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加繆的“三部荒誕之作”,即中篇小說《局外人》、劇本《卡利古拉》和哲學隨筆《西緒福斯神話》,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相繼發表,自成荒誕理論體系。
《局外人》唯一的主人公默爾索,在荒誕現實中是個獨醒者,正像加繆自己所說:《局外人》寫的是人在荒誕的世界中孤立無援,身不由己。
加繆的作品在把荒誕看成是人類生存處境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對荒誕的一種否定和抗爭,通過這種抗爭,加繆就在荒誕的世界中建立了一種價值形態,一種反抗荒誕的生存哲學。
在這種對荒誕的反抗當中,最令人深思的莫過於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1 不隨意論斷他人,是一種修養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在昨天,我不清楚。”
默爾索荒誕的內心獨白成了這本小說匪夷所思的開篇。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離開,在送葬的時候,默爾索是這麼說的:
“從這時起,一切都進行得很快。那四個人走向棺材,把一條毯子蒙在上面。神甫、唱詩童子、院長和我,一齊走出去。門口,有一位太太,我不認識。
默爾索先生,院長介紹說,我沒聽見這位太太得姓名,知道她是護士代表。她沒有一絲笑容,向我低了低瘦骨嶙峋得長臉。然後,我們站在一排,讓棺材過去。”
和女友交往,面對女友的求婚,默爾索表示她想結婚隨時都可以,但是問及愛不愛她時,他說“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大概是不愛”。
再到後來,在法庭上被預審官指責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哭時,律師問他那一天是否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時,他斷然說“不能,因為那都是假話”。
在大眾眼裡,默爾索應該深切表達對母親去世的悲痛,表現得痛不欲生,才能顯得對母親的深切情意。然而,默爾索就像一個旁觀者,不免顯得冷漠。
他不遵循正常的人情世故,那他就應當受到“正義的審判”,所以法官法官以及大眾僅依據默爾索在母親葬禮上沒有哭的冷漠行為,而不是基於他殺人的犯罪行為,將他判處死刑。
“有時候我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我們不瞭解他人,就不應該以我們的標準去要求他人,每個人經歷的悲傷與幸福,大抵只有自己清楚。
正如《聖經》裡的一句話:
你們不要論斷人,免得你們被人論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也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我們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盲目論斷。有人曾經感慨:
“你不是我,沒走過我走過的路,怎知我的辛苦和難過。”
對他人的人生抱有偏見與惡意,是一種修養,決定一個人人生高度的,從來就不是地位、美貌和財富,而是根植於內心深處的善良,將心比心,懂得理解和慈悲。
2 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增廣賢文》中提到:“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一個愛指責別人過錯的人,自身也必然有過錯,甚至是相同的過錯
一個嘴巴上總是是非的人,內心必然也是渾濁的。
就像在審判時,默爾索看見律師、檢察官與法官打成一片,就像在俱樂部有幸碰見了同一個圈子裡的熟人那樣興高采烈,而他就像一個多餘的冒失闖入的傢伙。
明明是最有發言權的當事人,審判開始前,律師卻囑咐他“不要主動發言,剩下的事則由他來代勞。”
直到默爾索發現“他們對我得談論的確很多,也許談論我比談論我的罪行更多。”
整個審判從頭至尾,默爾索都猶如置身事外,就像局外人一樣。
就像他說的“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沒有我參與的情況下進行的。我的命運由他們決定,而根本不徵求我的意見……”
而這種審判,在我們的生活中也隨處可見。
我們生活中一定有一些旁觀者,她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欣賞生活這個編劇上演的一幕幕或悲或喜的場面,有時候看膩了,她們就會展現出偽善的一面,帶著同情和感同身受的口吻,安慰著她們認為需要關懷的心靈。
旁觀者,最不吝嗇的就是同情。
人們總會對弱勢群體自作多情的感傷,但內心深處又希望她們生活的悲劇更加劇烈一些,這樣旁觀者們就有足夠的空間去施展她們的本領,去散播她們的善良,然後一鬨而散懷著悲憫的情懷議論,表達自己的惋惜。
她們總是趕在這一幕劇情結束之前匆匆奔赴下一幕的開場,來彌補自己生活的空虛,無時無刻都有她們發揮作用的餘地,所以她們的生活是不會無聊的,她們總是能及時的逮到給她們帶來趣味的事物。
而旁觀者,也是最冷漠的。
這些虛偽的人,假惺惺的詢問著悲劇的由來,在早已千瘡百孔的人們的心裡,投去過多的重視,直到傷口結成痂,人們麻木的一遍又一遍陳述著自己的不幸,旁觀者們方才心滿意足的離去,走之前不忘附和幾句。
旁觀者的冷漠甚至比製造悲劇的人更加可惡,也更加不易令人察覺。
3 沒有對生活絕望,就不會熱愛生活
默爾索生在荒誕的時代,被荒誕的審判者們判處死刑,最後荒誕的死去。
但他同樣是一個偉大的人,加繆稱他為“一個無任何英雄行為而自願為真理而死的人。”
就像王小波在《思維的樂趣》裡寫的那樣:
在我看來,春天裡一棵小草生長,它沒有什麼目的。
風起時一匹公馬發情,它也沒有什麼目的。
草長馬發情,絕非表演給什麼人看的,這就是存在本身。
我要抱著草長馬發情的偉大真誠去做一切事,而不是在人前羞羞答答的表演。
在我看來,人都是為了要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
真正的荒誕並不是對生活的不思進取和對苦痛的無病呻吟,它恰恰是讓你看清生活的荒謬的底色後能奮起反抗虛無。
默爾索擁有超乎尋常人的洞察力,他察覺到了社會的荒誕,並且拒絕成為荒誕的大多數,他的冷漠正是由於他的清醒,他對生活的熱愛。
羅曼羅蘭曾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默爾索是幸福的,因為他對荒誕的世界保持輕蔑,他是那個時代,那場庭審的局外人,卻是生命的自由人。
人間百態,唯有熱愛。
生命中,我們都接到不同的劇本。有的平淡,有的濃烈,有的是笑,有的是淚,不管怎樣,我總要演好,直至落幕。
生活是有彈性的,也許不會總是如你想的那般好,但也絕不會像你擔憂的那麼糟糕。
很喜歡豐子愷在《豁然開朗》裡的一句話:
既然無處可逃,不如喜悅。既然沒有淨土,不如清心。既然沒有如願,不如釋然。
儘管日子不總是我們喜歡的日子,但我們也可以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人。
儘管生活不總是我們追尋的生活,但我們依然可以活得甜蜜而自在。
願你我此生眼底有愛,心裡有光,行走於人世間,一邊溫暖,一邊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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