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豐縣有一種讓人蕩氣迴腸的美食,它的名字叫——蔥油餅

蔥油餅 ,豐縣老家稱為“油旋子”。

據說風靡世界的手抓餅,原名蔥抓餅;外焦裡糯,香味撲鼻,讓人不能等待,抓起來就吃。2004年在臺灣夜市才被發現,2005年正式就引進內地。 毋庸質疑,老家的蔥油餅,必須是它的源頭之一。

在丰县有一种让人荡气回肠的美食,它的名字叫——葱油饼

蔥油餅,在老家割麥子時,最為盛行。老家人深諳生活哲學:緊手的莊稼,消停的買賣。麥子黃熟在溫熱的南風裡,已經熟透,麥粒藏在半開的麥殼裡 ,搖動麥芒吶喊、衝浪,若風急浪大,麥粒就跳出藩籬,親近土地了。搶收搶種,刻不容緩。只要麥田裡,能看得見模模糊糊的麥棵,風快的鐮刀就“哧啦哧啦”的舞動起來。如果明月在天,許多老家人,就會接著月光忙活起來。體力消耗之大,內心的喜悅與焦灼相互纏繞,足以打垮任何一位最棒的勞力。因此,誰家都會拿出最好的飯食,犒賞“三軍”。

四聲杜鵑,在這大忙季節日夜呼喚“逛逛多醋”,多情而迫切。老家人刪除杜鵑啼血的內涵,改成通俗易懂的民謠:逛逛多醋,你在哪何?吃的啥飯,白餅鴨蛋。白餅,老家叫做“幹炕”,比做蔥油餅省事。和好面,餳在黃盆裡,間隙,還要去地裡拉一平車麥子回來。死麵餳透了,就下力揉搓,直到硬的像乾透的土坷垃,就揪成劑子,擀成圓餅,還得再餳一餳。期間,正好把拉回來的麥子,卸在場裡。

“他爹,你燒鍋,我先給你炕兩個吃,餓壞了吧?”母親招呼著。手疾眼快,幹炕炕好了。候涼的工夫,孩子已經舀來涼開水。父親灌了一氣兒,拿起一張餅說:“他娘,我再去拉一趟吧。”“去吧,回來餅就炕完了,鹹青皮(鴨蛋)也煮好了,米湯也燒好了。”如果父親這一趟麥子拉得順當,回來後就著鹹青皮、米湯,吃幹炕。如果路上,發現誰家的年輕孩,拉翻了麥車,就一定得去幫忙,回來就要晚一些。母親就會再炒一個麻蝦抱雞蛋,或者是炕一盤幹鹹魚。

幹活到了再也看不見地裡的莊稼了,父母就帶著孩子們回家了。簡單洗漱後,最好炕蔥油餅了。天還沒有黑透時,母親已經薅了一大把蔥秧子,這時正好派上用場。母親和麵,父親洗淨、切碎蔥秧子。餳好面,擀成一大張薄薄的麵皮,把鹽巴、豆油撒在上面,對摺麵皮幾次,讓油鹽分佈均勻些,最後把蔥花均勻的撒在上面,圈起來,揪成劑子,拿擀麵杖擀開,成為圓餅。

炕饃,是不能燒猛火的,否則餅上就會有糊花,吃起來有苦味。父親最善於燒鏊子烙餅,也擅長於燒大鍋炕饃。不論燒鏊子烙餅,還是燒大鍋炕饃,麥草是最好的燃料。豆秸火最宜熗菜,尤其做醋熘白菜、土豆絲、豆角、梅豆等,填一把豆秸在灶膛裡,金紅的火焰馬上舔著鍋底燒起來,最多填三把火,就把菜熗熟了,而且不是爛面如泥的。棉柴火、劈柴火,最適合炸丸子、酥菜,火力持久猛烈,而且只要抽出前段燃燒的柴火,在灰堆了悶滅,油溫就降下來了,不至於把鍋裡的內容炸糊。

在丰县有一种让人荡气回肠的美食,它的名字叫——葱油饼

那是一幕多麼暖心的場景啊。父親燒鍋,總是抓半把麥草(老家叫做麥穰)填在鍋底下,火力徐徐緩緩的。待鍋裡沒有水汽時,母親就拿著油撇子,在油罐子裡(砂罐,不能用土罐盛油,土罐容易往外滲油。)舀一油撇子油,倒到熱鍋裡,滋滋啦啦的響,整個鍋屋裡瀰漫著噴香的味道。然後捧起一張生蔥花餅,貼在熱油鍋了,接著又貼進去一張。老家的鍋大,一般能同時炕五張:鍋底一張,周遭四張。母親手拿鍋鏟,不停的翻動,把中間的趕出去,換成鍋沿上的,轉了一圈,又復位了。

不論烙饃,還是炕餅,孩子們是不允許吃第一張的,而且有理有據:如果孩子吃了第一張,孩子會皮臉的,不懂禮貌,肯定娶一個豬八戒的老奶奶那樣的醜媳婦!

而今想來,這是對孩子最初的禮貌教育。孩子幼小,還不知道禮貌為何物,但是如果不知道任何禮貌長大,那豈不成了無王的蜂了,那還了得!家族出一個不肖子孫,好幾代都覺得低人一等。講道理,幼小的孩子不能理解,更能不會理解當眾失禮帶來的尷尬。但是,面目醜陋的媳婦,孩子還是見過的,把複雜的抽象的東西,具象化了,幼小的心靈裡有埋下了禮貌的種子,只等稍大一些生根發芽了,成為一個彬彬有禮的後生。

在丰县有一种让人荡气回肠的美食,它的名字叫——葱油饼

母親第一張餅,是一定要送給爺爺奶奶的。祖父輩是不會一口吃完的,最多是留下一半,更多的時候是揪一個角……父義母慈、兄友弟恭,便在無言的歲月中傳遞下來。

蔥油餅本身就是美味,不需要菜餚、鹹菜佐口,已經吃出風捲殘雲的感覺了。熱蔥油餅更是難得的餚饌,焦香糯滑,吃了還想吃。但是,父母不允許吃撐的。多吃一口沒有關係,多吃一個會撐出病來,上吐下瀉,那就糟了。本人受罪,家長還得放下收穫的活計,帶著病人看醫生。

割麥炸豆,任何人都不允許睡懶覺。乘著熹微的晨光,剛能看得清麥棵,地裡已經滿是割麥子的人了。狠狠地幹了一大晌活,太陽東南東,早飯送到地裡來了。年邁的祖父母牽著幼小的孫輩,提著提樑壺盛著茶水,臂彎裡挽著盛著蔥油餅的籃子(這是昨天晚上準備好的,只要餾一餾。),上面蓋著雪白的籠布。吃上一氣,灌上一氣,乘著麥地裡潮潤,不易掉下了麥粒,又忙活起來。

白居易是抒寫農家生活的聖手,他的《觀刈麥》就是寫的老家的麥收情景: 田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在丰县有一种让人荡气回肠的美食,它的名字叫——葱油饼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文脈之根,在於人格。文化的終極成果,就是人格。中華文化的延續,正是從炎黃子孫韌性的性格里,莊稼地裡不斷孕育,而綿延不絕。也許“簞食”裡邊,已經有蔥油餅的雛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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