達道,必須契合陰陽之理。陰陽觀念滲入到書法多個方面論用筆則有“陰為內,陽為外,斂心為陰,展筆為陽,須左右相應”。論點畫則有“畫有陰陽。如橫則上面為陽,下面為陰;豎則左面為陽,右面為陰。唯毫齊者能陰陽兼到,否則獨陽獨陰而已”。

論結體則有“偃仰向背,陰陽相應,鱗羽參差,峰巒起伏......尺寸規度,隨字變轉”。論章法,則有“黑白論”“疏密論”等。


今人論書,認為書法是線條的藝術。此定義從書法可見之形質層面來說,有一定道理。但這也只是點出了書法的一半,因為它所著眼的是書法之黑的部分,相當 於太極圖裡的陰,而相當於太極圖裡另一半陽,此定義顯然未能涵蓋。這另一半陽,相當於書法中的白。在中國藝術中,白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黑。

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譬如八大山人與弘一法師的書法,由於他們的作品追尋的是一種靜寂空廓之境,所以白在他們作品中的意義非同尋常,他們書法中的黑因為有白的存在而產生意義。


因此,書法章法的佈置,不僅要考慮到書法的黑(點畫),還要考慮點畫之外的白。這正是書法章法的緊要處,書法的章法佈局也因此被稱做“布白”,笪重光《書筏》雲:“精美出於揮毫,巧妙在於布白。黑之量度為分,白之虛淨為布。”在書法中,黑與白如太極圖之陰陽,須臾不可離。


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書法章法之白,大體可分為勻整之白與散亂之白。勻整之白,指書法空白的分佈趨於均勻整齊;散亂之白,指空白的分佈錯落多變、大小不一。

這兩種不同的布白,均可見於古代書法作品,前者如顏真卿、柳公權等人楷書,後者如王羲之、米芾等人行書,張旭、懷素等人草書。完成這兩類不同布白,有不同門徑,笪重光道:“匡廓之白,手布均齊;散亂之白,眼布勻稱。”


笪重光這裡說的“手”,意指技巧;“眼”,意指心。“匡廓之白”的完成,雖也不離心之用,但更有賴於手,有賴於熟練的技法;而“散亂之白”,雖也以手之熟練為 依憑,但是光有手上技法還不夠,更重要者是要通過心的作用。因為“散亂之白”不像“匡廓之白”那樣有規則,可循規而成,它是無定的,只能靠感覺、靠心靈去捕捉。

“散亂之白”,更富於靈氣,如“夏雲多奇峰”那樣千變萬化,與自然通接。因此,

古代書家更推崇“散亂之白”:“布白有三:字中之布白,逐字之布白,行間之布白。初學皆須停勻,既知停勻,則求變化,斜正疏密錯落其間。”

“停勻之白”或“匡廓之白”,它體現的是整飭美,是人工秩序,而“散亂之白”體現的是天然之趣。書法以天趣為尚,以逸品為高,以從心所欲不離法度為至上境界,所以把握了停勻的布白法後,還要追求更高一層次的、變化多端的“散亂之 白”。“散亂之白”是心靈自由棲遊之地,與天地虛空相通。


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古代書法中,那些最偉大的作品無一不體現著妙不可言的“散亂之白”。如米芾的《珊瑚帖》絲毫不見布白之痕跡,一任自然。

米芾在揮毫時,沉著痛快,似乎沒有著意其中之“白”,其實在揮毫之際已經“挾裹”著“白”,“白”在長期的書寫實踐中早已經與“黑”同時交化在心。紙上的黑白之妙,是書家對自然陰陽的長期感悟,到了揮筆時,唯見兔起鶻落,淋漓酣暢,黑白之美自然流露而出,隨手所如,皆入法則。


與黑白論密切相關的是疏密論。“匡廓之白”與“散亂之白”的造成,因疏密而來。勻整之白,點畫之間的距離趨於勻等;散亂之白,則從疏密不等而來。一篇書法,在整體佈局上有疏有密,章法才有生動之趣,不然就會顯得平板呆滯。清代書家鄧石如道:“字畫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


論書法章法:古代書家為何更推崇“散亂之白”?


書法家要有敢於大疏大密的膽魄,一張書法的疏密排布不應作均勻分配,而應該要有疏密變化。通過“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對比,造就一種黑白奇趣,就可免於板滯之病。

鄧石如本人的書法,也印證了他的疏密黑白理論,如他的對聯“海為龍世界,天是鶴家鄉”,大疏大密,奇逸豪宕,聯語與款文整個的融合一體,書法意境與聯語意境頗為吻合。

【一書一世界:古代書法家的章法意識】

01、書法“最高妙境”,如何做到渾成一體?

02、好書法“一氣呵成”,看古人是如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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