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o重創,創始人戴威出局

戴威出局?很遺憾,但這可能是必然的。

7月8日,ofo宣佈停止中東地區及以色列的運營業務。這一地區的業務只開展了不到半年。

隨後,大規模的海外撤退,陸續上演。7月10日,有澳大利亞媒體稱,ofo將在60天內結束澳大利亞的運營業務;18號,德國媒體報道,ofo將在未來幾周退出德國市場;19日,《華爾街日報》又傳出消息,ofo將關閉美國部分城市業務。

轉變過於突然。就在一年前,ofo創始人兼CEO戴威力排眾議進軍海外市場,為的是比競爭對手更快,讓後來者無法進入。目前來看,這個共享單車在國內的競爭手段,在海外戰場水土不服。

比這更致命的,是ofo在國內的危機。

去年11月,有媒體發文稱,ofo資金告緊,已經開始挪用用戶押金填補缺口,挪用總金額高達數十億元,自行車廠以及公關公司等供應商的付款也均已暫停。

“每次負面新聞後,ofo的押金量就會掉一截,到最近已經影響不大,掉無可掉了。”據ofo內部員工透露。

裁員也隨之持續進行。ofo聯合創始人於信曾公開承認,5月中,ofo裁員目標是從1.2萬人降到8000人,大量運維師傅被“優化”,而總部裁員500人。

不利消息接二連三,一切直指問題核心:ofo,還有錢嗎?

ofo重創,創始人戴威出局

最 後 的 抵 抗

炮彈可能所剩不多,據《財新》報道,到今年5月,ofo單月成本2.5億元,而賬面的可用金額已經不超過5億元。

這意味著,七、八月份將是一個關鍵節點。如果不能趕緊造血,或拿到新資金——繼3月的“E2-1輪”融資後,原本ofo對36氪稱很快會到來的“E2-2輪”融資,至今沒有落定——ofo已快彈盡糧絕。

這不在戴威的經驗範疇內。

他一直在局中游刃有餘。1991年,戴威生於安徽宣城,父親曾是中國鐵路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2009年,高考前夕,戴威戶口被遷到北京,在“高考移民"加60分的基礎上,進了北京大學。

戴威一貫擅於扮演掌控者。小學是班長,唸了北大,也“大權在握”——從學院組織部長,“升任”校學生會主席。

後來,即便他創辦的共享單車ofo陷入困局,戴威也形同反抗招降的鬥士。

“如果你們不想戰鬥到底,現在就可以離開公司”,5月中旬,在一次百人動員大會上,戴威情緒激動。ofo要保持獨立,他不想讓步。

“創業對他來講,只是一個過程,他是主導者,他應該主導這個過程,而不是做個傀儡。”ofo員工這樣形容戴威。

不過,這一次,談判桌的另一端,ofo的投資人滴滴和阿里,也表現出了和他同樣堅決的意志:要錢可以,但創始團隊——包括戴威——必須出局。

2017年9月22日,ofo上線微信小程序,螞蟻金服震怒。年輕的ofo掌舵者戴威,並不認為拿到阿里的錢代表“站隊”“排他”。對阿里來說,這犯了大忌。

據接近ofo的人士透露,在聯繫戴威未果後,阿里委派專人從杭州飛到北京,在戴威常去的球場等候,並當面提出交涉,要求ofo立刻下線微信小程序端口,只保留支付寶作為流量入口。

2017年11月23日,以滴滴此前派駐ofo的多位高管被“集體休假”為標誌,滴滴與ofo的關係陷入僵局。

決裂後,滴滴開始強力從ofo挖人,待遇double。

“太像商戰片,我一抬頭整個部門的工位都空了。”當時的員工回憶。

12月,滴滴正式下單造車。再之後,滴滴又接管了破產的小藍單車,並給自己的共享單車品牌起名“青桔”。

從一開始,ofo就是巨頭的棋子。阿里看上的是它龐大的線下流量,就像美團對摩拜。滴滴的訴求更直接,大出行領域,共享單車是不可缺失的一環。

因有摩拜做參照,戴威的堅持,甚至在部分ofo員工看來,都不夠理性:畢竟越早出手,ofo越能賣個好價錢,越久了,資產貶值更厲害。

事實上,無論是滴滴還是阿里,目前都已經對ofo轉變了策略。6月之後,各種談判進入僵持階段。

滴滴和阿里都在等待一個時間節點,一旦ofo資金鍊徹底斷裂,戴威不得不妥協。

大家各自心裡都盤算著小九九,唯有戴威出局是共識。

錯 過 的 機 會

棋子並不總是棋子。有時,他們也會成為戰役中的變量,寧願與競爭對手握手言和,也不向巨頭低頭。2015年10月8日,大眾點評網與美團網宣佈合併。阿里、騰訊分別控制美團、大眾點評的計劃落空。

大眾點評當時的估值遠低於美團,因而張濤(大眾點評CEO)是最大的贏家。這兩家公司也擺脫了巨頭制衡工具的命運。

曾經,這樣的機會也擺在戴威面前。

去年10月,在滴滴的推動、騰訊的支持下,ofo和摩拜頻繁談過很多輪合併。當時兩家的財務數據都不好看,談判桌上,便是“基本把各家的情況都擺在檯面上了,兩方人相互掀老底”。

在戴威看來,滴滴當時給出的談判方案——程維任新公司的董事長,王曉峰出任CEO,ofo年輕的創始團隊則要出局——與他想要的話語權並不對等。談判最終失敗。

2018年4月,摩拜宣佈被美團收購,ofo失去了和摩拜合併的可能。

ofo重創,創始人戴威出局

2017年6月26日,戴威和胡瑋煒在達沃斯論壇,被外界視為ofo、摩拜合併的信號

當時,和《摩拜創始人胡瑋煒套現15億:你的同齡人正在拋棄你》一起刷爆朋友圈的,是摩拜賤賣的聲音。

在摩拜收購方案中,美團以27億美元作價收購摩拜,包括65%現金和35%美團股票。此前,在E輪融資中,摩拜投後估值是26億美元,美團的收購價格,只高出1億美元。

即便如此,摩拜的股東無人虧損,收益大約都在20%以上。除創始團隊外,所有投資人都拿到了一部分美團股票。

相比摩拜,ofo的情況不容樂觀。5月中旬,程維給戴威開出的價格,僅是摩拜的一半。顯然,這和戴威的預期相差甚遠。

阿里原本是戴威的支持者。今年3月,通過兩次動產抵押,ofo換取了阿里共計17.7億元人民幣的融資。

但情況很快發生了變化。一個月後,美團收購摩拜,至此完成外賣+單車+打車的產業閉環。急於尋找線下流量的阿里,10天后再次領投哈羅單車。而幾乎同一天,滴滴加碼青桔。

戴威被迫走向最後的談判桌。阿里、滴滴虎視眈眈,獵物就是ofo的主導權,而在戴威看來,不被大公司、股東控制,保持獨立發展是第一要務,其餘的一切業務規劃均要為其讓位。

這位渴望自由的創業者,或許還沒意識到,早在入戰場那一刻,他就註定是一顆棋子。

當時程維有三個選擇:自己做、投ofo、投摩拜,而滴滴內部傾向於自己做。但時間節點微妙,滴滴正忙於併購優步中國,沒有多餘精力。同時,程維正在學習AT,用資本的方式實現生態佈局。

“我們投ofo是在幫滴滴做早期佈局,防護側翼。”金沙江合夥人朱嘯虎,曾如此解釋對ofo的投資。

後來合併談判時,騰訊、經緯、金沙江、真格等幾乎所有投資方,同時向ofo施加壓力。

戴威隔空喊話,“希望資本尊重創業者的理想”。“資本只關心回報”,朱嘯虎的回應,倒說了句實話。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你現在走的捷徑,未來總會繞回去。”ofo和摩拜之間的戰爭,戴威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

ofo現在繞回去了,摩拜卻已提前離場。環顧四周,抱上阿里大腿的哈羅單車創始人楊磊,開始高喊“我的對手已經不是摩拜和ofo了”,而委身美團的摩拜,也將後期的主要競爭對手改為哈羅單車,而不是目前對抗最激烈的ofo。

規 則 的 必 然

創業是一場豪賭。

美團收購摩拜時,面對出局傳言,胡煒煒發朋友圈稱,“不存在什麼出局,在我看來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胡瑋煒懂得下臺的藝術,鞠了躬就退。

ofo重創,創始人戴威出局

胡瑋煒接受吳曉波採訪

但戴威偏要在巨頭控制的生態裡,拼死一搏。雖然看上去希望渺茫。

價格戰不打了,一元月卡在2月就被取消。隨後,ofo又取消了全國20個城市的芝麻信用免押金活動,同時開始尋求廣告變現。

這給了對手可乘之機:螞蟻金服投資的哈羅單車、美團收購的摩拜,依然是全國免押金模式。據哈羅單車5月公佈數據稱,自己單量已經超過ofo和摩拜的總和。

為保持獨立性,ofo難以避免地在競爭中採取守勢。

不過戴威擅於在守勢中找到機會。當年在北大,戴威從大一開始就競選光華學院組織部長,而他當時的競爭對手是大二學姐學長,在同學中的呼聲比他高很多。未曾想,最終當選的是戴威。

有北大學生在論壇中,將戴威這次成功稱為逆襲。後來當選學生會主席,看上去順風順水,他是當時的唯一候選人。

ofo重創,創始人戴威出局

大學時的戴威

但校園裡的競爭經驗,在社會上的資本戰役中,顯得有些小打小鬧。

時間不過走到6月,ofo又開始償還“E2-1輪”融資中阿里提供的部分貸款——據《財新》估算,此時到期債務為4.5億元。這或許意味著,ofo已經資不抵債。

而另一邊,7月24日,由於無力償還70萬用戶押金,小鳴單車作價12元回收單車“抵債”。至此,國內繼ofo、摩拜和哈羅單車後第四家共享單車APP下載量達到百萬級的小鳴單車宣告倒閉。

ofo的總部位於北京理想國際大廈。理想,國際,大廈,三個普通的詞語,組合在一起,卻有了一種神奇的魔力。

這個被稱為創業風水寶地的地方,曾誕生過新浪、百度等上市公司,他們講述著在20世紀初葉,互聯網的草莽時代,憑藉智慧和拼勁就能殺出重圍的故事。

等到互聯網創業下半場,新故事卻鮮有耳聞。主角唯有AT,在終點線附近等著收割。規則由資本說了算,由巨頭去執行,沒有留下後門。

如果說摩拜和ofo的結局,是被資本催熟的共享單車最終又回到了商業的本質——究竟能不能賺錢養活自己?

餓了麼、趕集網、大眾點評等案例,則說明勝利的舞臺只屬於資本。而AT就是所有創業公司的終局。

“資本是助推你的,但到最後,你都得還回去。”胡瑋煒華麗轉身,不過走的時候,她感慨。

這樣的故事,不斷在中國創業者身上重演著,大多數人會被忘記。

戴威,至少讓人們記住了他的名字。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