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內篇之德充符》5.7

<5.7>

闉跂支離無賑說衛靈公,靈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甕㼜大癭說齊桓公,桓公說之,而視全人:其脰肩肩 。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謂誠忘。故聖人有所遊,而知為孽,約為膠,德為接,工為商。聖人不謀,惡用知?不斲,惡用膠?無喪,惡用德?不貨,惡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者,天食也。既受食於天,又惡用人!有人之形,無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於人;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眇乎小哉,所以屬於人也;謷乎大哉,獨成其天。

有一個人叫做闉跂支離無賑(跛腳、駝背、兔唇),前去遊說衛靈公;衛靈公很喜歡他,而看到正常人,反而覺得他們的脖子太瘦長了 。另有一個人叫做甕大癭(脖子上長了大瘤),前去遊說齊桓公;齊桓公很喜歡他,而看到正常人,反而覺得他們的脖子太瘦長了。所以,只要德行上有過人之處,形體上就會被人遺忘。人如果不僅忘記容易的形體,還能忘記不容易忘記的德行,那就叫做“真忘”。因此,聖人有遨遊的本事,就會把智力視為禍根,把約法視為膠漆,把取得當作爭鬥,把技巧當作圖利。聖人不設謀,哪裡用得到智力?不散亂,哪裡用得膠漆?不喪失,哪裡用得到取得?不售貨,哪裡用得到圖利?做到這四者,就是天育。天育就是由自然來養育。既然由自然來養育,又哪裡用得到人為的手段呢!他有人的形體,而沒有人的情感。有人的形體,所以與人群共處;沒有人的情感,所以是非不能影響他。渺小啊,就是那使他屬於人的部分!偉大啊,唯有那使他保全自然的部分。

蘇格拉底有點像莊子筆下形不全而德全之人。雖然他的外表乏善可陳,但一開口說話,就充滿智慧而吸引人跟隨他。

莊子的“德”,並非儒家所指的道德仁義之類;當然,他批評儒家時,也會採取儒家的用法。在道家看來,“德”是萬物“得之於道”者,因此萬物皆有其德(得也),人也不例外。因此,人的“德”是指其天生的自然狀態而言。如此看來,人的形體也是自然狀態,但是“品頭論足”就有問題了,而世人如何可能不啟動心念去妄議是非長短呢?因此,“德”就超過形的層次,轉到心的狀態了。換言之,保持心的自然狀態,才是德。在白話翻譯時,雖使用“德行”一詞,但不可忘記這個根本的意思。

“誠忘”是指真忘。由本段可知莊子對“忘”的肯定,才說忘形之後還要能忘德,才是真忘,譬如衛靈公與齊桓公之所以忘形,是因為他們遇到兩位忘德的人。

莊子《內篇之德充符》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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