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篇---《人間世》
【原文】
4-02、匠石歸，櫟社見夢曰：“女將惡乎比予哉？若將比予於文木邪？夫楂梨橘柚，果蓏之屬，實熟則剝，剝則辱。大枝折，小枝洩。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擊於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幾死，乃今得之，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與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幾死之散人，又惡知散木！”匠石覺而診其夢。弟子曰：“趣取無用，則無社何邪？”曰：“密！若無言！彼亦直寄焉！以為不知己者詬厲也。不為社者，且幾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與眾異，而以義喻之，不亦遠乎！”
【譯文】
4-02、匠石回到家，夢到櫟社樹對他說：“你要拿什麼來同我比呢？把我拿來和有用的木頭相比嗎？那楂樹梨樹橘樹柚樹，果瓜之類，果實成熟了就遭到摘剝，摘剝時就被扭折。大的枝丫被折斷了，小的枝條被拉彎了。這都是因為它們的才能傷害了它們的生命。所以不能盡享應有的壽命而中途就夭折了，這都是因為自己顯露有用而遭受到世俗的打擊。世間萬物無不是這樣啊。我追求做到無所有用的地步已經很久了。幾乎死亡，現在才得以實現，這正是我的大用。如果之前我就有用，我還能長得這麼大嗎？而且你和我都是物，為什麼要拿我去和木頭相比呢？你是將要死的散人，又怎麼能知道散木呢！”匠石醒來後把夢告訴了他的徒弟。徒弟說：“它本意在追求無用，那為什麼又要去做社神呢？”匠石說：“噓，別說了。櫟樹也不過是寄託於社神，使那些不瞭解它的人訾議它。如果它不做社樹，不就被人們砍伐了嗎。它保全自己的方法與眾不同，你只是用常理來理解它，不是差得太遠了嗎！”（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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